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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意外之得

年节前,宝玉又屁颠颠去叶蕴和兰信两家府上送了年节上的师礼.兰信伤经过这一阵子的调养,又不痛了,还特意下场试校了一下宝玉如今的气力,果又比一年多年初见时增长了许多,只嘱宝玉习武练身万偷不得懒,必得持之以衡加以操习才愈能成事,也没再说他别的。只叶蕴这,早耳闻的宝玉整出来一桩又一桩的旁门左道之事,又深知他在学业上大都赢在天份,并不是那种十分愿苦读的人,便狠训了他一番,说如今职事忙虽尽管不了他之前那么多,但若有半分懈怠课业,少不得也要在大圣贤师像前打他手板子。

宝玉被叶蕴严语,惊了一头汗,又赌咒发誓课业都是按规矩来的,随后,赶忙寻了个由头屁滚尿流地辞出叶府来,弄不好因为读书真吃一顿手板子,不是要丢尽穿越者的脸面呀。

出叶府后,让随身的小厮们去新晴庄新开在长安城里的专售粗细各色棉布的布庄上,拿了一粗一细两匹棉布。原来今年吕茂安排种下的五百亩棉田丰收了,又早早依宝玉给的图纸打造好了纺纱机、织布机各一百台,安排庄中妇人学了,织出来的粗细棉布竟比如今市面上的强很多。庄上的棉不够用,吕茂又做主,往就近各地收了许多来。宝玉拿银子又令吕茂在南城盘下这六开间的铺子开了个大布庄,专售平民百姓用得起的棉布。

又粳米、白面各买了二十斤,猪、羊、驴肉合起割了二十来斤,带上两坛上品“梅花白”和四块肥皂、四块香皂,便往白蒲镇上钱应良家中去。出得西康门外,慢骑只一刻钟就来了钱应良院外,此时钱应良早从学里休学回来,陪着父母打点家下节用之物。宝玉停马,只高声喊了一下,钱应良听得真,知是宝玉来了,忙高兴迎出院来。

宝玉下了马,茗烟往小院里拿宝玉带来的布匹、米面、肉等物,扫红等几个随从小厮仍将马牵去前次宝玉来时拴马的地方。宝玉进得院去,钱父和钱母丁氏早满脸堆笑候在那,遂向前行了子侄之礼,二老哪里就敢受,忙不迭还礼。钱应秀在新晴庄上却未回来,他自进新晴庄后,进了武生队,见果如宝玉所说天天有肉吃月底还有五钱银子拿,故练得别样的刻苦,唯恐怕负了宝玉的一片心意。前面回来探看父母时,早有言说过,按规矩在庄子上陪一众兄弟一起过年,钱家见他现如今身体比先前在家时壮了不知多少,哪还有半分不满,只说好好主家的照规矩在庄上过年就是。

钱应良见宝玉又带来了这么多东西,尤其那香皂、肥皂,只偶在一个家境富裕的同门处见过一两回,本不是他这样的门户用得起的物事,就道:“宝玉兄弟,你府上虽富贵,终究也系父母手中之财,现每次来总这样破费,如何使得。恐你府中老爷、太太知了,也未必就无怨言的。无功不受禄,乃先贤之言,今回去定原物全数带回方是好。”

宝玉心道:你哪里知道,我们府上的银子大头都是我赚来的呢。只不能这么和钱应良说,便哈哈大笑道:“钱兄真俗人,这两匹布,也不是甚好的,原是我当晚辈的节礼应当有的,给叔翁叔母做两件夹衫的。这香皂、肥皂,我们府里多的随处尽乱放的,想着浪费了可惜,拿了给你们洗沐用,好干干净净迎新年,倒不是正经用处的好么?这酒肉米面,你也知道,原是我自己来这要吃的,倒不是送你的。”钱应良听宝玉说辞,反倒真是理都他占着一样,当下无奈,只让父母将一应物什收了,心中不免默念:“他日若真得出人头地,定要涌泉相报宝玉今日济困之恩。”

宝玉进草厅坐了,钱氏洗净了碗倒了一碗白开水过来,钱应良道:“宝玉你且在厅中坐坐,今就借花献佛在我家中用午饭罢,我去唤钱和庆、徐享、陆莞、方宗义过来做陪。”宝玉道:“甚是,我自坐会就行。”

钱应良急忙出院去唤那几人,钱父和丁氏二人只在土灶房内收拾整治饭食起来,约摸两刻多钟,钱应良回来了,后面跟着钱和庆、徐享、陆莞、方宗义四人,大家都是熟了的,见了面都是笑闹和宝玉见了礼,宝玉一一还了。众人就在长条凳、旧椅子也都不讲究,围坐一处,新闻旧事、远情故状的乱聊起来。

正说到热闹处,徐享忽问宝玉道:“宝玉,似你们这样的高门宅第,定用得到武师看家护院的吧?”

宝玉不知他是何意,只答道:“倒也是有护院的,多是府里家生健仆,白天夜里巡看巡看。”

徐享道:“我正说有个好身手,说与你看看合适否,贵府既不用外路人,想是不必说了。”

宝玉听他说好身手,不由来了兴趣,忙问:“什么样的好身手,倒说来听听。”

徐享道:“这人,他们几个也是知的,就是镇北那废弃的福寿禄三星小庙里现住着的那个黄脸浓须的大汉,名字倒没问过,现如今镇子上好多人都晓得他。”

钱应良几人见徐享说的是这个人,都说是晓得的。

徐享又道:“他原九月初是随了个五十出头男子来的,两人都带了护身的兵刃,亦不知来长安做甚,只常去长安街头和这边上的镇子卖艺,混口吃食。因收益并不好,也住不起店,故两人在镇北废弃的小庙收拾了处不漏雨水的地方就暂且住下了。至十一月,那老些的男子居然一病死了,只余的这黄面粗汉,年也是方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又无余钱,镇里替他报了官,给了两卷新草席,就给那死了的收了葬。后剩了这年轻的粗汉,空有一身好气力,三四百斤的东西抱着能跑起来,他也不懂去仗着身手卖艺换饭吃,只在这镇里左右,见谁有有粗重笨活便去帮忙,得了几个钱,尽不够他吃饭用,那饭量竟抵得过七八个成丁的,一般人家,便是养他这样的一个也养不起。因看到宝玉,想着高门大院的,定会寻武师护院,这才说起。这粗汉,虽相貌粗鄙,却着实是个最老实的,再饿着肚子也从没做过那偷鸡摸狗之事,但凡帮人做了事,随便人家给几个钱,从不晓得去争要。故镇子里的人家,都不嫌烦他是个外来人,还常有家里剩点吃食的人家给他端到庙里去。”

钱和庆听徐享说到这里,也道:“他随身使得一根铁棒,有七尺长,甚是沉重,常在破庙前舞练一番,倒是有模有样。”

钱应良看看宝玉,叹气道:“可见天下可怜人无处不有的,这汉子有这样一身本事,又有些憨头痴脑,离了那老头,连家乡也不识得回去了。若你府里庄上真用得上这么一号人,收了去,真是救了他一命。”

宝玉听他们这些话道来,登时对那黄面粗汉来了兴趣,便道:“可能去唤他来我见上一见。”

徐享最是个热心的人,又想能帮上一帮那粗汉,忙道:“我这就去唤来与你一见,得不得用你看了再说。”宝玉点了点头,他便跑了出去。

过了两刻钟不到,徐享将那汉子唤到了钱应良院中,只唤宝玉出来见见。宝玉几个应声出了草厅门,见那黄脸短须汉子,一身破烂短打粗布衫,头发零乱,身高约六尺六(依宋尺一米九八),左手紧握着一根比他自己还高一头的黑铁棒,脚下放着一柄带鞘长腰刀、两个破烂大包袱,年岁却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宝玉暗道:果然是个壮汉。

宝玉对那汉子道:“你叫甚名字,可识得字?”

徐享对汉子道:“你好好答这位公子的话,答好了,跟了公子去做随从,管你吃饱的呢。”

汉子先冲徐享友好地笑了笑,憨厚地答宝玉道:“师父从小只叫我阿山,只会写自己名字。”

宝玉又问:“因何不回故里,流落在外?”

汉子还是憨笑道:“没了师父,识不得路了。”

宝玉道:“将你铁棒递过来,咱们拉拉,看谁气力大?

汉子虽憨,见宝玉要和他比气力,只怕伤着宝玉,便求救似的看着徐享,徐享笑道:“你莫小看公子身量小你甚多,气力未必输你,你只管将自己的本事显出来,公子方才得与你饭吃。”

汉子听了,便将手中铁棒右手平握住递了一头与宝玉,宝玉也不客气,右手接了,两人当面站定,徐享当评判,叫了一个开始。两人均使力拉,这阿山初始还不太敢用全力,等宝玉一发力,铁棒竟差点脱手过去,当下便也忙用了十分气力出来,宝玉也将气力全使了出来,只见两人脚尖慢慢坠入土层中去,气力甚是相当。又相持了两盏茶的功夫,徐享见两人额间皆出汗如雨出,觉得差不多了,便道:“势均力敌,现在只听我说停字,你二人一起收力,免得误伤。”

果然,徐享一个“停”字,两人都收了气力,稳稳站定。宝玉大笑:“是个好汉子,你若无去处,可愿随在我身边?”徐享大声道:“他有何不愿意,再这样几月下去,他那样的食量只怕饿也饿个半死了。你还不快快给公子磕个头,认了这个好主子去。”

阿山本最是个纯朴老实不过的,又知徐享素日待他好,就听话放下手中铁棒,跪倒在宝玉脚下,很是认真地磕了三个头。众人本来惊宝玉一身气力竟不输阿山,现见宝玉要收了阿山去,真又是做成一桩救人的好事般,皆高兴的很。

宝玉又对阿山道:“你既只有名而无姓,又随了我,以后就姓贾吧,叫贾山,可愿意?将来若记得起故里何在,愿意家去,我也只放了你回去,不加阻拦。”钱应良道:“他就寻得家去了,又哪里比得上跟随在你身边,只怕家中便也是个让他吃不饱饭的。”

阿山使劲点了点头,宝玉心下得了这么个活宝贝,也开心不已,走到院门口将不远处看马的茗烟唤过来。命带贾山去镇上衣铺里,买几身合身的衣衫和袄子,再带去澡铺子将头和身子都洗了,尔后带去吃饭,随他吃多少,肉饭皆管够。

茗烟见宝玉突然收了这么个大个子,看起来又是极憨的模样,不象是个便宜使唤办差的人,但也不敢问宝玉,只依言带了去。

宝玉六人复进了草厅,皆言宝玉行了善事,否则,贾山便只怕会饿死在庙中。宝玉却笑道:“诸位只道我是行善收留了他,却不知我反倒要谢你们助我收了这么个随从,今日真是大快人心。”众人听宝玉这般话话,皆哄堂大笑,道:“正是两全其美,各得其彰。”

待钱父和丁氏将伺弄好的饭食端上桌来,他二老仍不肯同桌进食,只自去灶房吃。因众人酒量都不算好,虽喜这“梅花白”好吃,却也只开了一坛,酒饭齐来,又是一番畅聊。不免说到来年八月乡试秋闱之事,他五人当中,却只有钱应良、徐享二人自持课业尚优,决定参加,另外钱和庆、陆莞、方宗义却决定再好生读三年书,才去秋比。

酒酣饭罢,众人将宝玉主仆送至镇口,只见贾山此时已是一身干净,因少一匹马,茗烟交待贾山帮宝玉牵马慢行,他所带包袱也换了新的,分放在茗烟等人的马上。待归得府来,宝玉唤过李贵,让安排单给个下人房给贾山做歇处,平时用餐菜色和月例钱比照茗烟的,饭面主食管够,不得拘束他,另每顿单加一斤肉烧与他吃。又让告之王熙凤,这每顿独加的一斤肉钱,按月由袭人从自己房中支钱去。

李贵答应了,带了贾山自去安顿,另外再教他些府中粗略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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