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除夕夜开始,先是荣国府、宁国府两府中相互置酒、请戏,兼两府中先前官中银库皆比往年丰盈十倍不止,故奢华铺陈、锦服华灯更胜往年,但山珍野味、河海之鲜、鲜果菜疏、时兴糕饴,无不倾尽所有尽皆置办了来。宝玉一面陪贾母、王夫人尽享天伦之乐,一面亦未曾片刻放下读书和培元固身,坚持至今一月半,只觉身体清健舒爽效果出来,就连气力和身高都长了不少。
一个年过下来,贾宝玉先是在两府中自乐,再就是去舅舅王子腾家拜年,此时王子腾刚升任九省统制,年前出都代天巡边去了.尔后,又是分别去北静郡王府、西宁郡王府、东平郡王府、理国公府、南安郡王府、理国公府、镇国公府等一干交好世家饮宴,再有就是贾府割让了买卖新交好的齐王府、岐城候府、刑部尚书胡群府、皇城司统领陈致府几家,亦都先后邀约往来一番。
又正月十二,贾宝玉从王夫人处取了五万两银票给新晴庄送去了,吕茂、何任仓、常照三人分工协作,将庄上和园子上的事料理的甚好,又在原庄户中征询,选了三十名十四、五岁的小子加入了那一百八十名灾民中小子队伍当中,这样有了二百一十人,远超宝玉原来的一百二十人计划。吕茂三人又细心从二百一十人当中选出身体稍弱的四十人只读书习算法,另一百七十人则主习武练身,兼也稍学识几个字。宝玉将银票交给常照入了庄中公帐,再三交待吕茂,一定要照先前约定的对待这批小子,又年后马上将这些人日常起居饮食的砖瓦房建起来,现有训练场加大,再扩建出两个马球场出来.吕茂见自家大爷不惜工本,往这里砸银子,自然是信誓旦旦应了。宝玉离开庄子前,又集合二百一十名少年,在大家面前混了个脸熟,方才折返都中府里去。
转眼已是上正月十五上元节,宝玉知现如今的上元节才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胜过年节。一早由袭人、秋纹伺候换上新做的映纹四色百鸟错光穿花大红锦袍,外罩软烟银红轻纱罩,又穿了绛色厚底官靴,映衬的整个人愈发隽雅雍容。仍往贾母处伴着用过早饭,便禀了贾母和王夫人,吩咐前院仆役套好了八辆马车,随他前去接叶蕴、兰信两家来府上度上元佳节,皆因两家在京中人少,宝玉百般央得叶先生和兰师父方同意偕家人来荣府赏玩一日。
先至叶蕴家,接了叶蕴叔侄三人骑马,叶老太太、童师母和叶师姐及贴身丫环坐了三辆马车,又到兰信府中,接了兰信及兰守锦骑马,兰信三个儿媳和一孙女两幼孙及贴身丫环坐了五辆马车。巳时五刻一行人已到荣府大门,因此时师位极尊,宝玉又是荣府的嫡公子,固开了中门,贾母又命了贾赦陪贾政、贾琏率还有一干内外管事迎在门前。叶蕴、兰信二人见荣国府如此隆重迎候,忙急急下马迎着门前众人过去,道:“殊礼太过,吾辈何以克当。”
贾政回道:“赖二公屈尊教诲犬子,实有精进,乃当有之礼。”
如此一番礼让后,将两府女眷皆安排府内乘轿抬入内院贾母所居荣庆堂正厅去,且这厅中又用帷幔隔了,男、女分座两边,东府贾珍、尤氏并贾蓉夫妇、贾蔷也一并过来了。叶蕴、兰信二人带上儿子、侄子要去给贾母行子侄、孙辈礼,府中姑娘媳妇丫环先避进内堂。待叶、兰二人行过礼回至男宾这边,先上了宫内卸用赐茶,男女两边各闲话家常,好不热闹喧哗。
不片刻,贾母吩咐摆午宴,倾刻间婆子、丫环接了外头小子们用食盒抬来的各色家常菜色、珍肴惜馔如穿花蝶般在厅中两边排布起来,每桌按双数布了二十四个菜品.兰信虽是伯爵,但并非世家又不懂经营之道的穷爵爷,叶蕴虽出身首宰之家,但叶巨为相时便以清谦著称。两家于京中均不算大富贵之家,少见如此奢华阵仗,更有一桌竟有七、八个菜色识不得其名来。二人心中不由暗叹:恐太奢过了。
及至用过午饭,先由丫环们上了漱口茶来,宾主各自漱了口,方才上正饮茶。此时,早有贾母让丫环将备好了的定制金、银如意刻花锞子拿上来,叶、兰两家来的子侄辈、媳妇、孙辈都各两个金锞子、两个银锞子为见面礼.连兰守锦这个满脸蓄须的大汉也照有,宝玉原和他熟了,只用眼神揶揄他,兰守锦原也是个好玩的,见宝玉如此,更是将贾母给的礼物在手中赏玩一下,然后得意地收入怀中。宝玉靠近兰守锦悄悄道:“大师兄,我得了一宝贝兵器,现领你去帮我品鉴一下。”
说完两人起身,往宝玉房中而去,早有跟在宝玉身边的小丫环去传话,让房中丫环提前避入宝玉内房去,宝玉请兰守锦在外面大房坐了,自己进到内房自己卧室中,将前面收着的钧天龙纹槊长箱抱将出来,放在兰守锦面前打开。兰守锦是武人,平素最爱良马兵器,一眼见这箱子马槊,便知绝对不是凡品,当下至箱前,伸右手去拿槊,入手只觉一觉用了大气力方才提出来立在身前。
宝玉问道:“师兄以为如何?”
兰守锦道:“军中武人,若想得一马槊,需请制槊名师前后三、五年都未必制得一良品,有得了的必世代相传以为宝。你这槊,槊锋幽亮,利而有光,莫非是传说中的寒钢所筑?槊柄不是铁,也不象是任何一种用来做柄的坚木材料,不知是何物所成。不说这槊本难得,单这槊锋和槊柄所雕纹饰,都已是极难见之物。只是这槊重,你虽天赋神力,仍需再过五六年长成身体后方才使得,若勉力去练,必伤身体。”
宝玉听得他这一番话,由心赞道:“大师兄果然名门之后,见识犹长,真将门虎子呀。我这槊居然是机缘巧合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从一游方僧手上买来,也不知他一出家人如何有这等杀人神兵。从未以之示过人,便是师父我也只和他提过,大师兄是第一个见实物的。”
兰守锦双手将立着的槊柄上、下摩挲,一脸爱意,只道:“这等神器,普通武人哪里置办得起,你虽出了大价钱,却仍是占了大便宜的,纵便五十万两,怕也有出得起价的人要谋了去。你等闲莫示之外人,怀璧其罪。”
宝玉见兰守锦虽貌似一粗鲁武夫,心思却这般灵巧,能和他说出这般话来,便连声应道:“定当依大师兄所言,不再示以外人。”
当下兰守锦将槊交宝玉收好,仍放入内房中去,二人折贾母返厅中时,有守门的丫环说,贾母早引一众人等去后院戏台看戏去了。宝玉又引了兰锦往后院戏台去,待到时,仍是男、女分开了坐,只中间未再挡帷幔等物。加之宝玉是荣府中最不用守规礼的,他便径直去女眷那见了叶府老太太、童师母、叶师姐的礼,又见了兰府三位师嫂的礼,尔后又逗笑了贾母一会。方才回到男席那边陪在先生和师父茶水席上看戏,叶蕴和兰信虽是初见,但相互早知宝玉有对方这号良师存在,席间说起话来,一文一武俱是洒脱不拘世俗的脾性,居然分外聊得来。又有贾珍、薛蟠两个最是会胡玩混说的在一边,一时气氛甚是浓烈,三折戏罢,又近晚饭。
贾母仍吩咐将晚宴摆在她院中正厅,所置十八道菜品皆以清淡为主,乃勋贵世家讲究夜间怕积食,少食重荤的道理。约半个时辰,宴罢上了茶,叶、兰二府人饮茶稍坐了会,便俱向贾母、贾赦、贾政告辞,仍由贾赦、贾政、贾琏、贾宝玉送至府门,又早有安排好的车辆如来时般依旧送回两家。
宝玉折回贾母处,陪说闲话,将这一阵子来读书、习武和在新晴庄整治的各般物事一一道与贾母听了,贾母早习惯宝玉有主见的形象,只是又千般叮嘱,可怜小家家的人不能累了身子。贾宝玉用手拍胸,作强壮状,道:“托了老祖宗的福,孙儿且累不着,如今更是能吃能睡,身体好着呢,便是我兰家大师兄与我比试气力也胜不过我。”
贾母听了自是高兴,又见时辰不早,宝玉回去还要泡药汤、洗澡,便打发宝玉快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