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来,娄国的城真的很少,可是镇子特别多,过了刚开始的那段丘陵就全是平原了,所以这一路赶路的速度都挺快的。过了十天又到了山地了,这次两人都不愿意再继续骑马了,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面,继续聊天。
吃过了午饭之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在马车里面就开始听到了外面嗡嗡匆匆的人的声音,马车继续向前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大,甚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孔祎掀开了侧帘一看,一下就被震撼了,用震撼这个词其实不好,但是确实如此。
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坡上走,可是向坡下看去就是一个巨大的露天铁矿,许多人顶着这这初冬的风继续在“康康吃吃”的敲打着矿石,而且是光着膀子;
又有许多人扛着装好矿石的扁担,沿着一条已经被踩平的小路一步三颤的向前走;而路的那一头有许多的房屋建筑,最突出的就是几个巨大的烟筒,烟筒正在向外疯狂的排着烟雾,这一片的天都被这烟雾污染的十分浑浊。
张廷博凑到了孔祎这边也向外看去,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也似乎是被震撼到了。
慢慢的放下了车帘。
“博博,虽然咱们能猜想到矿场是什么样子,但是真的见到了这般壮观的景象是不是也被震撼了。尤其是在这初冬里,还要这么辛苦的去开矿,一天到晚也难保个安静清闲。”
“祎啊,后面都是你加上去的吧!”两人越来越开得起玩笑,孔祎就觉得张廷博真的和自己挺有话说的。
当时的张德自己没能这么畅快,和苏海不是逃就是杀的不会聊得好,而张廷博不一样,兴趣点相同,又有很相似的心。
“难道不是么?”孔祎眉毛一挑,“难道还能用你给的华国银票去大吃特吃,大喝特喝的?甚至去买通官员不再服役?”
“别提这个了行不行!你都损了我十来天了。”张廷博一听这话脸一下就红了,孔祎也觉得很好玩,损了这么多次了,他还是能每次都脸红。
“最后不就是你帮我给了他几张娄国的银票么!你一次一次的提难道是怕我不还?”
“是几张么!那可是好几张!我还真是怕你不还诶!”孔祎说完这话俩人就都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孔祎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到底一身带那么多钱干什么?尤其是各个国家都有!你今天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得来的吧!”
“我偷来的!”孔祎装作悄悄地说,“也有些是抢过来的!”
“你!得了吧!我看你最多就是坑来的!”
“坑!我是被别人坑了好不好!”孔祎一想身上带着的苏海那只队伍所有的银票时,就想起来苏海那种一句话承诺一亿两就卖了,还真是觉得一个大坑啊!
“你还会被别人坑?我不信,你别逗了!”张廷博学孔祎眉毛一挑,“说说呗!我看看你到底怎么被坑的?”
“行了,行了!不闹了,我这是在贝城拍卖会上交易得来的钱!”
“贝城拍卖会!”张廷博说完马上就惊喜状。“你是说五年一次的贝城拍卖会?”
“是啊!就是那个!”
“你去过,你竟然去过,你跟我说说呗!我很想知道!”然后孔祎就开始给张廷博讲方金丹和苏海、张德三人给自己普及过的知识,还有一些真的自己所见的。
幸好这么一个拍卖会的讲解就让张廷博忽略了追问孔祎到底是怎么来的钱。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间就停了下来,听见了外面侍卫们叫喊声。于是一起打开了车帘,一看外面是一个瘦小男子,蓬头垢面的,手中抱着一个木盒子,身后背着衣物的样子。
“怎么回事!”孔祎也明白了,这张廷博是跟他爹学过的,对侍卫们特别严肃。
“世子,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要来闯马车。”那个侍卫长回复。
“公子!两位公子,救我!”他说话极快,说完就往后看了一眼,“时间来不及了!两位公子救救我吧!让我躲藏一下!他们马上就要赶过来了!两位公子!”
“上来再说!”孔祎让他过了上来。
可是侍卫们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没听见孔祎说的么!放开让他上来!”张廷博下了令这侍卫们才松开了他,他一下就窜了上来。
“什么都不要说,继续赶路!”张廷博再次说道,然后就从马车外回到了马车里面。
孔祎看了出来那侍卫长又是欲言又止,不过还是咬咬牙继续赶起了路。
“多谢两位公子,多谢两位公子!”说完那个就跪在马车上面一个劲的磕头。
“请起,请起!”张廷博马上就过去扶这个人。孔祎一直就觉得张廷博真的一点没有世子的样子,除了对侍卫们严肃,对任何的一般人都有着足够的尊重。
“慢慢说,你到底怎么了?”孔祎和张廷博坐到了一侧示意让他也坐在一个小椅子上。
“我还是蹲着吧!两位公子,毕生之恩,没齿难忘!”说着就再是磕头。
“你先说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听你说话的用词,也不像个一般的矿工吧!”
“我名马拓,就是这里的一个简单矿工,是有急事才如此的。”
“你还是说实话吧!”孔祎用上了冷冷的强调。
“好吧!实话实说,我就叫马拓,现在我正在从矿上逃出,多谢两位如此之助。”
“你正在逃?”张廷博吃了一惊和孔祎对望了一眼,“为何?”
“我真的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闭上了嘴,因为外面传来了声音。
“喂!几个侍卫,你们刚才看见没看见一个矿工打扮的人,从这里过去。”这声音是相当的狠硬根本没有求问的意思。
“没有!”侍卫长回了话。
“真的没有?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娄国的吧!”
“不是!”侍卫长的声音比他还是生硬。
“那你们从这里过是干什么?”
“无可奉告!”
“哎呦诶!在我这矿场的地盘上,还有不能告诉我们的?”
孔祎一听这就要坏了,马上就下了马车,看见了一个一身横肉的人带着好多拿着棍子的人,走向了那个一身横肉的人那里。
“这位大哥,我们是从华国来的,要往北边利国去投靠亲戚。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矿工,我们真的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那壮汉手上的棍子打了两下。
孔祎马上从袖子里掏出来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他:“我家公子和这里有生意来往的,不要扰了和气,这点意思意思给兄弟们喝点酒吧!”
“好说,好说!”就见他把银票放到了自己袖子里面,“兄弟们,咱们继续往那边追!”说完就带着人一起向后面走了过去。
“咱们继续走!”说完孔祎就上了车。
“祎,怎么样?”
“都走了!”孔祎说着就把右袖子翻了过来,“里面的华国银票分了出去,唉!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吧!”
“两位公子,再谢救命之恩!”说着那个马拓就继续跪下磕头。
“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为何要逃徭役?”
“两位公子如此,我也不能继续隐瞒了,我实在是,实在是…”说着一个大男人竟然哭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擦了擦眼泪,本来衣服就脏,这么一下他整个脸都更黑了。“抱歉了,两位公子,我失态了,我失态了!”
“你说说,到底怎么了!”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木盒打开,里面是满满的灰,孔祎隐隐约约觉得好像眼熟,“这是…这是…这是我们兄弟们的骨灰!”
“骨灰!”张德一惊。孔祎马上就想了起来,见过两次焚尸了,怪不得眼熟。
“我们一共一百余人在西面的煤矿里面挖煤,十几个同乡一起到了一个深处,结果就在我上去如厕的时候,矿塌了,我那十几个同乡被活埋在了地下。可是,可是那黑心的矿主不管他们的生死,竟然下令不用去管他们,其余人继续干活。”
话到一半他就开始流泪:“他可以不管,我不行。每天晚上休了工,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去挖他们,可是一个人力量实在是太弱了。我用了几十天挖开了,结果,结果他们已经饿死在了里面。然后我就背出了他们,火化之后,我决定要带他们回家,所以我这才逃来的。”
整个人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孔祎和张廷博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还好遇见了两位公子,多谢两位公子再造之恩。”说着又是跪下磕头。
“不要磕了,就算你逃回乡里,那你以后如何呢?”
“我…我也没想过,只是想着走一步算一步。至少我要把兄弟们送回家里去。”
三人良久没有继续的言语。
“听你声音像个读书人吧!为何会到这里来开矿?”
“没办法啊!我家要出一个人来服徭役,可是我爹今年都六十多了,我大哥又曾经在矿里脑子受了伤傻了,我小弟倒是十多岁不过正在苦读书,没办法只能我来了。”不知为何这段让孔祎想起了《木兰辞》: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那你逃走之前就没有为你自己以后做做打算么?你以后怎么办?”
“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知两位救命恩人,是否有什么办法?”
张廷博看向孔祎,因为他知道孔祎应该是有办法的。
孔祎则在思索,片刻后问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了,重新做人!”
“什么?”
“你现在回去把他们安置好,连家都不能回。改名换姓,找个地方做生意或者当个教书先生,偷偷安度吧!”
“不行的,恩人,您不知道我们娄国的法条。户口必须有当地里长的签署才有效。”
“那就逃到其他国家去吧!”
“我也都想过了,去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我活命的路啊!”
“嗯…”孔祎又思索道,“不如这样,你就以其他国行商的名义在娄国一个城里面呆着好了,至少这样不会被识破。”其实张廷博想说自己可以让他去华国某一条生路的。
“可以倒是可以,可是我又能如何行商呢?”说着他又陷入了苦恼。
孔祎其实想把自己的钱再给他的,反正自己要钱没用,尤其是越到利国就越没用,可以回到地球了,这里再多钞票都带不走,又有何意义呢!
“我有钱,有你想都想不到的多的钱,不过你要答应我。”说完孔祎顿了顿,“你用这些钱做了生意之后,必须无条件帮助这里矿场上各种受伤的矿工,这也是我唯一的条件。”
张廷博睁大了双眼看了看孔祎,越发觉得孔祎是足够的“神圣”了。
“啊!公子你…”
“不要惊讶,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我答应,答应!公子再造之恩,如同父母。”
“好了好了,不要再这样了!”说着张廷博也表现出了大方,从自己衣服里面拿出了一件给了他,“你先换上吧!”
他也不再推脱,当着俩人的面就把原来破烂的衣服脱了下来,用水洗了洗手和脸,穿了上去。
“不能给两位再继续添麻烦了,我这就要下车,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说着重新拿起了木盒,不过那破烂衣服行李包是不再要了,“多谢两位的大恩!”这就要转身下车。
“着什么急,钱还没有拿呢!”说着孔祎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之前还稍有犹豫是否自己再留一点,不过后来自己说服了自己,一点都没留。
“啊!”他都没看面值,光看看这银票的厚度就惊了一讶。“这,这也太多了吧!”
“只要你守诺言,一点都不多!”说完孔祎就甩了一下袖子,“快走吧!”
他接过了钱,重新郑重的再给两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马上就下了车,跑掉了。
“祎,你这么不在乎钱?那可是好几千万两银子呢!”
“对我来讲,没什么!”孔祎是真的觉得没什么,自己是真的不需要钱啊!
“就算你不在乎钱,难道你不怕看错人?”
张廷博这么一问,孔祎还真踌躇了,良久之后木木地回答:“但愿我没看错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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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拓跑到了远处,这才得以从怀里把银票拿了出来,一看面额整个人完全瘫在那里了,“这…这么多!”呆滞一小会儿之后双目变得异常坚强,“两个公子,我绝对不会背了誓言的!”
“至于改名换姓,我记得那一摞衣服上有个‘张’字,那我就姓张;而那位给钱的公子,被称呼‘祎’,那我就叫张祎好了!对,就叫张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