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男孩在帮矮个子男孩穿衣服,这场景真好看,好看得让人脸发烧。杨瑞在帮柳清和穿衣服,并且细致地帮他拉拉锁,给他竖起衣领,戴上帽子。动作既熟练又仔细,完全没有了他留给别人的粗犷印象,倒好像是大哥哥对小妹妹,或者父亲对女儿一样无比地疼爱认真。这一幕又把我看呆了。当杨瑞蹲下身去给柳清和穿鞋时,我想我肯定就像个呆瓜一样了,一动不动地傻站着。
“美丽, 你也穿上衣服,咱们一起去。”柳清和说。我被惊得一跳。
“我——啊,好吧,我也去。”我跳起身就跑去偏厦子里套上了我的羽绒服,抓起手套,然后一步就跨到当院子里。正在用摇把吃力地摇拖拉机的李云庆笑呵呵地看着我,嘴上的哈气冒着白烟。。
“多好啊,咱们都去冰上玩玩。打鱼可有意思了。”他呲着干裂的嘴唇笑着。我没心思和他说话,只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上屋门开了,柳清和和杨瑞出来了。柳清和走在前面,杨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边走还边不错眼珠子地看着柳清和,仿佛是在审视他穿的是否周全,就像生怕他缺少了什么似的。柳清和周身都围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顾盼生辉的美目煞是好看。
杨瑞真是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就连用摇把把拖拉机打起火来,他都要尝试一下,并乐不可支。一切准备就绪,李云庆开着拖拉机带我们去河边。拖拉机车斗两边的栏杆上,铺着狗皮褥子,我们就坐在狗皮褥子上。拖拉机突突地一开起来,冷风就嗖嗖地往衣领子里灌,我们都缩脖抱膀地坐着。而柳清和整个被杨瑞搂在怀里,杨瑞半侧着身用他高大的身躯为柳清和挡着风。我坐在他们对面,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搞得像是处对象似的呢?说老实话,我们周围那些处对象的男男女女,也没说这么亲热呀?我们这些村里的人,都是越是在人多地方,两个有恋爱关系的人,互相之间越是装得像陌生人似的,生怕被人看出有那层关系来。可我面前的这两个根本不可能有恋爱关系的男人,居然比恋人更像恋人。大城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没多一会儿就到了河边。我站起身‘扑通’一下就跳下了拖拉机,回过头却见杨瑞正在小心翼翼地扶柳清和下车。而柳清和更像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女子,慢悠悠,轻飘飘地在杨瑞的搀扶下,仪态极其优美地下了车。我又一次看呆了。
“瞅啥呢?还不快点搬东西。”李云庆冲我说道。他自己手脚麻利地往车下卸货。我默默地拿起一把铁锹和一个铁镐往冰面上走去。一马平川的草甸子上,西北风毫无遮挡地肆虐,感觉上很冷。河边干枯的苇草,一脚踏上去吱嘎噶地作响。只剩下枝干的树整齐地围着河边排成一溜。
荒甸子上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在活动。那两个人也紧随着我把一堆东西搬上了冰面上,柳清和扎撒着两只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啊!真好啊。太有原始风味了。我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杨瑞放下东西就高声说道:“茫茫雪原,巍巍林海,啊,太有诗意了。”
我和李云庆都感到不可思议,雪原是有了,可林海在哪里呢?我们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憋不住笑了。
冰面上的风呼呼地刮着。我和柳清和躲在岸上的树丛里,远远地望向冰面,那两个人正干得热火朝天的。他们轮换着挥镐,凿得大地都震颤了,飞起的冰屑子把他们四周的冰面都铺了厚厚一层。李云庆的大棉袄都被他甩在冰上了,杨瑞的羽绒服也敞开了怀,帽子扔在一边。
“呵呵,这两个家伙真卖力。”柳清和笑着说。
“有劲儿没地方使了。都是闲闹的。”我不屑地哼道。“看不出来,你这个朋友还挺能干的。”
“他很不错。”柳清和点着头。我看了柳清和一眼,他的脸蛋都藏在毛围巾里,露在外面的漂亮大眼睛水汪汪的,长长的眼睫毛上有几颗晶莹的小珠子被阳光照射得闪闪发亮,越发显得他好漂亮,好迷人。只是一想到他被杨瑞搂在怀里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气上心头。
“他条件这么好,女朋友肯定少不了吧?”我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说完了,就感觉到柳清和好像有点不高兴了。我又赶紧说道:“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吗?”
“他还有一个姐姐。”
“哦。”我故作漫不经心地应道。“清和哥,听三爷爷说,你在北京是做文化工作的。”
“文化工作?”柳清和一听也笑了。“这个说法太笼统了。”
“可不是么。我愣没弄懂什么是文化工作。清和哥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呢?”
“没什么。就是个小演员而已。”柳清和轻描淡写地说。
“演员?哇!”我和所有人一样,对演员这个职业充满了好奇心。觉得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得了的事情。太了不起了,清和哥竟然是演员呢。“清和哥你演过什么戏呀?”
“我刚进这一行,还没混出名气来呢。”柳清和谦逊地说。
“你这么漂亮帅气,将来肯定会出名的。你都演过哪些戏呀?也许我看过呢。”我热切地看着柳清和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明媚得像一泓清泉,又深邃幽远得如同深海,相信每个女人都会愿意醉死在他的眼睛里。我更加无法掩饰自己的爱慕之心。
“你不会看见我的,我演的都是配角,镜头一闪而过,没人能记住我。”柳清和苦笑着说。
“你告诉我是什么名字的电视剧或者电影,我上网找。”
柳清和躲闪地笑着,又实在拗不过我的要求,只好说了一两个电视剧的名字,我忙抽出手机来,把名字记在上面。
“回家我就上网看。清和哥肯定是里面的颜值担当。肯定是里面最帅的大帅哥。”
“哪里呀?你可别笑话我了。”柳清和羞答答地垂下眼帘,那份温柔娇羞真真是惹人爱,我看的越发挪不开眼睛了。
“喂——你们两个快过来,看我们弄了多少鱼。”杨瑞突然冲着我们喊道。我们无奈只好停了聊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岸边的土丘,往溜滑的冰上走去。就见那被凿开的冰窟窿旁边有几条不大不小的白鲢鱼在扑腾,有的鱼已经冻僵了。
“嗬!真不少。”柳清和说。
“那条大的做水煮鱼,小的炖着吃。”杨瑞笑呵呵地说。他的脸冻得通红。李云庆还穿着薄毛衣站在冰窟窿边用劲儿地往上拉网,这家伙真抗冻。
“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柳清和建议道。
“再呆一会儿。你们俩把这些鱼装进桶里吧”杨瑞不由分说道。然后他也过去帮李云庆拉网。柳清和往后退了几步,远远地看着。我不等杨瑞再指挥就过去蹲在地上捡鱼。冻得半死的鱼毫无反抗能力,被我一条条地抓进塑料桶里,已经接近有半桶鱼了。那一边拉上来的网上又挂上来不少鱼。
“看看,过瘾吧。”李云庆喘着粗气说。
“太好玩了。明天咱们还来。”杨瑞说。
“弄多了吃不了,没用的。”李云庆说。
“可以去市场卖呀。”杨瑞倒是挺有经济头脑的。
“市场远着呢。鲢子鱼不值钱的,多说能卖出个路费钱。有那时间还不如玩麻将赢的多呢。”李云庆边收网边笑着说。
“等回去咱们四个只好够一桌麻将。”杨瑞来了精神。
一共捡了多半桶鱼,我们就高高兴兴,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了。到了家,我们捡一些好点的鱼留下来,剩下的都给三爷爷送去了。我家一楼那间很少开火做饭的厨房,今天派上了大用场。杨瑞和柳清和都是相当不错的厨师,就连李云庆都能露两手呢。只有我啥也不会干,只能干点杀鱼的粗活。
“来,来来,尝尝咱们的水煮鱼,红烧鱼,还有白煮鱼汤。”杨瑞咋咋呼呼地叫着。“绝对的原汁原味又新鲜,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呢。”
在我家那张大餐桌边,我们四个人只占了小小的一角。我们一起举起酒杯,共同欢呼一声就把杯中的酒或者啤酒,饮料一饮而尽。吃的倒没什么,除了鱼还是鱼,气氛却相当热烈,欢快。都是同龄人,自然能玩到一起,闹到一起去了,加上有杨瑞这么个活跃的人,想清静一下都不可能呢。
“李云庆弟弟,我要单独敬你一杯。我听了你的经历,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真的太不容易了,一个人吃了那么多的苦——嗯,不说别的了,以后你只要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只管说一声,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杨瑞率先说道。他的话把李云庆闹了个大红脸。不用说,他们俩在凿冰窟窿时肯定聊了很多事。
杨瑞能说会道,就是口没遮拦。当然有他在大伙绝不会冷场,他的嗓门比谁都高。一会儿讲两句笑话,一会儿又调侃别人的糗事。说我的名字是有史以来最独特的,最有辨识度的,重名率最低的,说明我父母很有文化,很会给孩子起名字。说完我又说柳清和今天不应该吃饭,因为他没付出一点劳动,仅仅在厨房里转一圈不能算数。然后他又历数柳清和在北京时如何生活不能自理,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帮助,帮着出头,说的好像没有他杨瑞,柳清和会连饭都吃不上似的。我看见柳清和的脸上已经不高兴了,只是他一句也没有反驳杨瑞。我看着来气,就忍不住说道。
“我清和哥是堂堂的大明星呢,是演员,演过好多电视剧呢。你哪一点能比得上我清和哥?”
“演员?明星?哈哈哈——”杨瑞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不要太夸张吧?至于吗?我再一次为柳清和叫屈,看看他交的是什么烂朋友?疯疯癫癫,舞舞扎扎的,没一点正经。
“你问问他都演过什么角色。哈哈----都是连台词都没有的路人甲,路人乙。上次演的那个太监还是我给剧组赞助十万块钱才得来的角色。哈哈——”
柳清和的脸一直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会儿终于受不了了,他“啪”地摔了筷子,站起身就出了餐厅。
“都是你。瞎哇啦什么?”我也气得站了起来,转身就去追柳清和。
柳清和跑到二楼卧室里躺在大床上了。我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跟着他进了卧室一屁股坐在床头柜上,看着柳清和的后背说。“清和哥你别理他,他都是胡诌八扯,没个正经。我说什么来着,他这个人就是爱瞧不起人呢,好像谁都不如他似的。”我真想说,你干嘛要交这么个讨厌的朋友?“他有两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其实比他有钱的人多了去了。”我差点说,我也有的是钱。
“我是不是应该做别的打算了?”柳清和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惊奇地竖起耳朵听着。“他说的没错,我确实只能演一些路人甲乙。要想在那个圈子里混出名堂来,真的太难了。我既没有资源,也没有人脉,总是到处碰壁。”他的声音里有无法抑制的难过,他好像哭了,哎呦,我这个小心脏啊,说不出来的心疼。
“万事开头难,你才入这个行当,还没打开局面呢,当然只能从小角色演起。等以后你出了名,就什么都好办了。”我按照自己的想法认真地规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