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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树抽新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夕阳渐渐落下。

漫天晚霞中,淡金色徐徐消退,只留下如血般鲜艳刺目的光。

神庙周围一片寂静。

就在光明即将消退,黑暗笼罩大地的刹那,已经完全暗淡下去的古庙,倏然有着微光绽放,光晕斑斓,神圣祥和,宛若一座九天之上的神宫,永不坠落,照亮黑暗。

同时,隐约间竟然伴随着玄妙之声,缥缈空旷,悠扬自然,舒缓不乏宏大,如大道神音,似天外仙曲,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笼罩这方乾坤。

闻之让人如痴如醉,无法自拔,许多人的修为竟然有更进一步的趋势,许多人原先不懂的经文神通在这一刻居然有通达的可能。

苏玄缓缓抬起头,脸色舒缓陶醉,他感觉到自身那严重如毁的伤势竟然在缓缓的修复愈合!

而这,却仅仅只是那虚无缥缈,甚至听不清晰的古怪声音。

“幸、幸运儿,要出现了!”忽然,有人颤颤巍巍地开口。

瞬间而已,声音传遍寂静周围。

许多人惊醒,旋即皆是不言不语,目光火热地盯着那美轮美奂的古朴神庙。

苏玄同样如此。

他这是第一次来到神庙,以前只是听他人说过,在古籍上见过,却从来没有亲自经历过。

而某些知晓神庙之人,对这种现象并不陌生。

每当有幸运儿出现之时,都会有这般异象。

嗡嗡——

缭绕古庙之清光越发纯粹,越发明亮,继而照亮周围,驱散黑暗,让光芒重新降临此地,映照的每张脸庞都在发光。

古庙发出的神音,如同天尊讲座,阐述经文般,在此地经久不息,回荡不止。

“啊!”

“啊!”

就在众人陶醉在这般环境之中时,忽然人群中有人发出惨叫声。

诸多目光寻音望去。

噗噗声不绝,有人影应声爆碎,化作一团血雾飘散,尸骨未存,魂飞魄散。

而这般景象陆陆续续,不绝于耳,眨眼间便有数人消失,而且这一幕还在继续蔓延。

许多人心头发寒。

苏玄头皮发麻,瞳孔骤然紧缩。

轰!

古庙之上,清光暴涨,直冲苍穹,贯穿天地,比天上的皎月还要璀璨,比点缀夜幕的星空都要耀眼,即便相隔数百里都可以看见这般惊天动地的异象。

遥远之地。

黄金巨宫中,有通体如黄金浇灌之人睁开眼睛,眸光如金刀般刺穿虚空;

一座简朴茅屋之外,一位躺在竹椅上乘凉的麻衣老者身形猛地一僵;

深山老林中,有莫名强大的气息复苏,使得地动山摇,诸多凶兽趴伏地上,瑟瑟发抖……

滔天清光收敛,逸散出铺天盖地的光辉,遮盖天上地下,最后缓缓凝聚,将某道身影笼罩其中。

“选中了,竟然是他!”有人发出难以置信地尖叫声。

诸多羡慕、嫉妒的目光看向光芒璀璨之处。

被清光笼罩的身影,如同从三十三重天之上下凡的神之子,空灵出尘,超然脱俗,光芒四射。

苏玄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方那不知源头的清光,微微恍惚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身影一阵模糊,遽然消失。

“可恶,为什么选择了他,而不选择我?!”

有人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其中也不乏以头抢地尔者。

只可惜,无论他们如何后悔,事情已经注定。

他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立即离开,二是继续等待。

然而,最近这百年之内,神庙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今夜这一次,是百年之内的第一次,或许也是接下来数百年的唯一一次。

他们要是等到下一次,说不得早就化作累累白骨了,希望更加渺茫。

许多人垂头丧气,但也有人目光灼灼,嘴角露出冷笑。

谁说只有这两个选择!

……

“苏玄,站起身来,像个男人一样看着我!你又不好好修行,在这里做什么?”

“小玄玄,起来啊,你不是想要元石吗,我这里有,你快拿去,别让你父亲看到!”

醇厚低沉与温柔关切的声音相继传来。

趴在地上,面孔朝下的苏玄浑身一颤,脸上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两道声音无论是音色还是音调,都不相同,但听在苏玄的耳中,却是同样的熟悉,同样的让他泪水盈眶。

他颤颤巍巍,缓缓抬起脑袋,脸庞凝固,目光投向声源处,随即充满了不敢相信。

“爹,娘?!”

“您们二人……”

苏玄先是一喜,旋即反应过来,致使话没说完,他的声音便被压抑的哭声给打断开来。

见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他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徐徐划过脸颊。

片刻后,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都…怪…我……”

苏玄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内心的悲恸溢于言表。

他的面前站着一位青衣男子和白裙女子,虽然人已到中年,但透过五官,依旧能够看出其年轻时的俊朗与美丽,时间也无法完全磨灭。

见到苏玄那痛苦的模样,原本不苟言笑的威严男子脸上也是出现一抹柔和,“男子汉,堂堂正正立身天地间,不要像个女子那般哭哭啼啼,这样成何体统?!”

话语虽然充满了威严和不耐,但神色却是极为柔和,没有任何怪罪之意。

“别哭了,娘这里有元石,你快过来,娘拿给你。”

急促且关心的温柔嗓音响彻而起,温柔女子很是焦急,一双美眸落在苏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苏元低垂着头,浑身颤抖,他想要抬头,凝视这两道身影,但却又害怕。

他知道,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梦似幻。

“做自己想做的。”

低沉声音响起,青衣男子迈步而来,最后在苏玄身前站立,弯下腰,将手中的一个银色卷轴递下。

苏元抬起头,望着男子那双深邃而威严的眸子,陷入恍惚之中,手掌却是颤抖着伸出。

“你这人,不管不顾,只知道修行,没见到孩子还趴在地上,你不怕他受凉?”

略带责怪的温柔声音回荡,白裙女子也轻移莲步而来,顺势将手中一颗龙眼大小的洁白药丸放入苏玄掌心中。

“吃进去,什么都好了。”

温柔关切的嗓音让苏玄浑身一颤,他望着近在眼前的最亲之人,他心有大悲,却无法发泄出来。

他的那双眼睛紧紧注视着两人,久久没有离开,仿佛离开丝毫便是永久。

他害怕。

青衣男子与白裙女子也是目光含笑,脸庞柔和,无言却温馨。

许久后。

“爹,娘,我、我……”

苏玄心中不舍,但依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并颤颤巍巍地将洁白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入体内。

他的意识徐徐陷入黑暗中。

“尽力而为。”

“量力而为。”

男女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他的眼皮剧烈抖动,但还是没有睁开,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与此同时,那道银色卷轴如冰雪融化般,化作一股银色雷浆,闪烁璀璨银芒,跳跃炽烈电弧,哗啦啦作响,流淌于虚空中,将地上那道横陈的身影紧紧包裹。

一个个细小的符文若隐若现。

透过层层叠叠的银光,依稀可以感知到那道身影散发出的波动,由细微随着时间渐渐变得剧烈。

像是老树抽出新芽。

有新的生命体诞生。

或者说……复苏。

……

苏玄意识飘忽不定。

忘记了所有。

时而游荡在苍茫云海间,时而矗立在无边无际的大地上,时而眺望湛蓝如洗的海面,时而穿梭在浩瀚星空下……

最后,他像是来到了一个莫名而恐怖的雷霆世界。

他徒步而行。

漫无目的。

走过闪电交织的可怕大峡谷,跨过电光闪烁的雷浆深海,穿过笼罩大地的雷霆迷雾,见过五颜六色的雷电将无垠苍穹撕裂粉碎,经历过雷日高悬、天威浩荡、毁灭万物,也从一株株雷霆铸就的葱郁植物、灵活动物旁边走过……

到了最后,他还见到人影,看似血肉之躯,但却由雷电组成,群居于城池中,用古怪目光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他没有丝毫惊讶。

内心平静地不起波澜。

仿佛习以为常。

甚至,一道道闪电在周围划过,在体表上缠绕,在发丝间跳跃,在毛孔中穿梭,与他的呼吸和心跳联动。

他都没有惊讶,仿佛本该如此。

在世间万灵都极其恐惧的天怒——雷霆之下,他怡然自得。

这一刻,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是整个雷界的王。

天地间的雷霆,随着他的目光而闪现,轰隆雷音随着他的心跳而响彻云霄,五颜六色的闪电随着他的发丝扬起而撕碎苍宇,雷道元素随着他的呼吸而赋予生命……

他似乎能掌控这个世界,有种无敌天上地下,雷道修为睥睨乾坤的豪情壮志。

他一步一步,不仅向前而行,还踏上了苍穹。

随着他心中唯我独尊的念头浮现,他的眼前,雷光迷雾云海陡然破开,露出深处一道缭绕雷霆的王座。

王座周遭,亿万雷霆垂落,虚空扭曲,天地颤栗。

苏玄有种感觉,这王座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于是,他缓缓走近。

周围无穷无尽的雷霆、闪电,都是猛然跳动起来,兴奋之意沸腾膨胀,仿佛在迎接掌控它们的王。

一道道电弧萦绕苏元身旁,如众星捧月,共同拥簇着他。

苏玄再也没有犹豫,一步横跨而出,转身的同时,身影也坐了下去。

轰!

雷界崩溃。

无尽雷电爆炸。

五颜六色的刺目电光撕开一切。

轰隆隆的大道雷音占据乾坤上下。

耳畔回荡着巨响,眨眼间便撕开他的意识。

苏玄眼前一黑,割裂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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