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闻人子辰紫袍一挥,拉过瑾瓛的手,将手心的琉璃水晶壶盏置在她的手上,唇一挑,“就说阿瑾会为之震撼。”他一双清傲的眸子闪过一丝郑重,“此物为我昆吾山至尊之宝,其中记载昆吾千秋岁月,名为紫玉玲珑樽。”
瑾瓛见子辰将其放在自己手心,抿着唇连忙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护住,“我还真是得当心,仔细摔坏了它。”
她紧紧拖住手中的紫玉玲珑樽,动作甚是小心。指尖刚刚触及樽身,便感受到从中传来的阵阵凉意,丝丝缕缕,十分沁人心脾。待眸子向其缓缓靠近,才看清剔透紫玉上面的细微纹路,走笔俊逸,雕着象征道家风骨的仙雾云海,一路蔓延在玲珑樽整个樽身。
而一袭青袍曳地的闻人爻正于紫玉玲珑樽中拂袖抚琴,一双清冽的眸子缓缓瞥向一旁低舞的仙鹤,情境无物脱尘。
原本就是惊奇的瑾瓛见此情境后更是心头不解,她见子辰在一旁轻笑,不禁秀眉微蹙,娇嗔道:“子辰妳还卖关子,倒是同我说说这其中缘由。”
她低头见紫玉玲珑樽里绿水笼烟,又不乏翠山抚云,楼阁轩榭绕廊环汀,星辰日月更是亦幻亦真,若水的眸子望着子辰,开口道:“这紫玉玲珑樽果真是奇,我甚至能看见里面草木拂风,动态怡然,连同闻人师父的青丝眉宇,也是瞧的一清二楚。”
“师父身在其中,已是三载有余。”闻人子辰缓缓接过瑾瓛手中的紫玉玲珑樽,恭身将它置在身侧的青石台上,紫袍一旋,身子深深的一揖,开口也是难得的恭谨,“天下一朝不归一,师父便一日不会出来。说到底,这终究是他多年来心中的一个执念。”
瑾瓛微微点头,随即不解道:“闻人师父如此,可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是自然。”子辰转身,眸子是他惯有的傲然,“我门弟子于昆吾山世代潜心修道,当然是胸怀天下,心系苍生。”
“果真是值得敬重。”瑾瓛拂起水袖,一袭白裳在剔透的青石地面衬得格外如仙,她微抿着唇,向着身前紫玉玲珑樽也是郑重的一礼,然后转身对子辰道:“阔别三载,能够再得见闻人师父,也算是阿瑾今生有幸。只是,我却没有想到是这般情景。”
她眸子瞥向身侧的紫玉玲珑樽,话语中难免也几分掩不住的寥落,“不过,天下也好,苍生也罢,闻人师父为了自己心中所求,如何也算是圆满。”
一旁的闻人子辰见她怅然的神色,也不开口,只是嘴角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半晌,瑾瓛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面色羞赧,“看什么呢?”她素手轻轻抚在脸颊,“莫非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呵呵。”子辰一声轻笑,也不答她的话,拂起长袖转身走到内阁的房门旁,右手抚在门楞上方的圆形凸起处,指尖一转,眼前的青石玉门便缓缓打开。
瑾瓛见眼前的人不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了内阁里侧,她唇一抿,轻哼了一声,提起裙摆便跟了上来。
甫一迈步,她脚下不禁顿了一顿,看着眼前内阁里侧的陈设,顿时讶然的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了口气,半晌才开口道:“这室中陈设的画作,可是出自子辰之手?”
“我哪有这般生花妙手。”闻人子辰背着手,轻步踱到内室中,“这是师父收藏多年的画作,我也是三年前有幸得以见到,即便是我的师弟,师父的亲生骨肉,多年来,也不曾允许踏入这内室,窥得庐山面目分毫。”
“那为何子辰要带阿瑾来至此处?”瑾瓛不解的问。
闻人子辰微低着头,侧脸在光影的投射中明暗交汇,衬得他眸子甚是清许,半晌,缓缓开口道:“师父说,阿瑾妳是个有缘人。”
“何为有缘人?”
闻人子辰轻笑,“天机自有定数,凡人自是不可窥探。”
瑾瓛微微点了下头,一双若水的眸子闪过一抹了然,“嗯,不能窥探的天机,阿瑾便不问。”她提起裙摆踏入内室,莲步微移,素白的指尖拂开额前青丝,试图将室中的画作看的清楚。
她一边抬着眸子观赏,一边用手指轻轻指点墙上的画作,口中喃喃道:“一、二、三、......九...”
待数完数目,她连忙转身,笑着对一旁的闻人子辰道:“子辰,妳看,墙上的画作果真是九幅!”
闻人子辰见她一脸开心的模样,眉毛一挑,“九幅便九幅,阿瑾至于惊奇到这个样子吗?”
瑾瓛撇撇嘴,见他面色依旧清许,口中低喃道:“当然至于。”她轻哼一声,转身再不理会闻人子辰,而是兀自的看着墙上的画作。
闻人子辰定定望着她的背身,有一瞬的怔忪。一袭紫色的长袍挂在他清瘦的身上,更是平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味道。半晌,他缓过神来,轻轻的摇了下头,唇角一扬,傲然的眸子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一侧的瑾瓛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异样,她仰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画作,显然被上面所画之物吸引了注意。
望眼看去,内室中的九幅画作并非是环挂在墙壁之上,而是皆陈设在正对房门的雪白墙壁的一侧。九幅画作分为四层悬挂,从一层到第四层画作数目分别为一、一、二、五,除了第三层的两幅画,其他的画皆被白纱所覆,看不清究竟画的是何景物。
瑾瓛微抿着唇,似是看的极为入神,她见其他的画皆是朦胧飘渺,看不清真实面目,眸子便缓缓移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的两幅画作,无论是外形的画轴还是纸张的质地,与其他七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画与画之间的差异还是在于画作本身描着的景色。
最先映入瑾瓛眼帘的画,背景着色为淡淡的湖青色,画的通体看上去甚是剔透,仿若一抹薄纱,在微风的轻拂下若隐若现。而画上画的景物,并非湖青三月的暖春景色,却是大片的皑皑白雪,衬着画中一座飘渺的仙山,从画轴顶部一路蔓延到画作底端,给原本淡雅的风韵平添几分清冷的味道。
在大片茫茫的白雪之中,仿若能嗅到一抹花体清香。定睛一看,原是一株傲骨的腊梅迎风绽放,风姿传神,开的甚是繁盛。素白的花瓣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若不是仔细瞧,定然看不出其中妙处。
瑾瓛微微向前探过身子,待看清画中隐现的仙山时,不禁口中低喃道:“这画中的仙山,果真是蓬莱。”
被画中的奇妙震慑,她不禁缓缓伸出素白的手指欲去触摸画身,她的指尖刚碰到画的右脚,整幅画忽然如清水般灵动,泛起层层涟漪,瑾瓛神色不禁一怔,还未待她收回右手,画的右侧落款处便有字迹缓缓映现,一串清秀的簪花小楷渐渐映入眸间,上书:西施锦——蕊寒枝瘦凛冰霜。
这一次,连同身侧的闻人子辰也是眸色一怔,他轻步踱到瑾瓛跟前,“阿瑾,妳还当真是有缘人,怪不得师父如此说。”
瑾瓛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眸子却是缓缓瞥向旁边的另一幅画。因为方才的偶然,她心中也多了几分了然,还未待看清旁边画上画的究竟是何物,她的指尖已是缓缓触上画身的右脚落款处。
果然,她的指尖刚触到上面,便出现了相同的情形。这一次,却是比先前还要奇妙,整幅画卷宛若流水清溪般缓缓而动,甚至能听见潺潺清明的声响,随后,一串俊逸的字迹便映入两人眼前,上书:相思子——只恐夜深花睡去。
直到上面的字迹完全显现,瑾瓛才秀眉舒展,她眸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画卷,缓缓开口,“这分明是描绘海棠花的诗句。”不等闻人子辰答话,她已是将所有的注意都移到通体绛色的画卷之上。
不同于先前画卷给人的清雅素淡之感,这幅画整个画身皆是以深沉的绛色着笔,每一处,都透着一股深沉神秘的味道。即便是画中描绘的仙山,也是围绕着一股庄重的凛然之气。
瑾瓛看了半晌,仍是没有看出上面描绘的是何方仙山,她微微侧脸,眸子中也划过一丝不解,“子辰,这幅画中,描的是什么山?”
闻人子辰微抿了下唇,神色很是严肃,衬得面容甚是俊朗,“是羽山。”
“羽山?”
“嗯,百里世家几千年后代皆栖身于此处。”
瑾瓛微微点头,即便不知他口中说的百里世家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也能从他恭谨的神色中知晓分毫,她指着画卷上描绘的一株海棠花,开口问道:“为什么这幅画上,不描其他花卉,独独是一株艳丽的海棠呢?”
“整个羽山皆是种满这艳丽的海棠花。”闻人子辰一双眸子若有所思,半晌,缓缓开口道:“当年羽山并非今日之景,漫山遍野皆是一片苍翠。后来,百里夫人嫁入羽山,她生性温婉,独独爱这艳丽多姿的海棠,于是,她的夫君便亲手为其栽种,直至花开百里。”
瑾瓛轻笑,“还真是个难得的痴情种。”
“百里一家,皆是难得的痴情之人,要不然,这画卷落款,也不会是‘相思子’了。”
“原来如此。世间因果,果真冥冥自有定数。”瑾瓛望着其他七幅画卷,见上面白纱轻覆,看不清其中景色,不禁眸子一暗,“虽然心知天机不可窥探,但还是满是好奇。这纷扰世态,其中魅力果真在于它的不可预知。”
闻人子辰见她面色微显失落,他嘴角一挑,手指移到她的发间轻轻一拂,柔声道:“阿瑾可是想看其他画中所绘之景?”
瑾瓛抿着唇,微微点头,“不过,阿瑾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定然不会勉强子辰做这逆天之举。”
“呵呵。”闻人子辰轻笑,“这有何难?”他轻手拂起宽广的衣袖,“其他仙山的画卷当真是天机神秘,我自是不能予给阿瑾观赏。但昆吾山的这幅,我还是能给阿瑾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