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夜修刚回宫不久,便听到太后在给自己张罗选秀,所有年满十六未有婚约的女子都要参选。
“啊啊啊啊!好烦啊!”夜修在南书房里来回踱步,“陈福你说说,太后什么意思?后宫那些个女人不就够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皇帝陛下冷静一下如何,”陈福看着走来走去的人,有些头晕,“太后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这三年,后宫中未有皇嗣诞下,怕各宫娘娘小主们…”
陈福停下了话,不再说下去。
“科举考试,三年选秀都在一个月!”夜修气的坐在椅子上,“平常的政务都已经让朕烦透了!还选秀!”
“陛下息怒!”陈福慌忙跪下俯身,“选秀而已,陛下若是不喜欢,大可全部打发了回去”
“有道理…”夜修突然冷静了下来,斜眸看着陈福,“下去领赏”
“谢陛下…”陈福站起身,退了出去。
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独孤浩然终于站在了京城之内,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终于到了…”独孤浩然卸下身上的包袱,“原来京城长这样啊,真繁华,比南浔大多了…”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目光渐移,落在那远处的奢华建筑上。
“不知白兄是否也报考了这次的科举,多留意一番这次的科考学生,也许便能见到了吧”独孤浩然说着,皱了皱眉,“好了现在来看书吧,离考试只有几天的时间了”
叹了一口气,他坐到了桌边,摊开了书本。
南浔秦府,进京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上车的却只有盛装的许妤。
“秦家就靠你了…妤儿…”一男子站在府门前,拉着许妤的手。
“妤儿知道的…舅舅”许妤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舍。
“诶,你娘死的早,你爹也糊涂,跟着去了。诶,不然就能看到你光宗耀祖了”秦瑞叹了一口气,“也怪川儿不争气,在紧要关头生病了,不然…也能同你一起进宫”
“舅舅不要责怪表妹”许妤开口道,“表妹也很认真在学习礼仪,只怪天意弄人罢了”
“好了,不说了”秦瑞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许妤,“这些银子,你拿着,进了宫,打点打点公公嬷嬷的”
“恩…”许妤点了点头,转身准备上车,又回过身来,跪下磕了头,“爹!女儿不孝,不能在爹爹膝下尽孝!女儿一定会将秦家和许家发扬光大!”
看着许妤突然的磕头,秦瑞先是一愣,而后泪水夺眶而出,只是不住的点头,赶紧催促她上车。
许妤一面流着泪,一面上了马车。
秦瑞站在门外,目送马车远去。
那车内的许妤用衣袖拭去面上的泪水,嘴角却扬起。
“白夜,我来找你了!”
越是烦躁,时间过得倒是越快,早上刚上完早朝,夜修便赶去了殿试。
“贡士…贡士…”夜修百般无聊的坐在龙椅上,支着头,“过了便是进士…进士…贡士…贡士,过了便是进士…”
龙椅下方坐着礼部尚书刘大人,他听皇帝念叨着同一句话已经一个时辰,有些烦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京城李家李筑原,长安方家方时雨………江南独孤家独孤浩然,进殿考试!”夜修正准备继续单曲循环一句话时,外头终于传来了一长串的名字。
陆陆续续进殿的有十多个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帝容貌。
独孤浩然站在最中间,低着头,目光不住的往四周探索,却没有看到那一抹白。本想着这一番下来都未见到白夜,也许人家不是考生,是殿试考官也说不准的,未曾想到了殿试也没有瞧见。
礼部尚书站起身,吸了一大口气,正准备开始长篇大论。
“好了,朕也听够了你的长篇大论”夜修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差点没让他被那口气呛死,只得坐了回去。
夜修看了一眼坐下的礼部尚书,又扫视了一眼下面的人,目光落在独孤浩然身上。
“你们能进入殿试,也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知识,普通的殿试怕是难不住你们,也测试不出你们。今日,朕便改一改规矩…”夜修站起身,在上头来回踱步,“朕问一个问题,你们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答案,谁的回答能够让朕满意,朕便定谁是状元”
“请皇帝陛下提问”众人都低着头,独孤浩然也跟着所有人说着话,心底却思量着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
“杀父弑母之仇,可否原谅?”夜修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独孤浩然,“若有人替你杀了你的仇人,那此人是否无罪,可否交友?是否可信?是否憎恶他?”
在夜修最后一个字出口,人群中的独孤浩然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空气中别样的安静。
“大胆!竟敢直视陛下圣颜!”一旁的礼部尚书拍案而起,伸手指着独孤浩然。
“无碍”夜修摆了摆手,示意礼部尚书坐下。
“这道题,考的是你们的综合本质,而非智慧,希望你们凭心而论”夜修收回视线,转身坐回了龙椅上。
小太监们奉上了纸笔,供所有人使用。
独孤浩然的目光却还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身上。
“白夜…白夜…”他低下头,喃喃自语,“皇帝陛下…”
很快,所有人都上交了写着答案的白纸,去到了殿外,大家都有些紧张兴奋,却唯独独孤浩然心不在焉。
夜修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一张张的回答,看着独孤浩然的回答。
“杀父母为仇,不可恕也。或为吾报仇,论无罪,此为朋友也。吾信之,故不恶之…”看看寥寥数语,又看着其他几乎写满了整张纸的回答,叹了口气。
众人在外头等了许久,殿门终于打开,陈福捏着圣旨走出,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独孤浩然,却仿佛不认识一般。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陈福打开圣旨,便唱道,“仲康五年九月,科举考试名单宣布,京城李家李筑原中一甲三名探花,任职国子监祭酒,长安方家方时雨中一甲二名榜眼,任职大理寺少卿!江南独孤家独孤浩然中一甲一名状元!任职江南知府,其余贡士进翰林院任职侍读士,钦此!”
“臣等接旨,谢主隆恩!”众人哗啦啦的跪下叩首接旨。
“状元郎进去一下,陛下有旨”陈福的一句话唤回了还在出神的独孤浩然。
“…啊…是”独孤浩然回过神来,抬腿走进偌大的宫殿。
主位上的人不再是端坐着,而是懒散的靠在那里,支撑着脑袋,目光慵懒。
“臣…见过皇帝陛下,吾皇万岁…”独孤浩然有些生疏的礼拜。
“爱卿平身”随意的挥手,夜修让独孤浩然起身。
“谢万岁”从地上站起来,独孤浩然便低着头,不言不语。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
“你离京后,怕是日后都见不到了,有何问题,现在就问了”懒散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宫殿里响起,带着些许回声。
“……”独孤浩然沉默了,良久,“臣,并无任何问题”
“好!江南知府独孤浩然接旨!”夜修的目光突然变得伶俐,站起身,独孤浩然立马跪下,“朕今日命令你返回江南任职后,将所有独孤猛贪污的钱财统统归还百姓!若日后朕再听到关于南浔百姓苦难的只字片语,你便提头来见!”
“臣遵旨!”听到夜修的话,独孤浩然也是心下一惊,却也默默的扬起了嘴角。
领了官职的,都衣锦返乡,科举的名单也张贴出去,状元是谁也天下尽知,但除去了一个地方。
只是在南浔,无人知道独孤浩然进京科举,只知道这南浔又迎来了一个独孤大人,众人都人心惶惶,生怕这大人也同上一位一般…
独孤浩然回了南浔,并没有和独孤猛一般大摆宴会,而是一回府便钻进了库房,李叔正拿着一卷画卷,一边拿银子,一边给独孤浩然报账。
“这十万两白银…”独孤浩然皱了皱眉,“这李员外拿十万两买了李老先生儿子的性命,这钱不能还给李员外,得归李老先生”
忙活了一个下午,便只见一个接一个的箱子从独孤府搬出,往各户人家而去。
拿回钱财的人便直呼独孤大人真是好官!
而在独孤府,独孤浩然正打算放松一下,一个下人从外头跑了进来。
“老爷,钱都送还回去了,可是唯独李老先生说什么也不收”下人说道。
“这是为何?”独孤浩然听到话皱了皱眉。
“李老先生说,儿子死了,自己也老了,小儿子才几岁,要这钱没用”下人如实回答。
“我亲自去看看”说罢,独孤浩然起身往李老先生家走去。
李老先生的家不远,穿过几条街便到了。
那破财的房子就是李老先生的家,门口还守着几个家丁,装着银子的箱子就放在门口。
“李老先生?”独孤浩然走了进去,看着简陋的设施,一张破床上坐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身边站着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孩子。
“诶,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老人沧桑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这钱本就是你的”独孤浩然蹲了下来,“那李员外罪有应得,已经被圣上处死了,这钱啊,是他用来买您儿子命的…所以得归您”
“儿子都没了,要这钱干啥?”老人抱着小孩子,浑浊的泪水落下。
“……”独孤浩然看着老人,一时心酸,“老人家,你不就是怕你哪天去了,小儿子没人照顾吗?你放心,这钱你放心收下,我会派人给你重建房屋,孩子,我也会替你照顾,替我叔给您赔罪了…”
老人看着独孤浩然许久,才伸手擦去了泪水。
“我大儿子啊,善良,好人一个,可是啊…可是啊…”老人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你是个好官啊…好官啊!”
独孤浩然叹了一口气,命人将父子两个接回府里暂住直到新房子修好为止。
“诶…”独孤浩然站起身,走出房子,抬头,看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