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抬眼望去,天昭国边境漫山风尘,狼烟四起,早已分不清火光血光,尽是茫茫一片红,这是天昭和东俞的战场。身边飞溅起的石土一层又一层湮没倒下的人,我麻木于嘈杂的风声与吼声,号角和战鼓一次次鸣起,那是唯一能让我保持理智的声音。你可能从未经历过,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被碾压,被踩踏,那睁睁不闭的满是血丝的眼,和那遍地的残肢断臂。
我无惧于擦身而来的刀枪,因为我知道总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替我挡下,我便能全神贯注地朝向我的目标东俞将军傅陵深。
你问我如此会不会心痛,我的答案是,会,但我早已无惧,甚至坦然。我也曾幻想着能给他们安定的生活,偏偏有些欲望,是他们自己追求的。我自幼颠沛流离,尝遍世间人情冷暖,也知毕生所求为何,却也抵不过煽动的利益熏心。
在混乱激烈的厮杀中,我看到敌方左侧阵型稍乱,那些可能是新兵,他们面对战争眼睛睁大,瞳孔收缩,靠着年轻的身体消耗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我随即下令将士们主攻敌方阵型左侧。果不其然,敌方意识到我嗅到了他们内心的恐惧,未过几招便自乱阵脚,敌军左侧士兵一步步往后退,有些早已面目狰狞转身后逃。待他们阵型已乱至中心,我下令让弩手拉弓开箭,霎时我身后的箭矢密如落雨,撒向敌方大阵,敌军惊恐地望向朝自己射下的箭,大多数不知所措,有些有经验的早已举盾防御,却被身边慌乱的战友拉下后腿,几个几个的一齐躲在盾下,阵型乱如一锅大粥。傅陵深眼看此景,下令撤后,往东逃窜。
可能是好胜在驱使着我,我当时一心想要将东俞人赶尽杀绝,虽然疑惑胜利来得简单,却也不曾多想那是个为我设计的陷阱。
我带领众人追上东俞残兵,一路从雁丘陵追至梧桐崖。远看前方没有退路,东俞军被我逼至崖边,我毫不犹豫带军冲入,这时的东俞军竟没有想象中的张皇失措。我心中一惊,环顾四周山崖,除了前方深邃的悬崖,两侧尽是陡峭的山壁,我顿时身感一阵冷汗。傅陵深在前对我一声轻笑,接着扬手一挥,两侧山壁上齐窜得冒出一排排弓弩手。
此时天已晚,月光照得东俞军的铁甲发出清冷的光,再回头,东俞已把下山后路围住,同样是令人寒颤的铁骑。突然的马啸声撕开那片沉寂,山壁上的弓弩手一齐放出利箭,同时铁骑驾着战马冲向我方,将士只得奋力抵抗。
我至今也未想过能犯如此过错,带着悲愤凌空跃起,踏过战马和敌军的刀尖冲向敌首,我紧握手中的长横刀,一步一挥,所过之处血染横刀。傅陵深也翻下战马,举刀迎向我。他的招式轻巧,却含着极大的杀气,刀尖屡次划破我的战甲。我一次次抵住落下来的刀刃,忽略了身后飞梭的雀翎箭。那是东俞国特有的箭矢,箭头比起一般的更加尖锐狭长,且穿透皮肉后箭头的机关利刺会在身体里胀开,稳稳钉住周围三四寸的皮肉。我眼见一支雀翎袭向我的心口,偏偏此时傅陵深又将刀落下我脖颈,我避无可避,我只能斜下身段避开心头,任凭雀翎射下锁骨处。
顿时我锁骨上猩红飞溅,散落在傅陵深的铠甲上,是否还染上了他的双眼,我已记不清,他早已沉沦在这场游戏里。
一天一夜的狂战我早已体力不支,再加上雀翎箭的刺穿,处处于傅陵深下风。顷刻间我顿感后背一阵刺痛,原来东俞弩手又射来一箭。四周的军士死伤大半,人人应接不暇无人能护我。
他挑衅一句:“夏花辞,归顺于我……”
我嘴里一阵腥甜,既而嘴角潺潺出一股殷红的温热。“你做梦……!”
随即他的脸变得阴翳,招式更是狠厉,似是要将我一招毙命。在生死存亡之际,我听见远远传来浩大的马蹄声,由远渐进,我瞥见了那一杆绛紫深黑旗,那是天昭帝国的前附属国靖水的领旗。我抓住傅陵深呆愣的空隙,横刀狠狠往他腹部划去,刹那间他腹上绽开一朵朵血色。他不顾腹部的血肉模糊,仍招招把我逼至崖边。而他似是感到了此战已败,命令骑兵快速沿着下山道兵分两路撤离。
即将胜利之际我竟心头一颤,接着双腿一软,一阵寒凉慢慢笼遍我的全身。我一字一颤:“你……雀翎箭上有毒……”他举刀又将挥下,而我已经半摊在地,不敌他那一刀,竟能生生将我右肩劈开骨肉。看着我自己右肩的惨状,我用剩余的左手尽全力提起横刀,往他胸口一刺,他一吃痛,刀身朝我一掠,将我震开数丈远,看到我身后的跌落处是悬崖,他捂住胸口提刀跃起,欲往下山路跑。
而我已身置半空,我看到了傅陵深的背影,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梧桐崖,因为靖水的援军已经来到,哪怕晚一刻,身负重伤的他都走不了。
我还远远看到一人,一袭黑甲,朝我飞奔而来,接着一跃而下梧桐崖。他口中喊着什么我已听不清,耳旁尽是啸啸风声,接着是身体在极速往下坠,他却与我渐近,手臂将我环住,与我一同坠下深渊。
空中的刹那弥留之际,我回顾了我简短又残酷的一生,我颠沛流离寄人篱下时,不曾屈服,我位高权重万人之上时,穷兵黩武难换人间繁世烟火,所有的期盼不过是过眼云烟……”
“林晚!你看看你作文写的什么!还是繁体字!”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大声呵斥着:“一个小女孩哪来这样的亲身经历!别天天看小说,回去重新给我写一遍!”班主任说罢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在角落里“林晚”不像以前一样畏缩,眼神却平静的注视着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