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穿过后山的竹林,来到一处精致的竹屋前,用竹子做成的门头上面刻着四个字竹林精舍,门口两边的对联写着,因过竹林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推开竹门,不请自入,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枯萎的残菊,小池塘里的残荷,形成一种萧条的美,应了那一句,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幸好院角的金丝竹还枝繁叶茂,陶罐里的君子兰花开正盛散发着幽香,低头轻嗅,沁人心脾。
一架黑色檀木古琴摆放在竹桌前,莲花竹刻的香座,一支刚刚燃尽的沉香屑还散发着阵阵药香,轻轻一闻定人恍惚已久的神。
琴棋书画,文房四宝,茶具一一俱全,很难想像这个简陋的竹屋,因为屋主的品味而显得高雅别致。
盖碗杯里的凤凰单枞还能再冲上几泡,自顾拿起茶杯,贪婪的冲泡着,品味正中的茶禅一味。
袁冬径直走到角落的木制钢琴旁,伸手轻抚木制钢琴键,一阵悦耳的琴声跃然而出,他透出饶有兴致的眼神,适乎不敢相信这是一架中式的手工木制钢琴,老旧的琴身和琴键似乎已经说名,琴主透着不凡,琴本身的年龄诉说着它经历过的故事。
惊喜的坐了下来,双手放在琴键上,调试着音符。
指尖在舞动,熟悉的旋律响起,竟然是李叔同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佛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敬余欢,金宵别梦寒。
半睡着琴声,屋外竟然有低沉嘶哑的男声在合着琴声吟唱?,声音沧桑抒情,一和一唱,美妙绝伦。
歌声琴声将尽,屋外的人进了屋,童颜鹤发的长胡子的老者进了屋,我们称他为秋瞑居士。
那一夜袁冬和秋瞑居士就像钟伯牙遇到来谢子期,博古通今的秋瞑居士和袁冬一个以古琴会友,一个以钢琴回应,彻夜长谈。
不忍打扰两人的雅幸,默默退出雅居,自顾回禅房读经去。
袁冬和这位秋瞑居士成了忘年之交,二正是这位世外高人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翌日 各自的故事在上演着,叶风这边在季漫熙的照顾下日渐痊愈,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他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旁的小湉心体贴的为他扣着白色衬衫的扣子。
终于可以出院了,叶风感叹了一下,不忘给一旁的季漫熙道谢:谢谢你的照顾。
季漫熙和颜悦色的调侃道:关一句谢谢还不够,你要真想感谢我就以身相许吧!
叶风故作为难状,双手合十说道:季小姐终身大事请三思。
季漫熙伸手拨开他的手,怒目微瞪说道:你没得选,除非陆医生要你,要不然你只能是我的。
说到陆臻叶风的心中一颤,原来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来看望过自己了,想到这不禁神情有些恍惚,陷入沉思中。
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季漫熙给湉心使了使眼色,两人一大一小,心照不宣的推着轮椅走出病房?,湉心开心的说道走了,回家了爸爸。
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长长的走廊,清晨阳光照在三人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青檀寺香火顶盛,因为礼佛节,今天的香客往来比平常多了一倍。
居士们虔诚焚香,手捧着一大早去山下买的佛手恭敬的逞到师父的跟前,看着他们奉上佛台,心中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我和佛祖又近了一点,希望它能听到我的诚心祈祷。
走回自己的位置,不理会袁冬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自顾拿起经书,等待师父们的开场仪式。
钟罄音响起,以阿弥陀佛开始再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金刚经,地藏经……历时三个小时的法会结束了,一一退场。
记着主持的话,等待着主持师傅的安排,不知道他说的礼物是什么,充满了好奇。
和袁冬一左一右的站在菩提树下,像左右护发似的,静静的看着往来的香客们进进出出,互不搭理。
用过晚斋,回到禅房,在寺庙的这几天和袁冬同进同出,到也没那么讨厌他了,也或许根本不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只是交流的方式不对,他的方式就是简单粗暴,以自我为中心罢了。
各自推开各自的房间门,房门一关才不理会他干嘛,自顾看经书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待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心里正想着正若师傅怎么还不来,就听进支呀推门的声音。
陆臻,正若师傅在门口叫唤着。
哎!答应着,匆忙起身开门。
隔壁房的家伙抢先一步,开了门和正若师傅打着招呼。
只听他唯唯诺诺的说着:正若师傅您来了。
正若师傅看透他的心思似的笑着爽朗说道:小施主等急了吧!
看到正若师傅手上捧着一包东西,还没问话,师傅就把东西递到了我的手中说道:里面有一些供果,给你和这个小施主的,还有一只麻布包裹的蜡烛,待会你和这个小施主上后山上的竹林精舍一趟,秋瞑居士给你们看样东西。
阿弥陀佛我先回去做晚课了,正若师傅说完就自行拂袖而去,也不顾我们的疑惑?。
打开包裹,拿着那只灰麻布包着的半只燃过的白色蜡烛,和他一前一后的朝后山走去,走到门口,袁冬叫住了我说道:等一下,披件外套,山上寒气重。
穿上外套的他不忘给我也带了一件他自己的冲锋衣,接过他手中的衣服,不客气的穿在身上,两人提了夜灯,艰难的朝后山走去。
曲折小路,在晚上行走起来有些困难,在不小心摔了一跤之后,他伸出手拉起我。
谢谢:和他道谢,可是他并没有放手的意思,而是拉选择继续拉着我的手前行,这只手是曾经在瑞士雪山拉过的手,这种熟悉的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这只手的主人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才不管我心里怎么想的,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到秋瞑居士哪里去。
云水禅心的琴音在空谷深山回荡,稍稍有些薄雾,听到琴声并知道秋瞑居士在等我们,琴也是为我们而弹,有琴音相伴,三步并做两步的到了竹林精舍。
进了门,待琴音嘎然而止,身着张袍的秋瞑居士微笑起身,看着我们说道:来了,桌上的茶刚沏好,先喝口茶吧!
袁冬也没多问,自顾坐了下来品茗着。
我把手里的蜡烛交给秋瞑居士,他都没看,只是接过去,放在一旁。
秋瞑居士我…没等我话说出口,秋瞑居士就打断了我的问题,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先坐下来,喝口热茶驱驱寒。
直好带着疑惑坐了下来,也不管我们,秋瞑居士自顾去禅房打坐去了,只剩两个疑惑万千的人对坐品茗静默不语,推杯换盏间,已经子时。
只听得山中梵音四起,是地藏菩萨经,是师傅们在诵经。
打坐完毕的秋瞑居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陆臻你过来,他招呼着。
快步走到他面前,他小声说道:知道刚刚我为什么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吗?
我揺揺头回道:不知道。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我和你一样能看到灵魂。
心中一惊,原来如此。
不容我多想秋瞑居士又继续说道:你要有心里准备,因为待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你我不担心,因为我们是一类人?见怪不怪,我担心的是他,说罢看向袁冬,而袁冬也在看着我们。
我似乎知道了什么,是袁澈吗?居士你看到袁澈了对不对,急却的问他,也一边张望着,可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秋瞑居士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那半只燃过的蜡烛,放在烛台上,手划着火柴点燃了那支蜡烛!
蜡烛芯里的火焰里好像个会跳舞的人,在摇曳着。
秋瞑居士闭目不语,只继续坐着院子的竹榻上盘腿念着佛经。
袁冬不解,也不好打扰,只好干看着我们的一言一行,没有说话。
出来吧,终究是要见一面的,居士忽然说话。
站在他身边的我寻着他的声音和目光看去。
袁冬背对着院门,所以他还没有察觉异样,我看到他了,是袁澈,只是不是平常的他,今天的他面如死灰,脸上,身上还带着冰霜,确却的说他的样子有些吓人。
看着他,他就站在院子里看着我们,他很无助,离我们只有几步之遥,秋瞑居士闭目诵经,山下的经文也诵得更快了。
心在顷刻间瓦解了,管他是什么样,是人是灵魂也好,飞奔而去,奔向他冰冷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生怕他再消失不见了。
袁冬站了起来缓缓回头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表情惊恐,不可置信的眼神,?错综复杂的情绪都不足已形容他此时此刻的震惊。
袁澈的全身冰冷冻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轻轻推开我,不要推开我,我不怕你,带着乞求的口吻哀求着他。
抬起头,直视他,没错,他是个死人,面如死灰,脸色苍白?还透着乌青,简直是恐怖至极,可是我不害怕,是心痛,他是人也好,灵魂也好,在灵魂的精神世界我们是共鸣的,是心有灵犀的,不然为什么偏偏遇到他爱上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袁冬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靠近我们,围着我们绕了一个圈才停下脚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袁澈却在他触碰袁澈的时候,袁冬的手穿过袁澈的身体晨,他想抓住他,却什么也抓不住,袁澈的身体瞬在慢慢的变得透明?,就像一缕尘烟快要透明得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我伸手慌乱的捕捉着,抓住袁澈的手,奇迹在一瞬间发生了,我抓着袁澈的左手,袁冬拉着袁澈的右手,袁冬站成一排互相牵着对方的手,我们三人站成一排,袁澈和袁冬终于真实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了。
原来我有通灵的体质,我的身体就是他们的媒介,所以才会这样,可是这种现象只持续了几分钟,袁澈还是慢慢隐形消散了,留下我和袁冬一阵错愕。
蜡烛依然摇曳,只是僧人们的颂经声已嘎然而止。
回去吧!秋瞑居士说道:由死向生,由生向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过就是一场生命的轮回,有幸得见已亡人,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一切自由天意。
一像高傲,桀骜不驹的袁冬,失声痛哭,在此刻我似乎懂得了他的冷漠不过是伪装,袁澈的死就像一把枷锁,锁住了他的生活,他的快乐。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不管不顾的和他一起上了雪山,还经历了死亡体验,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