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宫殿。
阿合马跪在地上。
“非得杀她不可?“皇后神色凝重地问。
“娘娘,奴才试了各种法子。本也不是想要她的命。奴才只是想让她得了癔症,脑子糊涂一些即可。可是奈何奴才让萨满巫师施了很多次黑兀术,烧琵琶之事已有二十余次,可是那羊骨烧出来的样子,让巫师看了都无可奈何。她侍奉皇上一年有余,竟没有身孕。不管怎么样,此女身上必有诡异。“
“你可知道,她不是后宫的人。她日日跟随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一应日常用度皆是由皇上的份例分得的。我无计可施。况且,本宫并不想杀她。你可知,皇上有多爱她?”
“娘娘,如今我们被她逼到退无可退。娘娘为了江山社稷,作出巨大牺牲,为了让皇后的母族带头响应新政,为各个贵族做出表率,皇后娘娘苦口婆心,在母族遭受非议。奈何,她步步紧逼,这是要彻底与蒙古各部为敌,也将把皇上和江山社稷逼进万丈深渊!娘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要决断啊!“阿合马声泪俱下,匍匐在地。
“那么,必须这样吗?“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在屋内来回走着,无法决断。
阿合马匍匐在地,不肯起身。
良久,皇后扶起阿合马,眼里涌了泪水,流下来,对他说:“杀。“
朝前大殿。
“近来奴才派家中法师观天象,甚是不详,陛下身边有灾星傍身,如不去除,恐危及皇上龙体安康,天下安定!”阿合马跪在地上说,他抬起他那双绿色的眼睛,眼神冷峻坚决。
“阿合马,好好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皇上喝斥道。
“陛下,请细想,近日,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在颍州因视察铸铁之事,被铁水泼身,在家感染不治而亡;中书右丞相线真毫无预兆罢官;上将军史天泽在家感染风寒,久病不起,求遍良医也无可奈何!朝中重臣屡屡星宿晦暗,实则不详啊!不知下一位又将是谁会给朝堂带来意外!皇上,请纳了奴才的谏言!“
“阿合马,你素来喜作巫术之事,实则心怀不轨!惑乱人心!且不说马月合乃之死,可能是被人蓄意所为,中书右丞相与你争执多时实在受不了你,才主动罢官!至于大将史天泽,他身强体壮,假以时日,一定康复。你休在此胡说八道!“一个汉人大臣说道。
“巫术之事,乃我蒙古素来的传统,皇祖铁木真,历次出征之前,必取羊骨烧之,请萨满巫师看了,确认一切吉祥,才会出征。这怎么是胡说八道呢?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求陛下不可含糊置之!“阿合马慷慨激昂地说着,竟然流了眼泪。
“你既说有朕有灾星傍身,那么这一定是前半句话。那么下半句话是什么?“
“柔柔之媚骨,盈盈之袅音,步步怯,常近帝身,恃宠而骄,女星光明凶险,已有步步侵入皇上命宫之迹象。必杀之而祭天,以安社稷。“阿合马毫不犹豫说出来。
满朝大臣,你言我语,不得要领。这皇上身边最受宠爱的是皇后,没听说皇上专宠哪个后宫妃子的。
“休得胡言!如今能常近帝身的,无非是皇后娘娘!阿合马,你竟敢诅咒皇后娘娘!“有一个汉人大臣说。
“非也!此女并非皇后娘娘。而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子,名叫梁媛的。几年前那位仗义直言为逆犯王文统求情的后宫奴才,梁媛!被皇后娘娘宽宥免于死罪,在女工局写词唱曲的,梁媛。近日各位同僚好奇的皇上身边的贴身伺候丫鬟,梁媛。“
这下左右大臣窃窃私语,一时间,话语沸腾。
皇上颤抖着手,坐在那里不语。想,终于来了。
“阿合马,即便如此,灾星一词,怎可擅用!皇上九五至尊,皇上的金身有腾格里佑护,岂容得你在这里凭借三言两语的巫术之词而惑乱人心!只可惜刘秉忠与郭守敬在指挥建设大都,他们通晓星象。我们汉人,观天象不是你这番做法!“有大臣说。
“我空口无凭,只需将那梁媛带到大殿上,请巫师试一试即可。这巫师是皇上历次祭祀时所用,虽陛下不喜巫术之事,但是,既然巫术是我蒙古自古的传统,定是有其玄机!奴才恳请陛下,只试一试。若无碍,也扫清了心里的疑虑。“
皇上的寝宫,梁媛正在昏昏欲睡。忽然她看见白姑姑在外面和人厮打起来。门外竟来了八位御前侍卫。不拢随后来到。
“没有皇上命令,奴才不会让娘娘离开这寝宫半步!“
“白姑姑,误会!是皇上要请娘娘去大殿!“
白姑姑见是不拢,便就罢。
皇后被殿前侍卫带到了朝前大殿。她想着,是了,报复终于来了。阿合马想来也忍了她很久。
阿合马把皇上御用的巫师请了过来,一番装模做样的法事之后,巫师用套在蛇皮里的法棒,指着梁媛,说:“此女为妖,刀枪不入,必当以柴火烧之!“
“是了,是了!据说她受过两次严重的剑伤,竟然无恙!“阿合马附和道。
梁媛明白了,阿合马是破釜沉舟,要将她杀掉。她原没想到,阿合马会一下子就下手这么狠。
朝堂之上,众臣看着梁媛,窃窃私语,竟无人为她辩驳。皇上脸色严峻地站在那里,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在等什么?他从头到脚都在利用自己吗?现在是要将自己交出去,安抚阿合马的时候了?
以柴火烧,这是多么可怕的刑法!梁媛吓得几乎眩晕。不行,这么荒唐的理由就想要我梁媛的命,还不能够!我梁媛可以死在任何人手里,但绝不能死在阿合马的手里。
在失去理智之前,她大叫:“皇上,臣妾是不是妖,请太医来,把脉便知!”
“太医?太医若能断了你是人是妖,还容得你在皇上身边这么久?”阿合马说。
“皇上,请太医来,为臣妾把脉,一把便知臣妾是人是妖!”梁媛恳切地看着皇上。
皇上看着梁媛的眼睛,似乎懂了什么。
“传太医!不,把太医院执掌的三名太医,全部请过来!”皇上下令。
太医们一一到来,给梁媛诊脉。
“恭喜陛下,娘娘已怀胎两月有余!”
三名太医,答案一致。
皇上几乎瘫坐在座位上,紧紧抓住的双手,松开了。
他一时间,觉得热泪快要涌了出来。然而,面对众多大臣,还是忍了下去。
那巫师又言:“此女施了妖术,怀胎一事,是临时变法。须知,人妖不可通婚,不日胎儿将流产!”
“陛下,娘娘胎相稳固,并无滑胎之兆!”太医们道。
“今日之事,无中生有!阿合马别有用心,用巫术来蛊惑圣心,实在可恶!”又有一个汉人大臣说。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众爱卿,退下吧!阿合马,你也退下吧!朕累了,要休息一下!”皇上随即用右手支柱脑门,作安息状。他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