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要点燃犀牛角?”社长有些不解。小灵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水杯,那满盅热水所散发出来的蒸气慢慢稀薄了起来。
“因为在古代有‘燃犀照妖’‘犀照通灵’的说法。”小灵静静地看着水所折射在桌面上的光。
“还有这说法?”
“嗯。这种说法出自于《晋书·温峤传》。相传,晋朝的温峤就是用燃犀的方法,看清了水下的水族。”
——
“人影……消失了?!”阿傩看着重新出现的街面,惊愕地自言自语。
“那这样……”九仔重新戴上项链,“就没事了……?”
“应该吧……”阿傩看向巷子的尽头。
三人相视而望,一齐拉着手走向巷子的尽头。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箱子尽头是座灯火通明的梨园,名曰:满春园。该园是整个村子最出名的地方,无论红白喜事都会在园里摆席唱戏。
如今大门已锁,看来已经开园了,按照规定,这个时候是不能进去的,但三人不死心,从围墙翻进了后台,只听见戏腔满堂,别无杂声。
三人躲在后台,悄悄透过帘幕看向台下。只见台下摆着桌椅和各类茶点,但,就是没有一个人。
虽然圆内灯火阑珊,满堂戏腔,但这怪异的景象不禁令三人心生恐惧,背后一凉。
阿爹他们唱戏给谁听?
台上,水袖乱舞,台下,空无一人。
难道客人没来?开园了,唱戏又不能停?
看了许久,三人不见什么奇怪之处,也看腻了,正巧碰到下一场戏,他们便溜去后台找阿爹。
化妆室内,老爹正盯着镜子画着脸上的戏妆,一点儿没有留意溜进来的三人。
“阿爹!”三人轻轻凑到阿爹耳边轻轻叫道。阿爹手一抖,身躯一震,猛然回头,迎上了阿傩三人的笑脸。
“你们怎么……”阿傩看着他们,呆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阿傩三人看着表情奇怪的阿爹,还没等问什么,阿爹脸上爬满了恐惧,立刻从镜前跳了起来。
“糟了!”阿爹,拉住三人,用颤抖地三人严肃地说,“无论外面发出了什么声音,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等天亮再出去!”
说罢,便冲出了后台,将后台的门锁了起来。
外面的戏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噪音,似乎还有那阵空灵的铃声。
吵闹声渐息,不同于刚才烦人的噪音,现在却又有一些安静得吓人。
“要不……”终于,苗儿耐不住性子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我无所谓。”阿傩耸耸肩,看向一直低着头坐在一旁的九仔,“你说呢?”
九仔没有反应,还是低着头坐着,身体微微颤抖着。阿傩看着有些不对劲,立刻冲上前去,苗儿也迅速走了过去。
“小九?”阿傩拍了拍九仔的肩膀,九仔抽搐了一下,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俩人吓得跳了起来。
“小九?小九?你怎么了小九?”俩人慌乱地扶起九仔,惊恐地摇着九仔。
九仔的眼神涣散了起来,嘴巴半张着,从中喷出一口鲜血,糊了俩人一脸。俩人吓得一缩手。
接着,九仔的后颈穿出了碎裂的声音,九仔的头耷拉了下去,摔在了地上。血花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啊!”苗儿胡乱摸了一下脸上的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摇着九仔,带着哭腔得呼喊他的名字。
那一口鲜血溅到了阿傩眼睛里,他揉着眼睛,从眼缝看向九仔,整个世界都是殷红的。
而他惊恐地看见,一个小孩,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披头散发,双目红睁,周身旋绕着黑气的小孩,正笑嘻嘻地骑在九仔脖子上。
那小孩似乎注意到了被他吓到的阿傩,笑容瞬间凝固,伸出手指向阿傩,表情狰狞了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阿傩推开,狠狠撞在墙壁上。
阿傩疼得睁不开眼睛,那小孩像阿傩飘来,用如爪子般的手指抓向阿傩,嘴角慢慢上咧,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轰!”大门被什么东西用蛮力轰开,发出巨大的声响,那小孩停在了原地,看向门口。
苗儿惊恐地看向门口,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在他眼中,门口什么也没有。
阿傩咬牙透过血色,艰难地看向门口,只见有一个裹着黑烟的小孩,缓缓爬了进来。
俩个小孩对视一眼,嘴角咧到了耳根后面,笑容扭曲了起来,门口的小孩走向苗儿,而另一个接着向阿傩走去。
当小孩爪子快要碰到阿傩的一刹那,阿傩胸口炸出一道白光,直冲小孩面门,白光扩散开来,整个房间都是。
“嗷!”两个小孩捂着脸怪叫一声,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着。
逐渐的,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黑气也逐渐退散。
两个小孩尖啸着爬了起来,阿傩和苗儿受到声波的影响,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俩小孩踉踉跄跄地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阿傩和苗儿,身体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
阿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碍于那贯耳的尖啸,只能在地上扑腾。
小孩拖着身体来到俩人身边,身子一翻,倒在了俩人身上,身体渐渐缩小,最终缩到了俩人的背上,顿时,一股压力压向俩人,但所幸这股压力还不足以置人于死地。
许久,阿傩睁开双眼,强忍剧痛,艰难地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一边的苗儿。
苗儿喘着粗气站了起来,同阿傩互相搀扶,他俩看了一眼身体已经凉了下去的九仔,忍不住啜泣了一声,走出了后台。
阿傩的视线还是有一些模糊,胸口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他不停的咳嗽,唾液中开始出现了一些血渍,但他依旧坚持着向前走。
台下的桌椅和茶点的碎片满地都是,丛丛火焰升起,舔舐着梨园。
台上堆满了骇人的尸体,那些都是村中唱夜戏的人,生前受尽村人尊敬。现如今,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他们身上的戏服被撕的破烂,无法看出之前颜色是多么惊艳。他们的身体就如同被吸干了一般枯瘦,嘴巴大大张开,一脸痛苦,有的脖子还被拧断了。
阿爹亦是如此。他的胸口被一根桌腿穿过,素白的戏服染成了黑红色,整个人被桌腿钉在了墙壁上,双腿离地几米,头颅耷拉着,整个头都是血,已经分辨不出五官了。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摇铃,但铃,也如同那些桌椅茶点一般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火焰跳动着,烘干了他们眼中的泪水,他们相互搀扶着,走向了园外。
园外亦是如此。
举目望去,全是焦黑的残垣断壁,火焰还在燃烧着。白纱已经褪去,刚刚来时的寒冷也已经在笼罩着整个村子的大火中,化作了虚无。
火焰吞噬了整个村子,无一幸免。
日出东山,阿傩已经数不清他做了多少个同样的梦了,每次他都会被惊醒。
那个村子,那个占据他所有记忆的村子,在大火中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得出现在他的梦中。
火红的朝阳并没有将温暖带给阿傩,反而给他的记忆抹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他坐在一架板车上,一匹棕红的马正狂奔着,驾车的是当年,救下他们的商人。
他不知道他和苗儿是如何走到现在的。
“阿傩醒了?”商人问道。
“嗯,是的,张叔。”阿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那是在梦中,看着大火吞噬一切到他却无能为力所哭哑的。
“还做那个梦?”
“……”阿傩看着身旁睡着的苗儿。
“一切得向前看嘛,不应该一直沉湎于过去。”
“嗯。”
马车狂奔着,奔向正喷薄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