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就坐在莫小飞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才二百两?”
莫小飞说道,“就这么多呀。”
莫小飞看向卢仁义,“知府大人,按例是县衙所收税银的五成,也就是一半儿上交给府衙,咱们乌县穷,所以前三个月县衙收取的税银是四百两,上交二百两不对吗?”
卢仁义说道,“莫知县,乌县穷我是知道的,我记得张怀安在任时,三个月也可以缴800两上来,莫知县看上去年轻有为,难道连张怀安也不如吗?”
莫小飞此次来,虽不打算和卢仁义交好,但也不至于把关系搞僵,可是卢仁义好像处处挑自己的麻烦。
人家摆明了和自己划清界线,自己也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如果卢仁义的态度不错,莫小飞大可说是因为乌县前些日子的饥荒所致,但眼下莫小飞不想这么回答。
莫小飞说道,“我初任知县,所以全县大赦,也立了些新规矩,商户的税银以后能免则免,能少交绝不多交,一切以民为本。”
各县的税银都是各县自己来商定,所以知府衙门也插不上手,卢仁义十分不满,听过皇帝登基大赦天下,从未听过知县上任也要大赦全县的。
卢仁义说道,“好,莫知县果然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儿,不过大清国要运转,银子是不能少的,你要仁慈你在德操,那是你的事儿,莫知县,三个月后你必须给府衙上交一千两银子,否则休怪年末本府给你一个差评!”
大清国官吏考核制很繁琐,除了都察院的官吏对各在官员的考评之外,各个地方的上级官员对下属的考核意见也十分重要,差评多了,不仅不能升官儿,还有可能会被罢免。
莫小飞其实并不在乎,既然卢仁义已经把自己列为打击对象,自己只能和他针锋相对,以此才能令汪连城对自己更加重视。
莫小飞说道,“知府大人,你这么不讲道理卑职也不便说什么,不如一万两好了,反正一千两也铁定交不上。”
莫小飞一脸无所谓,翘着腿喝起茶来。
官员的任免并非卢仁义说了算,抚巡衙门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制约知府衙门,要把各县官员的考核上报给吏部,就得通过抚巡衙门。
不过莫小飞还是小看了卢仁义的权力,接下来安排的事儿,莫小飞和顾风可成了旁客。
如果说各地的税银都不上交,其实各地的财力还是很雄厚的,像乌县这种银库的银子快不够发放俸禄的情况,完全是因为大部分银子上交给府衙的缘故。
所以很多时间府衙把各县的银子汇聚起来,最后拔给需要的各县。
卢仁义提到了修路的银子,有三个县都上报需要修路拔款,卢仁义分别拔给了两县各十万两,轮到乌县时,卢仁义放低了声音,“乌县也需要十万两银子修路,通往白曲县,不过修路的银子是从上而下拔来的,府衙没有这能力支持三个县,乌县修路的事儿就先放一放吧。”
卢仁义看了看莫小飞和顾风,继续说道,“如果实在着急,乌县和白曲县自行商议吧。”
顾风没什么话说,不修就不修吧,忍一时。
莫小飞可是对这件事情惦记了很久,既然上头已经拔款了,为什么到了府衙,这银子就是不给乌县呢。
莫小飞说道,“知府大人,这恐怕不妥吧,卑职说句难听的,十万两银子也不是府衙所出,大人何必因私废公,乌县通往白曲县的路不修不成,不管是为了乌县百姓,还是为了乌县的繁华,此事势在必行,请知府大人体谅。”
卢仁义笑了起来,心道,事到如今他的嘴还是这么硬。
“莫大人,拔不拔银子全凭本府一句话,我说不给,那便是不给了。”
卢仁义止住笑容,直直瞪着莫小飞。
莫小飞也不示弱,回顶一句,“那好,银子已经到了府衙,知府大人却不拔给我乌县,那我只有找巡府衙门说理去。”
莫小飞没办法服软,你越是软弱别人便越要欺负,莫小飞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百姓,卢仁义因为和自己派系不同所以处处针对,置百姓之苦于不顾。
莫小飞也是因为心系百姓,情急之下与卢仁义顶上。
卢仁义只是想让莫小飞懂得礼数,自己堂堂从四品知府,岂容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儿撒野。
莫小飞的顶撞卢仁义并未料到,但卢仁义必须让莫小飞知道,知府除了可以考核知县,有限制乌县银两的权力之外,还有更强的手段。
当着十数名知县的面儿,居然敢和本府面对面的叫板,知府衙门岂是你莫小飞狂妄之地,卢仁义咽不下这口气,加上老母亲那事儿也许和莫小飞的施针有一定的关联,卢仁义心中更加的憎恨。
冷笑一声,卢仁义说道,“莫知县,从此刻开始,本府暂停你乌县知县一职,你要去巡抚衙门告状也行,请自便!”
众人都打了个寒颤,卢仁义是真的发火了。
顾风也是一脸的无奈,暗道莫小飞太过于冲动,瞧瞧自己,卢仁义讲什么自己听着便是,有什么必要把脸撕破,这还是头一次开议事会,谁料到会有这结果。
汪连城和左应权的较量,也不会因为莫小飞而有什么大的动作,莫小飞确实有些自大。
就这样,众人目送着莫小飞离开议事大堂。
背着小药箱,莫小飞一脸不屑的离开了府衙,什么玩意儿呀,乌县如今可是自己的铁板一块,就算自己被停了职,照样得按自己的意愿来运转。
总的来讲,莫小飞还是放心的,要革自己的职务,可不是卢仁义说了算,自己如今并非是独成一派,在卢仁义心里,已经深深把自己打上了汪系的印迹。
所以卢仁义不会因为自己和汪连城闹得不开心,这些官员都是私下过招,明面上谈笑自若看不出有什么不合。
走在成州府的街头,莫小飞突然侧头脑袋看到一处府宅,这里便是上任知府的宅子,安雅的旧居,也不知道她跟着邵领班如何,是否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宅子早已经更换门庭,如今的名字是静园。
猛的想到安雅亲手交给自己,要求妥善保管的死亡名册,莫小飞苦笑着,自己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死亡名册在自己手中一点儿威力也发挥不出来,不招来杀身之祸已算不错了。
咦,这是什么。
莫小飞看到静园大门一侧贴了一张告示,上头两个黑体大字——求医!
粗略过了一眼,告示上写着有人患痨病,邀医术高明的大夫进行诊治,若能医治必有重谢。
痨病可是古代的重症之一啊,现代的病名是肺结核,放在古代,这种病大部分都是无药可治,属于绝症!
就算放在现代,肺结核成功治愈的概念也相当低,大部分都是养着身体,并不能完全根治。
告示下方有时日,这份告示是两日前贴出的,时至今日也没有大夫敢去揭榜,可见这病症的严重,谁不想要银子,可没有大夫有这本事啊。
别人治不了,不代表莫小飞治不了,只要能找到四味药,莫小飞便可以药到病除,不过这四味药当中,有三味药是寻常可购到,还有一味便不那么容易了。
但只需要三味药,足以保住其性命,只是以后的身子骨便不会那么硬朗。
莫小飞也是一时兴起,走上前去一把将告示撕下。
静园门外站了一名素衣的仆人,听到榜单被撕下的声音,立马小跑过来,本来眼里浮出的一丝惊喜在看到莫小飞之后便消失了,换来的是失望。
大夫的医术如何,第一眼看的便是年纪,年纪越大说明见识越广,越有可能治好一些稀奇古怪的重病,年纪越少反之亦然。
仆人说道,“你干嘛的,来捣乱的是不是,谁让你撕的,啊!”
莫小飞将告示拿在手里,不解说道,“上边儿不是写着吗,若可诊治,就可揭榜,你说我为什么要撕下。”
仆人打量着莫小飞,说道,“你这么年轻,也懂得医术?我可告诉你,患病之人身份很特殊,可不能有闪失,若是你招摇撞骗,若是因为你患病之人加重病情,我可告诉你四个字,脑袋搬家,怎么样,进去吗?”
莫小飞从医多年,心中对疾病的挑战从来都是跃跃欲试的,能征服一种病症,那份自豪和荣耀带来的激动是无法形容的。
仆人说这样的话,以莫小飞原本的性子是绝不会医治的,不过不知道为何,莫小飞感觉静园给自己一种亲切熟悉感,好像进去之后,会有什么重大发现一般。
莫小飞说道,“你废话太多,前边儿引路吧。”
仆人皱着眉头撅了撅嘴,瞟了莫小飞一眼转过身子,“走吧,跟我进去,一会儿有帘子遮着,你只管给我们小姐号脉开药方便成。”
小姐?
莫小飞没有想歪,在大清国之内,姑娘和小姐,反而姑娘的贬义成份要多一些。
为何不能以脸见人,莫小飞问道,“你家小姐很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