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乘最后一班客车回到家中,汽车我就放在了朋友家里,说过几天来开,我不喜欢欠朋友人情,所以我把钥匙也交给了他,好让有事的时候可以开去处理要务。
而且我把车放在朋友家也没什么特别的含义,纯粹是想在回家的时候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借此希望能安抚一下自己伤痕累累的心灵。
回到家,母亲看我坐在房间里手上的从未熄灭过的烟,便过来安慰我说:“殷风,你和小念真的离婚了吗?”
“对啊,不然还能怎样。”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就不能求求她原谅你吗?”我看见母亲在低头啜泣:“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啊。”
“跟赵念,他们两个都不愿跟我。”我哽咽道。
“哦,这样啊!”我看着母亲失望的背影,再次失声,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我开始整理杂乱的房间,尽力使它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我擦了擦满是灰尘的结婚照,里面住着赵念年轻的时候,穿着婚纱挽着我的胳膊,显得那么美丽动人。空荡荡的房间里让我感到害怕,我打开抽屉,看见当年我求婚时用的盒子,戒指竟然也还在里面,我想应该故意留着的吧。或许她也想把这段痛苦的回忆埋藏起来吧。但我还是想找个时间给她送去吧,毕竟她的担心理应回到她的身边,任凭她怎么处置都行。
我又分别走进阑儿和怡儿的房间里,都是空荡荡,该拿的都已经拿走了。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样看待我这个父亲的,自从我和小念闹离婚以来,他们就没和我说过话,到处躲着我,现在想想我这个父亲当的可真够失败的,对他们从来都那样真正关心过。
此刻的他们应该在赵念的娘家吧,也是,不然他们还能去哪?
这两天我准备去一趟,顺便给他们拿点生活费,因为我已经打算去往外地了,主要还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不知道我去了之后,岳父岳母又会怎样看待我这个女婿的,会不会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呢。虽然我早有心里准备,但我想自己恐怕还是不愿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我坐在床上恍惚听见母亲在叫我,但是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她上来叫我下去吃饭。
饭桌上,父亲一脸沉重的把饭菜往嘴里送,我们俩已经好久没交谈过了。看着我来了,他说了句:“赵念我给送到她婆家去了,你不用担心。”
“哦,那她有说什么嘛?”我麻木的说。
“没有,阑儿跟怡儿就先跟着她吧,等过段时间我过去看能不能接回来。”
“不用了,就跟她吧,你和妈也老了,累了大半辈子好好歇歇吧。他们两个不能离开小念,刚好我也没时间照顾他们。就让他们跟着自己的妈妈吧!另外我会每个月给他们寄生活费的。”我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即使没有任何胃口我还是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菜,却觉得索然无味。
父亲听我这么回答,放下碗筷,用力的拍了下桌子,还在厨房炒菜的母亲担忧的跑过来。
我原以为父亲又要训斥我,但意外的是,一生要强的父亲竟然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来表明他不同意我的想法。或许是他老了,开始向我妥协,知道我早已不是小孩子,认为也是时候将家庭重担交付于我了。
吃完饭,父亲递了根烟给我,还帮我给点上,我有种受宠若惊般的感觉,然后他转身走出门外,透过月光父亲的背影不再像以前那样坚挺,略显苍老的身躯日复一日的萎靡。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小摊上买了豆浆跟包子随便应付了一下,搭上第一班客车来到了朋友家里,见他家门还没开,我便坐在路边的公交车站抽烟。思索该怎么向我的这位老朋友开口,因为这今年工作不顺,总是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把车贷还完,又遇上这档子事,身上根本没多少钱。
其实我先前便没有打算找他借钱的,后来也是实在没办法,亲戚朋友都借遍,也没有筹到多少钱,眼看就要开学了,只能再厚着脸皮向他这位老朋友借点钱用来给两个孩子念书。
我不好意思向父母拿钱,他们老两口已经帮我修建好房子,我总不能在向他们把养老的钱拿了吧,所以也只能向他借点,碍于情面我琢磨他应该会借的,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但这无异于也加重了我身上跟心里上的负担。
想想我在社会上混了十多年,竟然也就这一位能够称得上知心朋友的朋友,其他的也算得上是“狐朋狗友”之类的人物,真是悲哀啊!
大概八点左右,我把身上仅存的半盒烟抽完了,准备再次去他家看看,在门前听见他和谁的说话声,我不免一愣,我琢磨着他们应该也知道我会来借钱,肯定在议论我。总之我像惊弓之鸟般风声鹤唳。
我叫了声朋友的名字,随后里面沉默了,随后他快步走了出来,客气的叫我进去坐坐,顺便把钥匙还给了我,我难为的开了开口:“你能借我点钱嘛?最近我摊上点事。”
“嗯,这我知道,风哥,你也知道,我老婆刚生完孩子,奶粉钱肯定少不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我以为他想借此搪塞过去,没想到:“这样吧,我手头就还剩几万了,我先拿给你一万救急。”
听到他怎么说,我眼泪差点流出来,不过还好被我憋回去了,我用力的点点头说:“真是谢谢你,等我找到工作后,一定会尽快把钱还你的。”
“嗯,好!”跟朋友道别后,我坐进车内,眼泪再次落了下来,不过这次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感动的泪水。原本我还曾想过,实在不行的话就把这辆车卖了,即使有万般不舍,但为了生活也只能如此。
我擦干眼泪后,忽然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这下孩子们的生活费跟学费都有着落了,我不免喜出望外。不过正如朋友所说,他老婆刚生完孩子,一些补品跟奶粉钱肯定少不了。
“唉,我真是大意。”我拍了拍不争气的脑瓜,我怎么就没想着带着礼物去呢,不过还好他应该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而且他自己也都说了知道我的难处想。
我开着车回到家,母亲已准备好午饭等着我回来,我跟她说完要去遥远的广东找工作,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不能总是劳烦你跟爸。
“那你啥时候走啊!”母亲似乎不舍得说。
“明天。”我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好久都没这么好的胃口了:“我爸呢?去哪了。”
“好像是去田里干活了,我去叫他回来吃饭了。”
回来之前我去银行取了九千块钱出来,都交给了父亲,让他帮我给小念送去,特意叮嘱他给自己和母亲留点生活费,我自己留一千就够了,可是父亲不太放心,说什么也让我自己多留点,我没放在心上,还是把钱交给了他,我让他们在家好好照顾点自己。
我跟母亲说,让她多劝劝父亲,没事别总往田里去干活,累了就休息,你们都累了大半辈子,该歇还是得歇,别把身子骨累坏了。
我收拾好行李,放进后备箱里,依然留有较大的位置,还能放不少其他的物品,于是我干脆把常用被子跟凉席也带上了,这样也可以省下不少钱,像其他的必需品的话就只能在到了广东之后买吧!
凌晨的空气很清新,气候也很凉爽,蒙蒙亮的能看见天上的月亮,似乎预示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正当我准备开车走的时候,母亲出来了,给我拿了几个地瓜,让我在路上吃,又嘱咐我路上小心点,到了打个电话回来,母亲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我都有点不耐烦了,虽然知道她是在关心我。
启动引擎,我缓缓开动汽车,环视四周的一切,即将离开自己的家乡,那份恋恋不舍的情绪让我感到失落,但也的确有解脱般的感觉。可能下一次回来应该要等到过年了吧,或者也两年更久。人越长越大,离家也久越来越远,离家时间也越久。
我把车开到马路上,都还是朦胧胧一片,忽然我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略带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发现是赵念,随后我把车停在路边,思索着她在这里干嘛,但还没等我想清楚她就走了过来,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了我。
“这是我织的毛巾,原本打算冬天的时候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她忽然低声啜泣。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去?”虽然我很想安慰她,但一句冷漠的话语已经从我嘴中蹦出。
“是爸爸跟我说的。”她回答:“你让爸给我的钱我也收到了,谢谢你!”
“这没什么,再说了,阑儿跟怡儿也是我的孩子,我这也是应该的。”
“你…还在怪我吗?”她应该是谁说她出轨的事,也算默认了吧。
“没,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不然你也不会那样做,我不是称职的丈夫,也不是是个好爸爸,以后他们两个就要拜托你照顾了,我会每个月打生活费给你的,也算是我的赎罪吧。”
“不!”,她摇摇头说,“该赎罪的是我,怪我一时意乱情迷,没经受住诱惑。”虽然她的眼泪已经擦干了,但声音依旧哽咽。
“已经没事,你也不用自责,我也责任,还是怪我对你跟孩子的关心太少了。”我再次说道,同时心情好了许久,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会安慰人。”她露出久违的笑容,还是那么漂亮,不知她嫁给我有没有后悔过。
“对了,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我跑进车里把我送给她的结婚交还给了她:“这是我们结婚时我送给你的,哪有拿回来的道理,要是你觉得碍眼可以扔掉,没关系的。”然后他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我希望你到了目的地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我愣了一会,她有赶紧补充道:“其实不打也没关系。”
“没事没事。”我摇摇头,有的小开心的回答。“到时候我会的,刚好我也想听听孩子的声音。”原来她还在乎我。
我觉得双方各自该交待的事已经解决了,就让她先回去吧,因为夏天的早晨还是有一股寒意的。
我上车之后透过反光镜我看见小念一直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细致入微,我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她,那生机盎然的脸颊在校门口挥舞着右手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我循着声音向她望去,她明媚如风的笑容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那是还在读初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