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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andoned city:无神之土

富人陶醉地轻嗅蔷薇的花香,蔷薇花盛放于穷人的尸骸之上。

不必厌恶,不必怜悯,这就是大洋彼岸的真相。

【一】

海的彼岸,是另一个世界。

被“开拓者”视为“蛮荒之地”的这片大陆上在他们到来之前也曾有过辉煌的文明。诞生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用智慧、汗水与鲜血构筑起属于自己的文明之柱,虽然不及彼时辉煌至极的东方,但也在世界的一隅熠熠生辉。

后来,野心勃勃的“开拓者”们用坚船利炮轰碎了这凝聚了无数代土著心血的文明之柱,肆无忌惮地于文明的废墟中屠杀着这片土地原本的子民,掠夺着这片土地上一切他们能够掠夺的物品,最后于此地扎根,用手中精致的羽毛笔涂抹了历史的真相,赋予了自己荣耀的“开拓者”的身份。

最终,来自不同国度的“开拓者”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展开了残酷的战争。枪炮轰鸣过后,幸存者们终于在狼烟四散的焦土之上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走向了会议桌,成为了一个新的联合体。

如是,便是M国之肇始。

M国能走到如今俯视诸国的强大,倚仗的当然不仅仅是原本的土地上富饶的资源。受根植于国家基因之中殖民文化的影响,当初的M国在一面积极参与当时的对外扩张的同时,一面用实际的政策欢迎世界各国的公民加入新生的M国。于是,在几百年的时间内,无数来自各个国家、各个文明的郁郁不得志的人们纷纷涌入这片充满无限可能的土地,各施其长,如同建造大厦般,你一砖我一瓦,历经百年的机遇与挑战,终于构筑了如今这座傲立于世界一方的高耸入云的巴别塔。

时至今日,于这座巴别塔上俯瞰此世诸国众生的M国人无不带着凌人的骄傲。在他们眼里,他们才是不需要神明庇佑的人类的顶点,是此世与生俱来的统治者。

但骄傲到有些狂妄的M国人忘却了巴别塔的结局——

高天之上的神明最终降下了惩罚,不同的语言让塔内曾经团结一致的人们矛盾迭起,最终,辉煌一时的巴别塔终究分崩离析,和先前被它摧毁的文明一样,成为一曲历史的挽歌。

【二】

叶钎城推开了宿舍的木窗,让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流入房间之中,映亮了靠窗的桌台上周之恒临别前赠予她的照片。

看着照片中风华正茂的未婚夫,叶钎城不禁浅浅地一笑。她温柔地轻吻相片中的周之恒,转身便离开了宿舍,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这里是坐落于曼德莱城中心的HF大学,是M国、乃至整个世界最为顶尖的学府之一。无数来自各个国家的优秀的青年于此相聚,在思维的交流与观念的碰撞中汲取母国内难以获得的国际化的视野,最终成长为整个人类集体中不可多得的精英,甚至在人类历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璀璨夺目、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对于叶钎城而言,留名青史并不是她的理想。

从小便被叶家送至M国的叶钎城在中学时期便显露出了她在经济方面过人的天赋。凭借着骄人的成绩,19岁叶钎城成功迈入了HF大学的大门。孤身一人于M国漂泊的她虽然有着家庭在经济方面的支持,但面对异国的风景与面孔,叶钎城的内心依旧感受着无可躲避的孤独——尤其是在如今的M国。

作为当今世界公认的唯一的超级大国,M国自然是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国家挑战它的地位的。而现在,面对大洋彼岸迅速崛起的Z国,M国政府自然视其为眼中钉。这种政治层面上的敌视极大地影响了M国民众的情绪。近年来,M国上下对留滞于国土上的Z国人的不满情绪可谓是水涨船高,而自小于曼德莱城闯荡的叶钎城十分直接地感受到这种恶意。

幸好,在氛围相对好一些的HF大学校园内,这种愚氓的仇视并不常见。

踏过再熟悉不过的校园小径,穿梭于旧西洋式典雅的教学楼,叶钎城携着课程的资料来到预定上课的教室——却迎面撞上了收拾完背包正欲离开教室的同班同学艾丽娅,和空空荡荡的教室。

“艾丽娅,这是怎么回事呀?”看到眼前出乎意料的一幕,叶钎城拦下了准备离开的艾丽娅,困惑地问道。

“诶?叶,你没有收到文森特教授的消息吗?”显然,艾丽娅对于叶钎城不知晓今早文森特教授发送的通知一事感到十分惊讶——毕竟,作为异乡天才的叶钎城,可是文森特最喜爱、最重视的学生。

“今早我们都收到了文森特教授的消息——从今天起放假三天,各人完成实践设计,明天要在课堂上交流的。怎么,你居然不知道?”

叶钎城的脑海之中陷入了一片空白——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心思敏锐的她暗中盘算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哦,原来如此,看来今天能好好放个假啦!”

“是啊——对了,叶,今晚来学生组织的派对吗?”作为班里最受欢迎的女生,极善人际交往的叶钎城经常被身边的同学们邀请前去参加狂欢派对。

“啊,可我的设计还没开始呢——下次有空的时候再约吧!”叶钎城略一思考,便找了个借口婉拒了艾丽娅的盛情邀请——在与周之恒订婚后,原本极爱参与这些群体性社交活动的叶钎城渐渐不再现身于派对的灯光之下。

“哎呀,真可惜。”艾丽娅有些遗憾地说道,“好吧,那我先回去啦,拜拜!”

“拜拜,艾丽娅!”叶钎城朝背着书包飞速离开的艾丽娅挥了挥手,转身便收起了笑容,径直前往了文森特教授的办公室——很显然,作为文森特教授最得意的学生,她清楚,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对于自己的教学一向兢兢业业的文森特教授是不会放这么长时间的假期的。

在人才济济的HF大学,寻找一位某领域内的精英如同在乡野间撷取一朵野花那么容易。但在如此纷繁乱目的人才之中,文森特.施密特,依旧是极为璀璨夺目的那一颗星辰。

出身自M国历史最悠久的财阀家族之一,年仅24岁便成为了HF大学商学院史上最年轻的博士,29岁成为商学院教授,如今初过不惑之年的文森特.施密特的前半生无疑是学术史上最令人惊叹的传奇之一。在他的学生面前,学贯古今、开明随和的他是要求严格的文森特教授;在商业人士心中,兼具商学天才和财阀公子双重身份的他是站在M国商界巅峰的顶级狩猎者之一。

当然,文森特教授的面目,自然不是如此简单的——不然,他也不会拥有让身为Z国商界王者之一的武云天所忌惮的资格。

“文森特先生,请问您在吗?”叶钎城礼貌地敲了敲文森特教授办公室的木门。

“是叶小姐吗?请进吧。”

打开办公室的木门,叶钎城惊讶地发现,一向不喜欢外人随意进入他的办公室的文森特教授,此刻正在微笑着与一位端坐在他的沙发上闲适地品着咖啡的少女交谈。

“叶,这位是来自你的祖国的HF大学的交换生,也是你的新舍友。先认识一下吧,是一位很有意思的小姐。”文森特微笑着介绍道。

虽然不清楚眼前的情况究竟如何,但多年察人所积累的经验告诉叶钎城,眼前这位看起来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的少女,来头绝不简单。

还没等内心戒备的叶钎城主动向沙发上的少女主动问候,陌生的少女便放下了咖啡杯,微笑着主动迎上前来,向她伸出了手。

“久仰,叶钎城小姐。我来自京域的RM大学。我的名字,叫作林玟。”

【三】

当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的田一贤走出HF大学校门的那一刻,他顿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门内,是智者的乐土;门外,是愚者的狂欢。

不知不觉,受武云天的委托、来到M国交换学习已有一月有余。抛开一眼看上去不怀好意的文森特教授,平心而论,HF大学良好的学习氛围让田一贤在一次次高水平的观点交流与碰撞之中收获颇丰。而在武云天的授意、文森特的“友善”安排之下,武知易进入了曼德莱本地的一所由施密特家族支持创建的初级中学修习。如今,奉命监控文森特的田一贤为保护武知易的安全,与她同住在曼德莱城17号街区的一个小小的出租屋内。每日临近傍晚的时候,田一贤总是会以哥哥的身份亲自去接武知易放学,待到将武知易安全地护送至出租屋内后,田一贤才会放心地选择回到学校处理剩余的事务,或者留下来继续陪着武知易。

行走在曼德莱城的道路上,田一贤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国度对于异乡人的恶意——说来可笑,当初凭借着对各种愿意来到这片土地的不同民族的精英的宽容与优待而不断崛起的M国,在真正坐上世界霸主的宝座后,却因其莫名的骄傲与狭隘不断以“自由”、“正义”等冠冕堂皇的名义,从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维度打击任何它认为对它的霸主宝座产生威胁的国家与民族——国家层面的制裁显然不可避免地煽动了民众的情绪,加之M国内部民族构成极为复杂,于是,在大多数愚氓的世界中,民族分裂的倾向越来越严重,甚至大有向武装冲突转化的征兆。当然,鉴于Z国是目前M国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Z国人的面孔是M国其他民族的国民最为厌恶的对象。

受历史文化因素的影响,M国的政治建构十分特殊——为调和当初建立M国的各大利益方之间的矛盾,贯彻当初的“平等”、“自由”、“民主”的政治理念,M国的权力中心——联合议院都是由各个城市内部所选出的议员组成的。无论是各个重要职位的选举,还是国家各项重大法案的颁布,议院都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从这一角度来说,这个此世最为强大的国家,其权力实际上掌握在各大地方的财阀手中。财阀们并不是很关心政治——他们追求的是利益。哪怕这个国家危如累卵、甚至分崩离析,只要他们依旧有利可图,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灭国的结局——当然,有一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作为基础,这正是当前财阀们进行国际贸易时所需要的。因此,他们也不希望看见M国的衰亡。但想让他们切身体会普罗大众的喜怒哀乐与所欲所求,还是太过“难为”他们了。

在身边陌生的面孔充满敌意的注视之中,面无表情的田一贤来到了武知易所就读的初级中学门口——已经放学的武知易正安静地站在校门口等待着他。一看见武知易熟悉的面庞,方才冷漠的田一贤瞬间便露出了笑容。在这座被神遗弃的城市里,一张熟悉的脸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安慰了。

“小易!”田一贤向武知易挥了挥手。

“田老师!”听到呼唤的武知易循声看见了向他招手的田一贤,高兴地回应道,并且迅速跑到他身边。

“走吧——今晚我没有课,终于可以陪你一会儿了。”田一贤笑着拍了拍武知易的肩,与她一道向居住的出租屋走去。

“真的吗?太好了!这两日在学校发生了不少事情,我正准备和你分享呢!”听到平日繁忙的田一贤今晚能够留在出租屋里陪她,武知易的笑容更灿烂了。

唉,还是个孩子啊!

看着武知易无邪的笑容,田一贤心中不禁心疼地暗想——他很清楚,身为武云天的女儿,她所背负的,恐怕早已超乎自己的想象。

太阳已经沉入了都市西侧的天际线之下,黯淡的余晖晕染着夜幕初展的穹隆,几点稀星疏散地点缀于夜空之中。苍穹之下的曼德莱城,现代化的都市楼厦折射着炫目的灯光。街道昏黄的路灯下,带着迥异的面孔的人们默默地走在各自的路上,彼此都怀揣着歧视与戒备。田一贤与武知易走在昏黄的街道上,作为Z国人,他们自然是被各种充满敌意的目光包围着。阅历尚浅的武知易面对这浪潮般涌来的恶意,不由得向田一贤靠了靠。田一贤紧紧拉住武知易的手,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带着恶意看向他们的陌生人的一举一动,时刻做好保护武知易的准备。

自Z国成为M国霸主地位最具潜力的威胁者以来,身处M国的Z国人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先前在M国打拼出较高的社会地位的Z国人相对来说还算轻松些,最苦的还得属正徘徊于中基层的Z国裔M国人。显然,由于M国与Z国矛盾的日渐加深,身处愚氓之中的他们自然成为了鄙视链的最底端。无端的辱骂、殴打,甚至是枪击(和Z国不同,M国民众不禁枪),诸多暴力事件随着社会负面情绪的爆发正在M国的基层中不断上演,而鄙视链最底端的Z国裔自然占了这类暴力事件受害者的多数。更痛苦的是,作为执法者的警察也时常出于民族情绪与负面情绪的影响,对于这类暴力事件,尤其是针对Z国人的暴力事件视而不见,甚至加入身为霸凌者的愚氓之中。

这样不稳定的社会环境自然让田一贤对于武知易在此地的人身安全抱有极大的疑虑,这也正是田一贤坚持亲自接送武知易上下学的重要原因。

转过一处昏暗的街角,轻轻迈过一个饥寒交迫、陷入昏睡之中的流浪汉的身体,田一贤和武知易总算回到了他们的出租屋。

打开屋门后,正欲进屋的武知易被田一贤拦住了。田一贤示意武知易不要出声,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入屋子,打开了餐厅的白炽灯——

“田先生,小易,你们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惨白的灯光下,一名少女坐在摆着简单的菜品的餐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警惕的田一贤和武知易。

“原来是林姐姐……”认出原来是与他们一起前来M国的林玟后,武知易舒了一口气。

但田一贤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虽然是武云天派来一同保护武知易的同伴,但对于这个背景复杂的少女,田一贤一直没有放松戒备。而平日的林玟都住在HF大学的宿舍内,极少拜访这间出租屋。今夜突然造访,来意绝非寻常。

“小易,你先进卧室休息一下吧——我有些事,想和田先生聊聊。”林玟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小易,进卧室吧。”田一贤也向武知易发出了同样的指令。

餐厅的氛围顿时变得异常紧张。心思敏感的武知易只得按下心中的困惑与紧张,默默退入卧室,关上了屋门。屋门外的餐桌上,只剩下了紧张对峙着的林玟与田一贤,看着各怀心思的彼此,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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