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青柏翻身坐到一旁,青柏刚舒一口大气,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然后听见了很是敞亮的一声“嘭!”
是他落地的声音:“你怎么不讲武德!”他坐在地上,还好烧了地龙,不怎么冰凉。
柏球很是嚣张地坐在他的床上,低头望着他:“嗯,我特爷们儿,所以我是贵妃,我聪慧,所以让我当傀儡皇帝。青柏啊!要不是我们一起长大,我真TM地想抽你!”最后一句话说的尤为咬牙切齿。
青柏揉着最先着陆的地方:“你已经抽了好吗?再说了,不就一个称呼吗,你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的?你看我叫小全子全太监他生气吗?他不……”话音未落,就被一个食盒盖子袭击了。
还好他够机灵,一个华丽的连带(即连滚带爬),成功躲了过去。
嘴里含着鸡腿儿的全太监本全慢条斯理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菜往碗里夹:“青柏呀,我劝你善良,小心你某天醒来真的清白不保。”
青柏看了眼他名义上的贴身太监和名义上的御前侍卫,一个衣冠不整,在他的榻上吃饭;一个和衣而躺,在他的龙床上睡觉。而他呢?身为皇帝,身为他们名义上的主子,不仅没有饭吃,连睡的地方都没有!艹!
柏全吃饱喝足后,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嗝儿:“皇上,贵妃都给您暖好塌了,怎么还坐在地上?”
青柏瞪了他一眼:“你存心的是吧!”
柏球表示不想讲话,想当初,青柏被大臣们催婚,而那时的青柏表示不想被二皇叔操控后还要受制于别人,他就想当个闲散的傀儡皇帝,所以就让柏球扮成他少年时期的白月光,没办法,谁让他会伪声呢?当初他是拒绝的,结果青柏这个狗逼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他的腿求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他同意了扮演贵妃这个荒唐的请求,只是不露面,隔着纱帐出过声儿。
结果这厮越发得寸进尺,竟然要给他穿女装,靠!不能忍,结果柏全这玩意儿竟然当起了他的同伙,说什么“我还是个太监呢?不仅露脸,还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撒谎都不行的那啥,真是羡慕你,别人都只知道贵妃的声音和穿衣风格,都不知道你的面貌,你还可以作侍卫,真好……”
反正最后,就是他同意了,之后这俩斯张口闭口“球贵妃”,真是!他这个火爆脾气,忍无可忍。
最后三人在殿里打闹得不可开交,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小的时候,天真无邪且没心没肺。
在外洒扫的两个小宦官抬头望向不时传来打斗声的宫殿,摇摇头,继续低头扫着早晨才扫过的雪地。
…………一个月后
白圣寒山中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强光,而后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漫天的雪花悬在空中,连风吹起的旋涡都没能逃脱被定格,从北拉赞到峰罗国,整片大陆都像是一幅画,没了生机。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刻钟,直到躺在典狱楼主殿尊位上的人缓缓睁眼,时间才又继续运转。
通身皙白如雪的宫殿屹立在白圣寒山正中心,外表的宏观都被连绵不断的大雪覆盖隐藏起来,远远看去,如果忽略那两座看门的石狮子以及光滑无比的巨型石门,这就是一座普通的雪山。其实说它是雪山也不为过,它本就是一座由石头堆砌起来而后经过掏空雕琢整出来的建筑楼(山)。
主殿尊位上的那人黑衣白发,手上爬着一只白卫,刚醒来的缘故,眼神有些迷离,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往殿外走去。
刚推开门,就看见殿外跪着一片人:“恭迎圣尊回归!”
千允抱着好像长大了不少的白卫:“起。”
跪在最前边儿的那人率先站起来:“圣尊,刚刚我们看这雪停了,就猜到是你回来了,果然。”脸上是挡不住的兴奋。
千允点点头:“无事便不要来找我了。”说罢便往通往楼顶的甬道走去,她需要想想怎么才能挽救这个几近崩塌的世界。
当初她救的人最多百十万生命,将她挫骨扬灰的不过那千百余人,可是为了救活她,却死了千万生灵……
方采有些伤心,望着千允远去的背影不发一言,他身后的众人也感觉圣尊这次回来好像不大一样了,都没有笑,话也少了……
千允坐在石门那方的绝壁上方,望着今日才住了雪的灰色天空,陷入了沉思。
典离出现在她身旁,与她并排坐在崖边:“本就是他们的祖先害你魂飞魄散的,如今这些人不过是在赎罪罢了,你这么消沉干甚?”
千允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中的白卫:“这是我的劫难。你知道吗?每一位神仙飞升时都会有一场劫。渡人劫,命为尊;渡诡劫,名为帝;不渡劫,则为拊掌君。”
典离拿出自己那由红伞化作的扇子:“我宿位占‘井’字,是火明君,方采姓方,被唤方拊掌,那其他的……”
千允轻声道:“为人,或妖,此些类有法力却无寿命,无法做到与万物为一,目光短浅不得大器。”
典离:“既然如此,现在你劫难也渡了,那些人死了便是死了,你为何还要哭丧着个脸?”
千允看向远方,仿佛能闻到那种灵魂离体焦臭味:“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典离不是很理解女神仙的脑回路:“啊?那就……在一起啊!”
千允:“若是她不爱你呢?”
典离皱眉,想着我这么帅气,又是君位,半仙哎!谁敢拒绝他?
千允似是看透他心中所想:“如果我所爱的人想要翱翔天际,那么我放任他成为雄鹰;如果他想要屯于一处,那么我就将他养成金丝雀。我不想强迫任何人做他们不愿意的事情,特别是关于我的,那样我会感到罪过。”
典离觉得这解释有些牵强:“不一样的啊?你看,一个是你爱的人,一个是曾经害过你的人,这怎么能划等号呢?”
千允道:“听听我的故事吧,我与天道同岁。被挫骨扬灰是在千年前,那时我已生出灵智两万年,只是刚化形而已。在那之前,我的分身已经踏过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寸风光,见过每一场兴盛衰落,人间那点事儿我早已看透。
“世人不得大器不是因为不可以,而是他们没必要与万物为一。胸有丘壑能如何?他们本就生活在平庸而繁杂的世界底层,几十载春秋全用来筋疲力尽地奔跑,而后也不一定能换来三餐果腹。我们生来不同,无论是寿元还是能力,我们的起点就是他们穷极一生也不敢奢望的终点。
“我知晓他们所受疾苦,我们所走的修仙之道,会让我们免收身体创伤所带来的疼痛,在打斗过程中所受的伤,也仅是精神上的上;而他们所受的伤,却不只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他们会怕冷怕热怕食不果腹,怕水怕火怕毒物,他们真的,很脆弱。
“可就是这样一群脆弱的物种,却能在拥有无边黑暗的世界里满是希望地期待着明天。他们会将自己的肉剃下来给将要饿死的稚童吃,会用自己的命换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会在被世界玩弄后大哭一场然后继续向前走,会在废墟的底下告诉身边的陌生人要加油……若非天道如此,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绝不输我。
“典离,他们活得,比我们认真。”
典离木楞良久:“你所说的毕竟只是少数啊?你忘了他们将你挫骨扬灰的事儿了?”
千允摇头:“我不是圣母心,这千年我的灵魂散落各界,所见所闻也更为广阔。你可以在夜晚看见星宿,但你不能一夜就把所有的星宿看完,眼睛只有这么大,它只能装得下现在的千里青山万里云,装不了过往的人情世故。”
典离向来不喜读书,宽慰人这事儿他着实做得费劲:“得,你也别跟我将这些个大道理了,就问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别告诉我你要把自己烧了来偿还那千万人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