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麋鹿在弹琴的那个她身边坐下,似乎很是依赖喜爱她。
琴音婉转悠扬,悲伤而又温馨,弹琴之人面无表情地弹完一曲,而后轻声感叹:“玉皋,我没能带回它,是不是,我没做好?”
麋鹿抬头,望着她不语,她抬手摸了摸麋鹿的头:“抱歉,我没能护好你们,可能是我的方式错了。”风将她的话吹散在空中。
千允看着面前的画面逐渐消散,那碎片被风带走,又回到了有寒梅白熊的山顶。
千允伸出手去触碰那大白熊,手竟然直直的穿过了大白熊的身体,有梅花落下,飘进了她的视线范围内,而后飘到了她的手背上,穿过手掌,停在了白熊的背上。
不待千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白熊和梅树也消散了,就像刚刚那个画面中的千允和麋鹿一样。
她像是着了魔般的往前走去,脚下踏空,身体瞬间失重。
千允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是一棵树,梦见了一个少年郎给她浇水,梦见了她历天劫去人间做了富家女儿,梦见了她被尊称为圣女,梦见了她被逼逃进白圣寒山,梦见了烈火蚀骨的自己,梦见她所守护的人将白圣寒山的生灵赶尽杀绝……
她看见了许多,过去的千年里,她的灵魂碎片在各个时空缝隙中隐匿着,那个曾经的少年郎不辞幸苦的将她破碎的灵魂收集完全。
…………北拉赞
宫殿门口,身穿青蓝色披风的青年望着已经连下三个多月也不见停的大雪:“哎!这雪都下了一个冬了,虽然多有不便,但我还是希望它一直下下去。”
站在一旁的红衣少主手执一把黑伞,伞上有一个大大的‘斗’字:“为何?”
青年双手揣在怀里,没有打伞的缘故,大片的雪花飘落在他的披风上,缩进他的脖子,凉的一批:“国师走之前说过,这场浩劫最坏的打算……”
杨少主右手撑伞,左手摸了摸坐在身旁的老虎大王:“空间塌缩,万物寂灭。”
青年也想蹭伞,但他有些怵杨少主身边的大王:“是啊,从三个月前起,听楼阁每月都要屠几座城,自南向北,像是宰鸡仔子一样,还越宰越多,起先是十座城,后来是十五座,上个月屠了三十座,据说是雁过拔毛般连根草都没给剩。”
杨少主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北拉赞人民将自己裹成球样,在街道上除雪:“听楼阁下了一场以天下为棋盘的棋,如今的屠城,不过是自毁棋盘,一心求死罢了。”雪总有要停的时候,只是不知我们能否等得到了。
青年拢了拢被风吹起来的披风:“弃全盘而保留一子,也就听楼阁那位做的出来。”
“国师。”杨少主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萧琛也不觉惊诧,毕竟都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再来表达情绪,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了。
萧琛点点头,而后望着青年说道:“罗布,你如今功力如何?”
青年做了个礼:“回国师,在杨少主的帮助下,如今我已步入铯周期了。”
萧琛皱眉:“最多一个月,尽量提升至钫周期,否则我是想救你也救不成。”
罗布一听,有些不解:“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场浩劫不是……”
萧琛摇头,正欲张口,却被身后来人攀住肩膀打断了思绪:“还能有什么意思?看到那个白得发黑的窟窿了吗?时空裂缝,听楼阁之所以杀这么多的人也是为了用灵魂去修补天道的创伤,如果这个世界的天道主,也就是圣尊没有真正地回来,那么这道裂缝就会持续增大,直到能量紊乱……总之呢,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在能量紊乱的时候凭自身的力量,脱离这个世界,另附天道。”
罗布望了望那个白得发黑的窟窿,又望了望国师身旁的林何,摇摇头:“这不是天方夜谭么。”蜉蝣之力,怎可撼树?
杨少主倒是眼前一亮:“确实值得一试,国师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萧琛点点头:“我已是超然境,不渡忘川便可轮回,另寻天道主也是可以的,我在峰罗国尝试过,只要是钫周期及以上的功力的人,我都可以带着他渡过这个天道。”
罗布:“不说了,国师,我去闭关了,杨明,杨大爹,快来指点指点我,只要我一个月之后能上钫周期,你就是我大爹!我天天给你烧香拜佛。”
萧琛看着罗布不顾大王愤怒的眼睛就将杨明拉走了,止不住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大王圆圆的大脑袋:“你去白圣寒山吧,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林何将头放在萧琛的左肩上,右手握住萧琛撑伞的右手:“我还以为国师真的是冷清无人性呢?想不到你也这般善良,竟会在意一头畜生的性命。”
萧琛赏了她一个脚后跟,疼得林何直蹦跶起来捂脚背:“难得的亲近一二,你竟然下如此重的脚?!”
萧琛赏了她一个白眼,转身便走。
林何连忙跟上去跳到她的背上:“我不管,脚受伤了走不动道,你得负责,背我回去。”
萧琛在她跳上来的时候就伸出左手接住她了,将右手的伞递给她:“拿着。”
林何笑嘻嘻地接过伞,拿在手里转了两圈,心里乐开了花,脚丫子欢快地前后晃悠。
萧琛掂了掂背上的人:“坐好,伞拿正。”
林何哦了一声,嘴角的幅度却越来越大,怎么也拉不下来:“国师?”
萧琛嗯了一声。
林何又喊道:“萧琛。”
萧琛不应声了,很安静,挺清晰地听到她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林何在那一瞬间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旋律。
“萧三爷。”
萧琛呼吸一滞,脚步明显地停留了一瞬间:“怎么?”
林何看着飘到身上的雪花,现在的雪很大,一把伞根本挡不住,大多数人在刚刚铲完道路上的积雪后就回到房间蜗居起来了,长长的道上现在仅有一串萧琛留下的足迹,以及青绿油纸伞下的两人。
她伸手捋了捋萧琛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你听过一句话么?”
“什么?”
“他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萧琛嘴角也染上了笑意,可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果你现在把伞扔。”
“怎样?”
“会生病。”
林何一时语塞,仔细一想也觉得这话说的不错:“国师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萧琛不语,继续往前走着。
“萧三爷?”
萧琛应声:“你不是要我负责吗?”带回家去,爷亲自伺候你。
林何听着这话只觉得自己的漂亮脸蛋儿瞬间像是着了火,很烫,应该也很红。
萧琛见背上的人安静了,她的心却不怎么平静:“林何。”
“嗯。”
“如果去了另一个天道下……我会寻你。”
“嗯。”
“但你莫要寻我。”
“为什么?”
“我怕你寻错了人。”
“你在讽刺我不聪明?”
“……不是。”
“你嫌弃我?”
“……没有。”
“嫌弃也没用,本君已经看上你了,你逃不掉的。”
“没想逃。”
林何转了转手中的青绿油纸伞:“这把伞我要了,你要凭着这把伞来找我,我在伞在。”
萧琛默了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