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分别在即,拓跋焘拉着绮云的手,柔声道:“你且回到中山王府,等过了几日,你父皇的旨意一下,你便是我拓跋焘的新娘。此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说罢,用力地抱了她一下。
拓跋焘停了一瞬,扬声唤道:“虹霓、墨琪,你们两个出来吧。”
随声而至,从墙头飘落两个人来,果然是美艳的虹霓和清秀的墨琪。见绮云有些吃惊,拓跋焘解释道:“多年来,他们二人在朝影宫是宫主的左膀右臂,但实际上,他们都是我父皇的人,为我魏国皇室效力。如今,我命他们二人跟随在你身侧保护你,确保你在大婚之前,安然无恙。”
虹霓和墨琪二人对她行了一礼,绮云很想问他们,如今墨川怎么样了,却又问不出口。
拓跋焘见她分神,握住她的双手嘱咐道:“云儿,好好保重。待我命人铺陈十里红妆,来迎娶你。过不了几日,我们便永远在一起了。”
绮云点点头,内心依依不舍,希望能多看他几眼。拓跋焘朝她鼓励地一笑,慢慢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绮云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想拉住他,碍着虹霓和墨琪在跟前,却又伸不出手去,只能用眼神牵绊着他,密密的如一张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在月色下淡然消失。
她抬头看了眼夜空,月儿被乌云遮住,那乌云就像一张鬼怪的面具,将一切隐匿在静谧中。
虹霓上前,神色肃然地向绮云行了一礼,一改过去妖媚的模样。
见绮云有些疑惑,虹霓指着墨琪,对她道:“不瞒公主,我和墨琪是亲姐弟,其实我们是南燕人,我们的娘亲是南燕公主的乳母,当年南燕灭亡之时,小公主和我娘走散。娘带着我们四处流离,也一直在寻找她。我们快活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魏国先皇,是他救了我们。安置好我们,我们才能得以平安长大。后来,先皇派我姐弟二人混入朝影宫,关注朝影宫的一举一动。前些时候,我和墨琪探听得魏国的河南王和广平王被暗杀,是一名身手干净利落的高手,这人不是别人,就是…..”
绮云心里一颤,静听下文。虹霓凑近她的耳畔,轻轻道:“就是墨川,墨宫主。”
绮云登时愣住,虹霓接道:“我们禀明了皇上实情,皇上把朝影宫查封,通缉墨川。现在,他正四处隐藏躲避,公主当心一些。不过,皇上说了,只要墨川不再伤害魏国,真心投诚,过去的过错既往不咎,并委以重任,授以王爵。”
绮云点头叹道:“佛狸用人的确不拘一格,心胸广阔。”
虹霓面色黯然,低头说道:“其实,我们跟着宫主多年,他的隐忍和辛苦,我们也看在眼里,也知道背叛他,最后是个死。可是,为了先皇的重托和魏国的安泰,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绮云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虹姐姐,你们二人做的并没有错,虽说背弃主人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分裂乱世中,什么最重要?天下的统一和百姓的安乐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个,灭亲是大义之举。”
虹霓和墨琪点点头,抱拳道:“公主说的,我们懂了,直到公主嫁入平城之前,我们俩会暗中保护公主的。”
送走虹霓和墨琪,绮云默默走在宜静园石径小路上,抬头望月,乌云散开,月色明朗,照在她的身上,一切似乎和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变化。
桃花心木的低窗,竹帘半卷,四周静谧如梦境沉沉。
忽然之间,宁静的夜里响起悠悠箫声,绮云诧异抬头,看到不远处青青竹林边,潇洒立着一人,清浅笑容,淡如夜风。
她一动不动凝望着那熟悉身影,刘义隆含笑缓步走至她身前,月影清亮斜洒俩人之间, 朦胧处他俯身低头,手欲抚摸她的鬓发,却在绮云清冷的眼神中停住了。他低声说道:“绮云,你知道吗?我是来带你走的。”
绮云一愣,转而淡然一笑,“不用了,谢谢。”
“我……”她的拒绝,让他脸色微变,惊讶中带了些焦急,劝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七天七夜,为的是能够等你回来,带你离开这个血色氤氲的龙城。这几日,你去了哪里?我……万分的担心。云儿,你跟我去建康,再也不会发生如此恐怖的事情,好吗?”
“义隆,谢谢你的好意。只是,真的不用了,我不会嫁给你的。”她与他相对而立,咫尺凝眸。曾经,这是让她留恋依赖的温和,也有伤痛其对她的利用。如今,却是坦然而笑,一切随风。
“可是,云儿,我已经想好了,你若和我回建康,我遣散后宫,只有一位皇后,就是云儿你。”义隆有些急道,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
绮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淡然而笑:“义隆哥哥,你对我很好,我们只是少时的恩情,在发生宫变的日子中,我们用微薄的力量互相帮助,但那是为了保全性命,云儿对义隆只有兄妹之义,并无男女之情。相濡以沫,相掬以湿,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苦笑道:“相濡以沫,两条鱼被困在车辙里面,为了生存,彼此用嘴里的湿气来喂对方,真的很像我们少时在建康的岁月。少年时的我孤苦无依,没有娘亲的疼爱,有父亲可是他从来都不理我,只有你和长姐把我当作一个有生命的人存在。你八岁离开父母,寄人篱下。我们相互鼓励,相互取暖,那时候的日子是我刻骨铭心的。能够忘记的鱼,或许是最快乐的,但是,如果其中一条鱼不能忘记呢?”
绮云疏朗一笑:“义隆,你如今登基称帝,成就霸业。少时的隐忍和磨难成就了今日的你。你念念不忘当年和我一起守望相助的日子,是一种感恩之心。既然,今日你和我已经在江河湖水里,各自享受自在的生活,何必去回味过去痛苦的日子呢?我在你的跟前,你又如何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呢?”
义隆震在那里,清俊的面容上带着怔松和不甘。他低头默默思忖良久,终于释然一笑:“我知道了云儿你的意思,我不会勉强你。不过,如果你要牵手的那个人负了你,我定会将他给你的伤害,百倍地偿还于他。如果,你真的很幸福,我会努力地将你忘了。”
说罢,他向绮云挥挥手,缓步离去,身形依然是那么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