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时期,各国皆大兴佛教。魏国平城内佛教盛会,慧安师太所在的竺元寺新请了一尊高四米的释迦摩尼像,即将进行开光大典。拓跋焘广发邀请,借此与邻国修好。各国派使臣前来,共同瞻仰此次盛会,夏国这次派出的使臣是平原王赫连定。
拓跋焘的七皇叔广平王拓跋连在府内设宴招待各国使臣,不料半夜时分,他在自己的寝宫被人暗杀,手法和去年河南王被害如出一辙。拓跋焘即刻宣布全城戒严,城门出入平城的人员都严格盘查。百姓家家门前悬挂白孝,慧安师太的竺元寺为广平王超度做法事。
绮云在纸上写下了河南王和广平王被害之前,设宴招待的客人的名单,一遍一遍地仔细对照查看,找出了两次都参加宴会的人,一个是墨川,一个是赫连定,且两人皆功夫高强。绮云在两人的名字下划了几道,思索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弃了笔走出屋外。
她听说竺元寺的佛像开光大典依然如期进行,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来逛庙会。看天色渐近黄昏,不如去看看热闹,便邀了吟雪一起前往。
她们二人将身上的金玉装饰摘下,穿了平常人家女儿的服饰出门,也不带随从,随意地往竺元寺逛着。
上了山,斜阳夕照,山路两边风光旖旎,花木怡人。绮云不愿意在人群中拥挤,往那偏僻的山路上走,走到岔路口,迎面来了两个青年男子,皆器宇轩昂,锦衣华服。不同的是一人作鲜卑贵族打扮,另一个却是匈奴族的装扮。
走得近了,绮云看清了对面来人,面色一白,心不禁砰砰直跳。原来对面来人是魏国河间公拓跋齐和夏国的平原王赫连定。
拓跋齐见了她们,忙上前招呼,绮云和吟雪微笑着还礼。他看着吟雪,眼睛亮了亮,脸上露出朝阳般的微笑。
拓跋齐是北方豪爽男子,此刻见了自己心仪的女子,不掩藏自己的心思,浓浓的情意挂在脸上。吟雪见了他这般,脸上的笑容消失,恢复了冷清苦涩的神情。
赫连定眼睛直瞅着绮云,笑着问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是?本王怎么瞧着十分面熟?”
“这位是云灼华,是闻名平城的茗月轩的轩主。”拓跋齐答道。
“云姑娘和在下的一位故人长的十分相似,可巧她的名字中也有一个云字。本王不知能否邀请两位姑娘一起游山?”赫连定面带微笑,眼中却是寒意无限。
“在下也正有此意。不知两位姑娘意下如何?”拓跋齐也对她们邀请道。
绮云本想拒绝,但看到拓跋齐用企望的眼神看向吟雪,不忍拒绝他,便笑道:“这里偏僻,没有几个人,我们一起做伴也好。河间公、平原王请。”
四人一起往山顶的寺庙走去,山路崎岖,拓跋齐殷勤地照顾着吟雪。吟雪的真情被义真忽视,黯然神伤已久。绮云也希望吟雪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心里想着,回头要暗示义真,否则吟雪这么好的女孩,义真将要失之交臂了。
她的步伐渐慢,与前面拓跋齐和吟雪落下一大段距离。赫连定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身侧。
“你倒关注别人,也不在意自己。”赫连定看着她思绪飘忽的模样,冷嘲道。
绮云似没有听到,默默地走着。绮云深吸了一口气,打破尴尬,似不经意地问道:“昨夜,广平王邀请你至王府做客,半夜他居然被人谋害了,怎么会这么巧?”
赫连定停下脚步,如冠玉般的面容变得阴沉,扭头对她冷笑道:“灼华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且没有问当年你利用我一事,今日你反倒来质问我。”
绮云见了他此刻有些骇人的模样,咽了咽口水,讪讪道:平原王,绮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致歉。当时我被软禁于长安,利用了平原王金蝉脱壳,我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害得平原王受苦了,是绮云的不是。”绮云努力地将自己的歉意表达的诚恳真挚。
“就一句致歉,你的歉意在哪里?你的心在哪里?”赫连定的嘴角含着冷笑,眉眼凝着寒霜,“灼华郡主,你以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致歉,就可以抹去你给我带来的麻烦和伤痛么?你做梦!”说道这里,赫连定面色忽然变得狰狞可怖。
绮云心里一抖,面色一白,赫连定步步进逼,高大的身形让绮云有压迫感,一直将她压迫至山路崖壁。绮云退无可退,只有紧贴崖壁站着。
赫连定上前一步,右手攥住绮云的肩,手指抵住她的下颌,绮云不得不抬头看他,又羞又恼,抬起右腿朝他膝盖踢去。赫连定轻巧避开,坚实有力的大腿压住她的身子。
赫连定冷嘲道:“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再来说广平王的事儿。昨夜广平王被杀的时候,我在一个时辰之前就离开王府了,这个王府的侍卫都可以为证。你怎么单凭我参加了昨夜的宴会,就怀疑本王呢?你怎么如此幼稚?”
绮云的下颌被他掐住,呜呜地说不出话来。赫连定伸出拇指摩挲着绮云的面颊,缓慢优雅地说道:“像你所说,如果广平王真是我杀的,你打算怎么办?”
绮云身子瑟瑟一抖,挣扎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放开我……”
“云姐姐,云姐姐……”远处传来吟雪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赫连定悻悻然放开了绮云,嘴角噙了一丝冷笑:“你既然疑心我,你去告诉拓跋焘,让他杀了本王。你就这么在意他?”
绮云抚了抚微乱的发丝,稳了稳神。这时,拓跋齐和吟雪跑来。吟雪一脸焦急道:“云姐姐,你半天没跟上来,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呢。”
“有本王当护花使者,灼华姑娘会出什么事呢?”赫连定抄着手,在一旁闲闲地道。
“也是,有平原王在,不会有事的。吟雪你不用太担心了。”拓跋齐在一旁微笑道。
绮云按下心底的颤栗,勉强笑道:“是啊,不会有什么事的。天色渐晚,我们赶紧上山吧。”
一路攀登,登上了九十九级台阶,到了山顶的竺元寺。见香烟缭绕,香火鼎盛,因为天色渐晚,不少的人参拜佛像后,正在回程。佛殿里,白日的喧嚣不见,斜照的夕阳照射殿堂,显得静谧而庄严。
慧安师太手执佛珠,站在门口正送走一批礼佛的香客。正打算回转身去,见了绮云一行四人,不由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他们,目光停留在赫连定的脸上细细打量着。直到拓跋齐上前施礼,她才似醒悟过来,绮云和吟雪也上前施礼问好。
慧安把他们四人迎入佛殿里。在佛殿中,他们转了一圈,慧安在旁陪伴。吟雪见了每一尊佛像,俯身低头跪拜。拓跋齐不时地向吟雪介绍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佛教的内容。
绮云也四处游览着,不经意间,瞥见一向祥和娴静的慧安正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赫连定,面上神情似喜似悲,变幻不定。
赫连定注意到慧安的目光,不由回视她,问道:“师太,我们认识吗?”
慧安忙收回目光,低头轻声道:“阿弥陀佛,贫尼看施主的装束打扮,不是魏国人。所以多看了几眼,施主莫怪。”
赫连定嘿嘿一笑道:“我不知怎地,看师太倒有几分面熟,像是多年前认识。可是本王从未到过平城,这是第一次。师太四处云游,去过夏国吗?”
慧安回以微笑道:“贫尼云游去过夏国,但那是多年前了,那时施主恐怕还未出生。施主见贫尼面熟,只怕是前世的缘份吧。”
听她这么一说,绮云细细看了看两人,却见慧安师太的眉眼与赫连定的有几分相似。一个久在夏国,一个多在魏国,两人从未谋面,见面却一见如故,恐怕这就是佛教中所谓的缘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