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曦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象着刚才墨魂在这里吃面时狼吞虎咽的模样,唇角上扬,不自觉的笑了,这丫头真是鬼灵精怪,竟然用这种决绝的方法逃脱,当真是胆大妄为。
他本以为她这般逃离会去找暗夜,心中的失落犹如打翻的砚台一般,将整颗心染得漆黑一片,一路跟来,却不想她完全没有去找那个开满向日葵山谷的意思,仅是这样一路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竟来到了此地。
暮曦从小便在霄暄国行走,这里他曾路过,却未曾驻足,而今细细品味,才知这个不知名的水乡竟是这般的恬静、迷人。
跟随着她的步伐,他才觉得安心,竟然连回去报平安的心思都没有了,反倒希望太子和父王派出的人马找不到他们,就这般相望的跟随,他便满足了,暮曦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如果自己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先天性病疾,他此刻早就强硬的带她走了。
暮曦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微小的黑点,那远到已经模糊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突地拍案而去,朝着老者怒吼一声,“你,你竟然暗示你的儿子通风报信,让她逃了?”
“公子乃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岂能让她陷于危难之中,我们不怕死,随你处置!”
暮曦两手握拳,“唉!”了一声转身追了出去。
一声口哨,一侧的巷子里奔出一匹马来,暮曦两脚顿地飞身而去,稳落于奔腾的骏马之上,大掌狠力的拍在马股之上,骏马呼啸着朝前狂奔,将与墨魂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墨魂连头都不敢回,只顾着奋力朝前逃去,心里骂着冤家路窄,为何偏偏在这个当口遇见他,上次见面是在小镇的红尘客栈里,那时自己做羽落的装扮,用血解了他的毒之后他就消失了,随后白宇烈便出现救了自己。
墨魂心中分析着,隐隐的害怕,他莫不是太子的人,若是那样,自己被他抓住的下场,不是当成刺客杀了,就是被带回去献给太子当小老婆,无论是哪一条路,都不是自己希望的。
“驾!”墨魂再度狠力的夹了一下马腹,恨马匹的脚程太慢,然而这奔波岂是她现在这幅身体吃得消的,感觉胸口闷痛,随着这剧烈的奔波再度绽开,自从受伤以来,她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总是在伤口刚刚结痂的时候再度裂开,反反复复几次,伤口一直化脓难愈。
突然马的速度减慢,墨魂的心一沉,身后传来温度,暮曦已经飞身坐上她的马,两只长臂一环,圈抱着她勒住了缰绳,奔腾的马被迫停止了步伐,墨魂手中已经握住一把飞刀,俯身在马背上翻身一旋,正对着暮曦持刀的手便朝他的脖颈划去。
她并不想杀他,只是想制造机会逃跑罢了,借着暮曦愣神之际,迅速从他的臂下钻了出去,没有内力,敏捷的思维便是唯一的制敌法宝。
墨魂翻身下马,一把拦住暮曦的马翻身而上,在头顶摸索出一根长针,用力一拍马屁股,长针刺下,骏马受惊,那奔跑的速度近乎于癫狂,墨魂压低身体,用力抱住马脖子,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贴在了马背上,才确保自己不能被颠簸下去。
与此同时,手中的飞刀也朝后掷去,虽然没有多大的力道,但也足以让暮曦左躲右闪的浪费时间。
一柄柄飞刀丝毫不长眼睛一般的朝暮曦飞去,然后犹如玩具一般的躺进他的掌心。
暮曦暗骂,简直就是不要命了,运足身体里所有的内力向墨魂追去,再任由她这般折腾,那瘦弱的身体还不香消玉殒了?
癫狂的骏马受惊,完全不看路一般的横冲直撞,几度险些撞在树上,顺着树林间的小路向山坡上奔驰,眼看着到了山崖边,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今墨魂想要下马,却下不来了。
随着那癫狂的马一同朝山涧迈去,腾飞仅是一瞬间,接下来便是下坠。
墨魂尖叫了一声,身下的马已经脱离她向山崖里掉落,自己却是悬在崖边的,顺着自己的手向上看去,是同样的一张银质面具,那面具的右下角也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羽毛图案,明显的出自同一位雕刻师父之手。
墨魂伸手去拍打,觉得掉下山崖也许还有获得自由的一片生机,眼下平西王府已经修建好,也该到了太子迎娶林盛国慕容公主的时日,接下来该进行的便是迎娶良娣,自己若是被擒回去不日将会坐上太子的花轿。
暮曦死命的拉着她的手不放,铁臂一挥,墨魂便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朝暮曦身后的空地落去。不顾摔在地上的疼痛,翻身站起便朝回跑去,两只手皆已握住飞刀,做好战斗的准备,在她的字典里没有束手就擒,只有誓死一博。
暮曦犹如临空而降一般,瞬间将奔跑中的墨魂扑到,倒地刹那,墨魂急速翻身,尖刀逼在了暮曦的颈间,“放我走!”
青草萋萋,漫过了墨魂的身体,飞刀尖锐的刀锋已经刺进暮曦脖颈的肉里,墨魂并不想伤他,只是倒下的时候控制不住手力和持刀的远近。
一声冷哼,墨魂毫不畏惧、亦不示弱,“莫要心慈手软,失了时机便是你亡!”说着握刀的手已经加了力道。
暮曦听着她那倔强的言语,不禁觉得又怜惜又好笑,她竟然如同刺猬一般的防范着,一身武功被废却依旧趾高气昂,一点气场都未减。
大掌辗转勾颈,将她的头掌控在掌中,另一只手将墨魂脸上的面具掀开,完全不顾及墨魂手中的飞刀已经刺在他的脖颈上,未等墨魂反应,他已经用手覆盖住她的如水双眸,俯身便吻住她那倔强不服输的双唇。
羽落一愣,完全无法理解暮曦为何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心中愤恼着,持刀的手捏的紧紧的,用力向前刺去,只听耳边传来的声音不再是暮曦那压抑的假声。
“羽落,我早知你的双重身份,你的心是冰雕的不成,当真感觉不到我仿似中蛊一般的情?”
羽落身体一抖,这声音,这把声音如此熟悉,不正是……
白宇烈看着羽落手一松,飞刀便落在身下的草丛中,然后有眼泪顺着他的大掌流下,心下一抖连忙拿开蒙着她眼睛的手,却不想羽落一把拉回他的手,依旧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一直以来的坚强仿佛坍塌了一般,两个人保持着最初倒地的姿态,羽落躺在草丛之中,白宇烈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一只手盖在她的眼睛上,或许是这个姿势她觉得安稳踏实吧,竟固执的维持着。
白宇烈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知道一直犹如男子一般坚强的她终是在自己面前卸下了所有的坚强,她,她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正是需要有人疼着、哄着的年纪。
许是发泄够了,羽落突然推开白宇烈的手,红肿的眼中满是埋怨,伸手将白宇烈脸上的面具取下,依旧是泪渡香腮,两只手紧握双拳,粉拳纷落,敲打在白宇烈的肩头,“白宇烈,你竟然这般煞费心机的欺哄于我,看我被两个你耍得团团转很开心?”
“若不这般哄诱,怎能骗来这一吻而不被扇耳光,更何况你不也是用双重身份在我身边游走,我们彼此彼此……”
“你……”
“占不到理便恼羞成怒了?”
羽落一把推开白宇烈,却依旧躺在草地间没有起身,暮色黄昏下的天际被即将跌落的太阳映红,眼前的天空里那半月已经在云间隐匿,羽落却是微微的笑了。
被推到一旁的白宇烈侧过身,一只胳膊支起头盯着羽落的脸,似乎在想着刚才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一颗心脏仿佛被麻痹了一般。
羽落眼都未眨一下,直直的看着天空,风轻轻吹拂,身边的草丛随着微风起伏,撩动着羽落的脸颊,微痒。
“难道你是跟着我一起跳河的?”
“嗯!”
“难道你一路跟随我?”
“嗯!”
“难道你的面具也是出自刘师傅之手,上面的羽毛也是他刻的?”
“嗯!”
“难道你身上这身湛蓝劲装也是张家布庄做的?”
“嗯!”
羽落终于侧头看向白宇烈,发现他目光里的火热又连忙低垂眼帘,“你,我,那个,你不能对不起周婉莹,她为了你受尽委屈,你们是青梅竹马,你,你莫不要始乱终弃。”
白宇烈看着羽落的表情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却又握着拳缩了回来,半响没有解释,怨恨着自己今日无法控制的将这秘密揭发。早逝这个词在他脑中盘旋,若是自己也如同娘亲一般,现在就不该招惹羽落。
等不到解释,羽落心中不免失落,看来是被自己说准了,他还是要为周婉莹那个青梅竹马负责,无可厚非的。 缓缓起身,羽落拍去身上的灰尘,捡起地上的面具带上,“我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回去吧,想必婉莹还在煦灵等着你,此刻京城一片慌乱,都在寻找你的下落,老王爷也急得从边城赶了回来,羽落本是无根的草,现在只有一件牵挂,求小王爷照顾好宫中的母亲。”
说罢看都没看白宇烈,朝那水乡走去,一个人来的,没有理由两个人走,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