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烈被踢下了狭窄的床,两只手把着床沿探出头,看着站在床上气得直喘粗气的羽落咧嘴傻笑,然后一翻身又上了床,竟将床幔都放了下来。
只听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已经乱晃起来,将飞身赶回来的思成和金蕊吓得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帮忙,两个人相视一眼,连忙避开头听着床上发出的叫喊声,不禁都羞红了脸。
“白宇烈,你他奶奶的自讨苦吃,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于羽落,你真下狠手,你她奶奶的弄痛我了!你给我下去,别骑在我身上!”
“骑在你身上,要是有鞭子我还想抽你一顿呢!”
“我怎么才知道你有虐待倾向!”
“我说过不要爬上床的,是你自己犯贱!”
思成和金蕊觉得非常的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脑中已经对床里面的状态浮想联翩。
只见羽落将床幔掀开,衣衫整齐的走了下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埋怨道,“你们两个是在看好戏,怎么都不去帮个忙!”说着揉着胳膊,“这武夫力气真是大,还好我学过一些擒拿和跆拳道,若不是她中毒太深,神志不清,我还真打不过他!”
说着走到思成身边递了个眼神,暗示他不得对金蕊透漏自己的一切。
思成会意的点点头,举步朝耳房里走去,掀开床一看,只见白宇烈手脚都被脱掉的衣衫绑着,身上仅穿着一条单薄的长裤,此刻正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许是被药物和羽落的双重折磨,极为虚弱。
“主子怎么样了?”
金蕊关切的上前,刚走到门边便被思成制止,“那个,你别进来!”
“怎么了。为何我不能进去?”金蕊不明所以的看向一旁的羽落。
羽落掩嘴笑道,“思成是不想让你看到白宇烈赤裸的上半身,你就听话不要进去,小心思成吃醋!”
金蕊的脸腾的红了,“瞎说什么?我,我去拿解药!”说着朝厨房走去。
羽落有些不放心的跟上,毕竟金蕊是顾施铭的人,她也吃不准她会不会对白宇烈下手。
白宇烈喝了解药,终于是解了毒,羽落见金蕊在场,便吩咐思成道,“不如帮他点了睡穴,让他好好睡上一觉,折腾了半宿,想必他也累了!”
说着羽落起了身,手却被一把拉住,白宇烈身体乏力,看着羽落说道,“梦是要醒了吗?所以你要离开了?”
一旁的金蕊不禁抽了抽鼻子,整日的伺候在小王爷身边,他的苦痛不像作假,又时连自己都被感动了,顾施铭交代的这个任务,若是放在最初刚刚进入王府时,或许她能答应。
可是搁在现在她是真的做不来,自己心动思成是其一,这其二便是眼见白宇烈对羽落的感情,竟让从小就在刺客组织培养下的自己心底渐渐变得柔软,还有羽落对自己如同姐妹一般,金蕊叹了口气,自己终归是个女人,一个情字逃不出。而她昨日没有答应顾施铭显然是惹怒了他,不然他也不能派人下毒给自己。
金蕊想起自己送茶之前,曾经遭到一柄飞刀的袭击,那飞刀显然是墨魂的,定是他用了调虎离山之计,趁着自己去追的空挡在茶里下了毒,金蕊恨得咬牙切齿,将一切罪过都怪在了墨魂的身上,殊不知这也仅是一个计谋。
羽落看着想事情出神的金蕊轻轻拍了她一下,“别想了,反正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去睡吧,看你憔悴的,中了毒难免身体虚弱!”
金蕊突然想起什么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中毒了?”
羽落笑笑,“我怎会知道,我是想你了想要偷偷溜进来看看你!”羽落看了一看白宇烈,此刻他已经抓着自己的手被思成点了睡穴睡了过去,便接着说道,“过不了几日我便要偷偷潜出煦灵城了,我只是不放心你。”
金蕊一脸感动,却也不放心,“你真的要跟他走,羽落听我的,不要跟他走,他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他是、他是……”金蕊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胆量对羽落讲,“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只怕他骗你!”
羽落看着金蕊觉得她一定是以为自己不知道暗夜是霜凌谷的刺客才这般担忧的,便安慰道,“放心吧,他待我很好,什么事情都依着我!我只是不放心你,若是能将你托付给一个好男人,我才安心!”说着看了看思成。
金蕊赶紧去拉她,小声的说道,“你别乱说,八字还没一撇那!”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我帮你问问还不行?”
“别,为时太早,我还有些顾虑!”
羽落明白金蕊话中的意思,霜凌谷的刺客不能言爱,她是怕连累了思成。
“也好,总有一日风平浪静,我会回来的,到时候再当你们的红娘!”说着转身就要走,手被大力的拉了回去,羽落跌坐在床上,看着白宇烈竟然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胳膊抱到胸前。
“你们两个还不快帮忙,再不走天就亮了!”
“那你就别走了!”金蕊劝说道,“那暗夜当真就比小王爷好?至少小王爷是真心待你的,没有欺骗!”
“暗夜也是真心待我的,同样没有欺骗!”羽落知道他们都护着白宇烈,可是自己早就将心许给了暗夜,“怪只能怪他来晚了一步!”
说着羽落便伸手去掰白宇烈握着自己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的掰开,然后用力抽手。
羽落站起身回看了一眼白宇烈,转身扬长而去,金蕊连忙嘱咐道,“思成,还不快去送她,夜里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
思成闻言赶紧追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羽落在院子中站定,回过头看了看黑洞洞的耳房,叹了口气转身和思成并肩离开。
“真的要走,不管不顾的跟那个暗夜离开,你就不怕……”
“怕,怎会不怕,霜凌谷的势力范围到底有多大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不想一辈子当个刺客被利用,国家的生死存亡、父亲的仇恨和母亲的下落,压得我无法呼吸,我想自私一回,既然暗夜愿意与我亡命天涯,我便不想推迟,思成你告诉老王爷和周将军,是我不孝!”
“金蕊……”思成欲言又止,然后提足勇气问道,“金蕊就是府中的内鬼?”
羽落侧目看着他,犹豫半响还是决定全盘托出,否则自己走了,他们没有防范,她担心金蕊会听命于顾施铭做出傻事来,若是让顾施铭发现金蕊喜欢的人是思成,难免不被当成把柄要挟。
羽落停住脚步看着思成,郑重的问道,“你是否喜欢金蕊?”
“这个问题与我问的何干?”
“你先回答我,我才能帮你分析,不能骗我!”
思成看着一脸认真的羽落点了点头,“我是喜欢她,只是今晚发生的这个事情让我……”
羽落脸上扬起笑容,“金蕊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孩,能活下来便要感谢被霜凌谷选中,更要感谢那些每天刺杀身边一个小孩的命运,若不是心狠手辣她也活不到今天,思成,我不知道你的武功是怎样学来的,而对于出身霜凌谷的孩子来说每一日都是梦魇!”
羽落不禁叹了口气,很多记忆在脑中再度重组,那是她一直回避的,在滴血盟誓之前的三十日里,三百多个小孩被关在一处生活和训练,每日一睁开眼睛便要面临互相残杀,直到仅剩下最后十二个人,彼此之间甚至不知道姓名和刺客的代号。
思成看着羽落一脸痛苦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羽落再度深吸一口气讲道,“整整三十日,三百多个孩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竹楼里,屋里没有床,大家都挤在一起睡在地上,竹楼四周的火把点燃就算是白日,熄灭就算是黑夜,便可以停止砍杀。霜凌谷的谷主命令我们一个人一天必须杀掉睡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那时候我们还很小,只会写拳脚,连蚂蚁都没杀过的我们要去杀掉活生生的一个人,但若是不出手便只有被杀的份,楼里的孩子们都红了眼,有人仍捡来几十把刀,大家便一拥而上撕扯起来,血流成河,叫声一片。”
羽落的喉咙仿佛哽住一般,想起当时的场面不禁浑身颤抖,“那个时候我刚刚从另一个世界苏醒过来,对眼前的一切根本无从接受,身上的冻疮也没有完全好,若不是暗夜护着我,我怕是早就死了!我们一群孩子每日看着身边的人被自己杀掉,一双本来白皙的小手上满是鲜血,每过一日竹楼一角那堆尸体便会加高,最后竟堆积成山。随着天气的转热,那些尸体开始腐烂,到最后好多孩子竟不是被杀死的,而是传染了病症身上起满了溃烂的小豆子。直到三十天过去,三百个孩子仅剩下十二个。他们才放我们出去,紧接着便是滴血盟誓,然后我们十二个人也被一一分开训练,唯有暗夜能偷偷的来见我,其他的人都被送去了哪里,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