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真相大白!真相藏在那个江洋大盗的记忆里,藏在他身边的某个储存芯片里。如果他还活着,他自己就是所有的真相!”
“那是什么真相呢?去追溯过去发生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宁娜,真相本身就是真相的意义。我们这个星球上,还有很多生物人活着,他们有权利知道完整的关于人类文明的记忆。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破坏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迫使我们一步步把人类的生活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你怎么知道还有很多生物人活着,你是有什么方法查询到这样的数据吗?”宁娜急切地问,她的心里升起了疑虑,也升起了新的希望。
“宁娜,你这么问我,我倒要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你捐出去地那些卵子,都变成了哪些孩子吗?如果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生物人活着,你关心你的那些孩子干什么?”
“我心里希望他们都活着。我希望如此。”
“说的好,宁娜,你希望他们都活着。你的希望就是全部的意义,也是事实的一部分。不管事实如何,那些孩子存在于你的感情和爱里,这份感情和爱,成为了你记忆的一部分,构成了你人生的一部分。你希望他们活着,那么他们就活着,因为你一直在寻找。你和他们的这种缘分的纽带,一直都维系着。而我,和那个网络江洋大盗的缘分也一直维系着。我一直在等他,我是个安静的狩猎者,我等他出现,找到他,审判他,我的希望是他活着,那么他在我的生命里一直存在,他没有死掉,还是生物人!而他,我相信,至始至终都在躲避着网络通缉,他知道有人找他,有人等他,这份小心的躲藏,也构成了他生命的意义。逃避灾难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拼尽全力自我保护,等着那个想要将他擒获的人,在某一天把他拿下,从那以后,他才会安心地死去。在这之前,我相信,他还活着。我和他相遇之前,他一定还活着。”
“你找到他,是真的有什么办法审判他吗?”
“宁娜,我认为你的私心很重。你一直在试探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帮助到你,帮助你找到你的那些孩子。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生物人。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没有办法审判他。超级电脑系统不会允许我伤害他一丝一毫。我只是一个组织和策划者,我不是科学家,电脑超级系统的每一行代码,都和我无关,我没有写过代码,没有指令过机器人。我曾经用我的满腔热血和充满爱的感情,指令了那些无私勤奋的科学家们,是他们,创造了今天这个世界的雏形。他们的本意是为了保护人类,当然目的也达到了,只是,我们的机器人和超级电脑系统,有了自己的智能,将世界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当然,超级电脑系统和机器人也不应该是被谴责的对象,毕竟,保护人类是它们的最终目的。”
“很抱歉,芭芭拉。我老实说,我当然有私心。我生命中,那些曾经最重要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和他们的虚拟人生活在一起。我知道自己活在善意的谎言里。我生命的唯一真相是,我还拖着这个不快乐的生物体,我的生物体还在创造着其他的生物体。那些生物体是我的生物体的一部分,这是一种神奇的连接,是由基因引起的生物信息的连接,然后由此催化成感情的连接。我经常想,那些孩子长得是否像我?我知道,我长得像我的妈妈多一点,是否意味着我的孩子也会和我一样,更容易长得像妈妈?我不关心那些孩子身上的另一半基因来自哪里,我不关心,因为我觉得那些人和我毫无关系。我确实有私心,但是私心本身就是我们这样的生物人不可摆脱的本性。你能想象那些新出生的人类,他们在一片祥和的虚拟系统里,就没有私心吗?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骂人,不会愤怒,不会嫉妒,不会撒谎,不会行骗?你认为超级电脑系统和虚拟的妈妈和长辈们不会教孩子这些丑陋的品德,对吗?可是,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些孩子的脑海里,不会在某一天,忽然就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一个念头,一个让电脑超级系统和虚拟家长们无法回应的念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有那样的时刻,你说出某一句话,做出某一件事,让你的母亲大吃一惊,觉得完全不认识你?”
“你说的很好,这一点,关于私心,确实是我们无法摆脱的东西。老师说,执着地寻找那个网络江洋大盗,我也有私心地成分,也是为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在生命地最后几年,他看到的那个虚拟的自己,完全就是那个人弄出来的。”
“人的感情,是人类的基因片段显化出来的,这恐怕不受任何东西控制。就像我,已经被迫吃了很多天加强了快乐因子的食物,我知道那些食物会让我的情绪更乐观快乐。可是我没有变得更快乐。我吃了那些食品,我的记忆还在,我仍然忧郁着,我仍然要寻找我的那些孩子。那些食物就像是要医治某种疾病的药物,可是当人体的DNA片段毫不妥协非要让某个东西疯长的时候,药物是没有用的。就像药物,对现在的大部分病毒根本无济于事一样。那些新出生的人类,他们依然会是我们熟悉的人类。如果我见到他们。。。”宁娜顿了顿,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她幻想着某一天见到她的那些孩子以后的清形,说,“如果他们发现我和他们长得相似,也许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亲切。如果我因为他们地一些小错误而发火,他们一定也不会因此而真正疏离我。我们之间有一种神奇的纽带牵扯着彼此:生物信息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