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卫长风,则孤掌难鸣,没了方镇海配合,他只能自己独自面对匈奴。
这个计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只是这理由正大光明,而且以兵部公文形式下达,让方镇海和卫长风都无法反驳。
方镇海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他笑道:“我已经答应了兵部的要求,但同时已经给兵部写好了公文,言道卫将军劳苦功高,众将士血染沙场,卫将军当升职,而众将嘛,则要劳动卫将军说一说功劳了。”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已经写好的公文取出,显然,他之没有发出此文,原因就是等待卫长风为众将报功。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
方将军这是摆明了在和兵部讲价啊。方将军其实是在和兵部说:要我去平叛可以,但你得升卫长风的官,而且要将卫长风报上来的有功将士进行奖励。
这个价,估计兵部不得不接受。否则方将军来个拖延大法,慢慢的推托,甚至干脆称病,朱令也只能干瞪眼。但是,这可就不仅仅是公事了,这可是方将军的人情。
只是,如果不接受,方将军这一番苦心可就白废了,何况不接受又如何?难道能让朱令感动?
想到这里,卫长风点头道:“如此,多谢方将军了。末将随后就写一个军功表给方将军。”
方镇海笑道:“随后可不行,兵部有令,锡林郭勒一拿下,我立刻就得返回。”他又笑了一下,补充道:“军情紧急嘛。”只是这句话却大有讽刺的意味了。
卫长风叹息了一声,心想这朱令还真是够着急的。此前汉军急于追击匈奴军,军情紧急之时,朱令要他们等十天,现在这平叛之事,居然要方镇海立刻返回。
如果真是大的叛乱也就罢了,总算说得通,但现在这叛乱,不过是各地一些散兵游勇而已,晚回一天不会耽误大事,早回一天也没见有多大益处。这会儿朱尚书倒急起来了。
但既然兵部命令如此,也不好相违,卫长风只得说道:“这样的话,末将今天就写,方将军总不至于今天就走吧。”
方镇海一笑,答道:“总要明天才能成行的。”
卫长风听着方镇海的话,心中不由有些郁郁。
他和方镇海交往这一段时间,可说与方镇海的关系只次于与白起的关系,现在方镇海往中原,自己则在漠北,以后只怕要有相当的时间不能相见了,弄不好从此永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叹息道:“既然如此,今晚末将就请方将军一桌酒,由末将给方将军送行吧。”
方镇海点了点头,没有出声。看得出,其实他的心里也很留恋与卫长风并肩作战的日子。
众将见两位将军依依惜别,也是各有心思,纷纷上前与方镇海说话。方镇海笑道:“各位,有话留到今晚的酒桌上说吧,各位先去处理军务。”
众将虽然不舍,但毕竟军务为大,于是纷纷告辞。
待众将退出了帐,方镇海又伸出取出一个小布包来。这小布包以油纸包裹,外面是厚粗布,而且放在方镇海的贴身之处,看来是个重要的东西。
方镇海对卫长风说道:“临行无以相送,这东西权当临别之礼吧,卫将军,这个东西,你可要好好收藏。”
卫长风见方镇海说的郑重,虽然不知是什么,也答道:“末将一定贴身而藏。”
方镇海一笑,将包裹打开。
卫长风在一边看着,见那包裹足有三层之多,可见方镇海对其有多重视,打开包裹,却是一张很薄的羊皮。
方镇海冲卫长风招了下手,说道:“你来看一下。这个对你绝对有重大帮助。”
卫长风伸头去看,一看之下不由叫出声来。
那羊皮居然是一张漠北的地图!
方镇海早知卫长风会吃惊,笑道:“如何?”
卫长风激动的脸都红了。
与匈奴累战多年,虽然于匈奴的大致重要所在已有所知,但毕竟没有一个完整的地图指向,行军作战,多靠以前的情报,但这些情报或准或不准,而小的地点又多不为人所知,所以汉军进入大漠,真的是有不知该往哪里走的感觉。现在有了这张地图,真是大有助益啊。
方镇海将地图展开,指着地图说道:“你看,匈奴其实是分南北二路的。我们现在对敌的,是匈奴南路。如果我们能将匈奴南路的重要据点一一拿下,就会逼得匈奴退到北路去,咱们一向只知道大草原辽阔无边,哪里都能牧马,但从图上看得清楚,其实水草丰盛,能够大规模聚集居住的地方并不多,只要把这些地方拿下,匈奴人就没办法在南路大规模活动了。”
卫长风看着地图,见这地图极为形象,哪里水草丰盛,是匈奴的重要据点都一一标明,果然是分了南北二路。而且二路之间相距最近的也超过一千五百里,如果能够将南路的据点一一拿下,匈奴只能一退千里,南北二路之间又是大片荒漠,只怕匈奴一旦退到北路,十年八年的没办法再回南路来。
他不由得将手指指着地图,慢慢移动着,细细的研究起攻击路线来。
方镇海没有打扰卫长风,相反,他的眼睛也盯着卫长风的手指。
因为他希望在自己回到中原前,再最后帮一回卫长风,至少,他们两人在一起,可以更好的确认一下如何攻击匈奴。
卫长风的手指首先在离锡林郭勒四百里的苏尼特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方镇海。
方镇海微笑点头。
二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两个人都确认:苏尼特是第一个攻击目标。
接下来,是近千里外的达尔罕。达尔罕之西,三百里外,是乌拉特。乌拉特西南二百里,是重镇巴彦淖尔。巴彦淖尔以北四百里,是小王庭,再往北五百里,是大王庭。
这是汉军第一次明确知道匈奴的王庭所在,而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匈奴王庭分小王庭和大王庭,想来应当如长安与洛阳一样,一个是大都,一个是陪都。
卫长风看罢地图,笑道:“这图如准确的话,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只是这图中有些标志末将还是不懂。”
他将手指向苏尼特与达尔罕之间。
那中间近千里距离,但并不是一片空白,其中居然画着一些图,有的能看明白,如河水,有的却不懂,比如有的地方画着一张嘴,那嘴下好象又有茎叶,看起来好象这嘴是从地里长出的植物一样,还有的地方画着一条大蛇,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这里蛇多?
方镇海答道:“这些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给我此图的人也不知,但此图绝对准确,这个卫将军可以绝对相信。”
卫长风见方镇海连说了两个“绝对”,却不肯说是谁给了他这图,心知这里一定有秘密,说不定这是匈奴人中的高级官员私通汉朝呢,象这等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也没有追问,反正按照地图前行,肯定要经过这些地区,到时候再看是什么意思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二人方才研究了地图,却听得帐帘掀起,白起走了进来。
白起先向方镇海行了一礼,随即说道:“营外西门处来了一个匈奴士卒,是个女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一定要求见卫将军。”
方镇海笑了起来,打趣道:“难不成有匈奴人慕于恨天将军的威名,特来以身相许?”白起摇了下头,说道:“不是。她是来收尸的。”
方镇海和卫长风都是一愣。方镇海看了卫长风一眼,说道:“这件事你来处理吧,一则她求见的是你,二则,明日我就要走了,这里还要你来统领。白将军,你来的正好,我带的这支队伍要尽数交给你们,你与我一起去办理交割事宜。”
白起点头答应。
卫长风见方镇海忙于军务,只得出帐,往西门而来。
将至西门,只见数名汉军士卒在营栅处向外指指点点,个中还有人在大声起哄,卫长风哼了一声,心想无论如何,这等做法还是不妥,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向前走去。
几个士卒见奋威将军来到,立时安静下来,一个百夫长上前行礼,说道:“禀将军,外面有个匈奴女兵,说要来收他哥哥的尸体,我等都不能做主,只好请卫将军定夺。”
卫长风前行两步,从营栅看去,见外面只有一个女子在,那女子个子不高,长着一张圆脸,神色间却很有些倔强之意,她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一个口袋,袋口敞开着,看袋子里不过是锹铲等物。
卫长风见只有这一个人,远近都再无二人,命令开门,自己走出营栅。
将近那女子,卫长风心中突然一跳。他感觉这女子好生面熟,极象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见有一个汉军高级将官出来,手一伸,将腰间的腰刀连鞘摘下,当的一声扔在地上,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卫长风见这女子一动,那高高的胸脯也跟着一晃,卫长风突然间想起这女子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