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回连马勇的脸也白了。
这几个要点占的,实在是太精确了,即使是汉军中,想要准确的占领这些要点,也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得到的。马勇自问自己要如此准确的占领这些要点,怕是要事先做足了准备功夫才行,一见到这里的地形就能立刻判断出该占领哪里,哪里要重兵防守,只有方将军才有这个本事。不知道东胡人哪里来的这个本事?山地之战,他们可不在行,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变的这么大?
马勇向方镇海看去,而方镇海却正看向卫长风。
“有叛徒!”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绝对没有哪个东胡人有如此出色的本事,就算东胡的所有将领都来这里研究上一天,只怕也没办法准确的找到这些要点。所以这肯定是有叛徒在指点东胡人,问题是,这么高的水平,究竟是哪个叛徒?这可不是随便哪个汉军士兵就能做到的事!
“山中列阵。”方镇海震惊之余,立刻下令:“整队,防止敌军从山上冲下来!”
传令兵转身要去传令,卫长风却突然一个箭步挡住了传令兵。
“方将军,不可这样做!”
方镇海看着卫长风。
如果是此前卫长风说这句话,他只有欣喜。因为那意味着卫长风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但现在,山外是三万东胡骑兵,四面是东胡军控制着制高点,不列阵怎么办?
卫长风努力控制着自己,他现在想明白了,突然间,他一切都想明白了。
“方将军,还记得那两座桥吗?”他突兀的发问。
方镇海一呆。
这样的时候,扯出这个问题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虽然他认为卫长风扯的有些太远,但卫长风既然在这样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肯定有他的用意。
卫长风接着问了一句:“方将军,如果你知道拆桥的人不是东胡人,而是汉人将领,你会怎么办?”
方镇海又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大叫了一声。
他也明白了!
拆桥的人,正是布置黑山东胡人占据要点的人。这个人对汉军的行军习惯极为熟悉,知道一旦拆了那两座桥汉军会如何提防!
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处理问题的方式,虽然同一个问题可能有十种方法来处理,而且都处理的很好,但张三有张三的处理问题的习惯,李四有李四处理问题的习惯,虽然张三用李四的办法也能处理好这个问题,但张三肯定不会用李四的办法,因为他有他的习惯。
汉军也是如此。各个将领都已经习惯了汉军的处理问题的方式,面对断桥,他们的应对方式绝不会是东胡人的方式,或者说,这个拆桥的人,其目的就是要让汉军收缩军力,如果是东胡人面对这断桥,可能直接无视,策马过河而已,但汉军,必定是收缩军力,这就是那个拆桥的人想要的结果!
想明白了这一层,接下来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东胡人在正面和右侧布置重兵,就是想要把汉军逼入黑山,因为他们知道,汉军一定会选择这个办法,这是汉军的习惯。而退入黑山后,当然首先是抢占关键的防守要点,于是,这个人提前在几个要点上布置了东胡士兵进行防御,目的也就是要让汉军在山内列阵。
如果提前知道了这是汉人在主持,方镇海无论如何都不会上当,因为这明明的就是诱骗汉军。但他一直以为是东胡人在这样做,结果,越是严密防备,就越是进入圈套。
方镇海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急抬头去看,脑袋里急速的思考着,如果在山内列阵,会出现什么后果?
卫长风也在四下打量着,他很快找到了答案。
他向半山腰一指:“那里。”
方镇海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
半山腰是一个小湖泊,湖水碧绿,一条瀑布银闪闪的挂在小湖泊的上面。在小湖泊面向山脚一侧,明显的有一堆灌木过于密集。
如果沿着灌木往山下看,正好看到山谷中的空地,现在,汉军就聚集在这空地四周。一旦山中列阵,必然会在这里列阵。那么,灌木的底下会是什么?猜都猜得到,那一定是已经扒开的堤坝,用一些沙袋之类的临时填堵,汉军一列阵,就会有东胡军士兵冲出来,快速扒开沙袋。
结果将是东胡人兵不血刃,把汉军全军淹没!
好狠毒的招数!
方镇海突然再次转向卫长风:“卫参将,你现在可有办法解决这个困局?”
(二)
卫长风有些吃惊。他不知道方镇海为什么这么问,现在汉军面临的是一个极大的困境,不列阵,山上的敌军可能冲下来,居高临下,汉军极为被动,列阵,就是水淹之灾。这样的情形下,想让他立刻想到办法,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他只得据实答道:“末将有一些想法,但究竟是不是可行还不知道。”
“好”。方镇海一点头,将印信取在手中,递向卫长风:“现在开始,你来指挥全军!”
卫长风严重怀疑方镇海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如果他说“末将有办法”方镇海这样做还有情可原,但他说的是“末将有一些想法,但究竟是不是可行还不知道”,方将军却要让他指挥全军?
“将军!”卫长风急忙重复:“末将是说,末将有一些想法,但究竟是不是可行还不知道。”
“我听到了。”方镇海冷静的答道,“但现在我连不可行的办法都没有!你来试吧,胜了我自会表你的功,败了,是我的责任!”
卫长风心中有一丝感动。方将军虽然现在没有奇谋妙计,但的确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将领,关键时刻,该如何做,他心里十分明白。
其实未必每一个将领都要有奇谋妙策,将领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如何发挥下属的能力。方将军就有这样的本事。
卫长风咬了咬牙,伸手接过印信。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肯定自己的办法对与不对,他知道自己这一接过印信,可能会得到一个杀头的罪,但他更知道,如果不接印信,他的内心会永远不安。那就赌一下吧!为了三万好男儿,为了大汉的江山!
卫长风正要下令,却听得身边一个公鸭嗓变了调的叫声:“让开,给我让开,我要见方将军!”
卫士一分,只见王公公挤了过来。他满脸的汗水,眼中全是惊惧,一见方将军在这里,立刻狂叫起来:“方镇海!你,你居然把我带到东胡人包围之中!你不怕杀头吗?!”
其实王公公在要平时,绝对不会如此无礼,他的习惯是笑里藏刀,但现在东胡人的刀都快砍到脖子上了,他哪里笑得出来,所以现在他只剩下气急败坏了。
方镇海“嘿”了一声,没想到这位王公公会在关键时刻来捣乱,但他虽然对王公公很是不屑,却也不想就因此得罪了他。何况王公公不是军人,面对生死关头害怕也是正常的。只得出言安慰:“王公公别急,我们正在想办法。”
“想个屁办法!”王公公急了,“快突围,突围!”
方镇海的脸沉了下来:“王公公,这里轮不到你来指挥!”
二人正自斗口,“呜~~~~~”山上号角声又起。紧接着一片呐喊声,山上的东胡士兵开始向下冲击了!
方镇海立刻向卫长风看去。
卫长风牢牢的站在那里,扬声道:“传令左一队,分兵堵住东胡军下山的路口,不可往上攻击,只牢牢守住路口既可!二三两队。。。。。。休息!”
传令兵呆了一下才转身去传令,这命令,前半截还算正常,后半截可实在是太奇怪了。
王公公见方镇海对自己爱理不理,卫长风一个小小参将却在指挥全军,这等匪夷所思的事实在让他无法接受,不由连连跳脚:“方镇海!你疯了!居然让一个参将指挥全军?你快些下令突围,本公公还能放你一马,晚了的话,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满门抄斩?”
方镇海微微一笑,打了个呵欠:“王公公,你自己去下令吧。我嘛,要执行卫参将的命令------休息。”
王公公气的张口结舌,心知这是方镇海拿自己开涮,别看平常士兵们一个人对他毕恭毕敬,真要是他下个突围的命令,谁会执行?他站在那里一脸的尴尬,眼见方镇海这个钉子碰不得,只得转身卫长风:“卫------”
卫长风转身就走,向最近的山口而去。他要看看左一队的布置,能不能挡得住山上下来的东胡军。
还好,左一队已经守住了几个山口,东胡军虽然呐喊声响亮,但攻击力却并不强。
至少这一件事卫长风做对了。东胡人在那个神秘的汉军叛将------绝对不是一般的叛徒,只能是叛将------的指点下,一路占优,直到把住了山顶,但是有一件事,东胡军却无论如何没办法仅凭那叛将的短时间指点就占优的:步战能力。
如果给那叛将一年时间,也许他能训练出一批与汉军步战能力相当的东胡军,但仅仅几天时间,他可以布置出诸多的成功计谋,却没办法让东胡人的步战能力迅速增长,加之山上的空间有限,东胡军人数并不多,有些山顶只有几十人防守,虽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想让他们下山攻击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东胡军能够下山攻击的人数极为有限,远少于山中汉军。因此汉军实际上有两个优势:人数,步战能力。要想以已之长,攻敌之短,最好的选择就是:守住山口,但绝不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