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绛到上海那年是冬天,当时的她刚刚得到一份很清闲的工作,还有个很舍得为她花钱的男友,她嘟着嘴嚷着要过一点精致点的生活,男友很宠着她,经济还算宽裕,于是尽自己的能力满足着她这些小小要求。
羽绒服是很保暖,但是穿得太臃肿了。
在老家的时候,妈妈总管着她,里三层外三层,穿得肥满如熊如企鹅,走起路来一步三喘,谢绛想如果现在还是穿成这样,干脆冬眠算了。
不过上海冬天阴寒漠漠,张曼玉那样花样年华的旗袍可是罩不住层层寒气的。
谢绛用大大的披肩裹着身体,里面穿着轻软的毛衣,小巧的皮靴,美则美矣但确实不适合长时间在室外走动。
出门时还得裹上又长又厚的羽绒服。
谢绛住的那间房不大,是男友帮她租的,只要她在家,全天都开着暖气,可是暖气效果不太好,只能再加上烤火的小电炉。
谢绛在家里贴着养颜的面膜,睡觉前剥下来,啧啧,婴儿屁股一般滑嫩的一张粉脸。
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她觉得男友看到这样的脸蛋娇滴滴地,就算是神仙也要怦然心动的啊。
那时她男友经常会来她的房里,像黑泽明有篇小说写的那样:“铁皮的小屋里,一对男女流着汗ZA,旁边煲着一壶沸水。”
谢绛的男友那时就经常为她汗流浃背、魂飞魄散。
上海的冬天确实是冷的。
冷的时候就想着热软软的面条、烫嘴的豆腐花、沸滚沸滚的鱼头汤,是这一季里每个人无限想念的美食。
谢绛厨艺一般,但还是学会了做些清素雅致的小菜,接近春夏的味道,她觉得就算是在冬天依然需要维持春夏的口味,才是清爽女人的样子。
她想起在老家时,入了冬后,家里的餐桌上就会放肆起来,大鱼大肉整盘子地摆上来,多么粗啊。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男友下了班,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收到她的短信,知道谢绛已经在家里整治出清爽的美食,他揣着期待顶着寒风,急煎煎地往她家里赶着,进门看到餐桌上飞丹流翠的大碗汤水,几碟小菜,一身的疲倦立刻水银般泻地全散了。
但是这样梦一样的生活没有长久继续下去,男友的工作出了纰漏,收入大减,不可能把她想要的那种精致生活再继续维持下去。
男友希望她能和自己一起打拼,俗套的是,这时又有别人向谢绛递来“橄榄枝”。
谢绛选择了“另择高枝”。
如今,她不再住很小的房间了,大大公寓整日开着暖如春天一般的暖气,衣柜里也出现了毛皮大衣,出门有私家车,羽绒服也不用再穿了。
现在谢绛很少动手做菜了,因为外面的厨子手艺比她好的太多了。
精致的生活现在谢绛天天过着,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过得她都有些倦了。
不过这中间有一件事她始终没倦。
冬天是在家喝茶的好季节,谢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独自孵在家里,洗手烹茶。
冬日的午后,她常常这样一杯清茗在手,站在阳台上听北风过耳,慢慢想想读过的书、遇过的人、打过的电话、去过的城市、吵过的嘴、错过的缘分,以及荒废了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