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冷红猝不及防,连忙后退之际,却见阿水已挡在了身前,和柳千秋对了一掌。柳千秋的身子倒飞出去,阿水则是上身一晃,继续挺直了腰板,一双眼睛盯着大厅内众人。
柳千秋一出手,十来条汉子便围住了阿水与魔冷红二人。
魔冷红怒得哇哇大叫,道:“你们这群兔崽子,魔爷我在武林是一号角色时,你们还在吃奶哩,如今逞什么能?要以多欺少么?”
烟雨等三女都是握紧了兵器,竟随时准备一战。
柳千秋嘻嘻一笑,道:“跟各位开个玩笑,哈哈,魔爷莫气,魔爷莫要生气。”冷池舒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今日便就散了吧。营救秦夫人等三人一事,急不得,咱们从长计议。”
魔冷红骂骂咧咧的走出,一把拉了阿水,道:“走,客栈住,住这儿恐怕有人下毒咧。”阿水微微一笑,回头一望,烟雨等三女紧紧跟着自己,李雪娥虽被吴悦拉着,却三步一回头,显然是想留下来。他心中一思忖,道:“正有此意。”
吴悦等三女正在房中玩笑,时而低语,时而嬉笑。阿水叹一口气,自隔壁房中走出,叫小二哥拿了一壶酒,四下一瞧,步至院中,在一丛花前坐了。
花乃纯白之色,仔细一看,白色花瓣上似有一些小小的几乎不见的斑点,斑点竟像极了泪水。花本美好,阿水一瞧,却忍不住就要落泪。
“好花!”
他举着酒壶,就着壶口饮下一口,这是当地自酿的酒。江南一带的酒并不十分醇、烈,饮来多了几分甘甜芳香,阿水却喝不惯,将酒壶放在一旁,眼中便浮现出了柳千秋的模样。
他是如此的俊朗,武功亦是武林一流,年纪亦是不大。他日后必定是武林领袖。
可惜!
可惜!
可惜他心机深重,智谋歹毒。唉,教人防不胜防。
阿水深深一叹,旁边有人也是一叹,阿水一看,此人生得好生俊朗,十足是个白面书生。这人见了阿水,上前一揖到地,道:“小生深夜难以入眠,信步而行,适逢先生未眠,恐也如我一般思绪万千,故而有意结交,不知可否让小生与你对月谈心?”
阿水颔首道:“此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请坐。”
书生规规矩矩坐了,道:“你可知这种花叫什么名儿?”
阿水望着那有着泪水似是斑点的花,道:“实在不知。”
花的叶子绿油油的,有巴掌大小,一棵花树仅有数片叶子,而就这几片叶子,却衬托出了三朵白花。
书生道:“此花乃自番邦引进,整个天下也存活不多。此花花瓣上隐有泪痕,教人望而泣下,故而叫做‘女儿泪’。”
女儿泪?
阿水喃喃道:“女儿泪?女儿泪?”
哪个少女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流泪?
可流泪的,又岂只是少女?
书生道:“唉,这花也当真是神奇,每个人看见了都会黯然神伤。”
阿水忽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兴致勃发?”
书生一呆,哈哈笑道:“莫非你认为我不是人?”
阿水道:“你当然是人。可你不是一般人。”他抬眼看着书生,微笑道:“你也当真胆大,在我手下逃了一次,居然还敢来?是不是想试试你能不能逃第二次?”
书生尴尬一笑,脚却缓缓的后退,笑道:“这是我们初次见面吧?”
阿水道:“‘百里桃花’聂桃的易容术果然是高明,高明到人人都不知你的真实面目,恐怕我是第一个看见你真实面目的人吧?”
聂桃哈哈一笑,道:“那倒不是,看见我面目的人倒也不少。”
阿水淡淡道:“你来此有何意图?要是说得好了,我让你走。”
聂桃索性在阿水对面坐了,道:“我有两个目的。第一,夏子仪让我给你一封信。”他已将信取了出来,放在阿水面前,继续说道:“第二个目的便是??????”他一指“女儿泪”,道:“他让我把这花放在你看得见的地方,让你闻到他的香味。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毒,但我觉得是没毒的,因为我也闻了这香味好久了,一点异样都没有。”
阿水眉头紧锁,也猜不透夏子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打开信封,信上只有一行字:“明日黄昏落日前,决斗于城东郊大槐树下。”署名是罗夜叉。
聂桃微笑道:“你相信这信上没有毒么?竟然直接就看了。”阿水冷笑道:“夏子仪何等智谋?就算是下毒,也会下得教人难以防备。在信上涂毒,这是市井小人的做法。我相信他不会。”
聂桃饶有兴味的看着阿水,道:“你们倒还真是知己。刚才我问他,为何不在信上下毒。他说‘阿水何等英雄,下毒在信上只能对付市井小人’。”
有时候,仇人比朋友更易信任。
聂桃笑道:“我可以走了么?”
阿水一摆手,道:“回个话,我一定赴约。”一指“女儿泪”,道:“这花也拿走。”
聂桃嘻嘻笑着搬走了花,走出几步,回头道:“我得提醒你一句,罗夜叉那日在岛上败给你们,只是因为没带兵刃,没带‘绿藻青罗烟’。他明日和你决战,定会把什么都带上,你不一定能胜。”阿水笑问:“你是在关心我?”
聂桃哈哈笑道:“你毕竟放了我,我当然得感谢感谢你。”
月亮渐渐高了,阿水依旧没睡。
没睡的也不止他一人。
烟雨缓缓走了出来,道:“聂桃总算是条汉子,知道关心你。”
阿水摇头道:“他并不是关心我。嘿,他是故意将罗夜叉说得厉害,在心理上给我一个下马威。唉,他的心机啊,实在是深。”
烟雨望着他,目中满是柔情,道:“他的心机再深,和柳千秋一比呢?”
阿水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却难以掩盖痛苦。
烟雨伸出手,想要抚摸他,却强自忍了,将手抽了回来,低声道:“你惹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唉,要是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你在云南做个无名小卒,该多好。”
她看着阿水,忽又道:“可你这样的人,终究不会甘心做无名小卒。你的仇没报,如何能平淡过完一生?”她叹了口气,道:“今日在乱葬岗,你为何不动手?”
阿水道:“今日我动手,必输无疑。”
烟雨道:“为何?”
阿水苦笑道:“今天的局势很分明,我们已经劳累,而他却一直未动手。以劳对逸,我们会输。我和他一战,胜负难分,若你助我,冷池会助谁?峨眉三女会助谁?这都不好说。冷池虽是我好友,然则他更是秦家剑派人,他为何维护门派,说不定就会向我动手。峨眉三女与我非亲非故,很难说会助我。你自信能打得过冷池和峨眉三女?”
烟雨摇摇头,道:“我见过吴悦的武功,比我差不了多少。”
她见阿水沉默不语,道:“可你的大仇不能不报,柳千秋是伪君子,此人不除,亦不知会害了多少人。哼,怎无人花钱买他的命?要是有,我接定了。”
阿水连忙道:“你打不过他。”
烟雨扬眉道:“那你是变着法儿的说我打不过你?要不要试试?”
阿水哈哈一笑,道:“试试就试试。”
烟雨精神一震,一掌拍了出去,掌至中途,硬生生收了回来,道:“我看还是算了,你养好精神,明日和罗夜叉一战。他也不是好惹的。”阿水哈哈一笑,道:“你陪我喝点酒就好。”
有些人喝了酒喜欢说话,口若悬河。有些人喝了酒喜欢走动,动个不停。而有的人喝了酒,就喜欢睡觉。
阿水就睡得比谁都香,一躺下就开始打着轻微的鼾声。
烟雨小心翼翼的替他盖上被子,望着他的长长的睫毛、稀疏的胡渣,面上的煞气化为乌有,霎时间变成了柔情蜜意。
她在床边凝望了许久,这才长长一声叹,小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