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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英雄传》十、江流儿

诗曰:

都城大国实堪观,八水周流绕四山。

多少帝王兴此处,古来天下说长安。

话表东胜大国陕西长安城,乃历代帝王建都之地。自周、秦、汉以来: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个是名胜之邦。彼时是大唐太宗皇帝登基,是元贞观,已登极一十三年,天下太平,八方进贡,四海称臣。只因这贞观帝出得招僧金榜,又着各处官员推选有名高僧,都上长安做会。那消个月之期,天下多僧俱到。满长安街上,僧侣们成群结队,个个喜形于色,都知从此吃穿无忧矣。那昨儿刚来长安的观音和木叉,还是疥癞游僧打扮,一大早便从土地庙出来,混在这些赴会的僧侣之中,细细寻访取经人不题。

此时趁观音寻访取经人之机,把话回表到大唐武德二年,岁在己卯。新春刚过,大唐皇帝李渊临朝,聚集文武众官,朝拜礼毕,有裴寂丞相出班奏道:“我大唐建国刚有一年,便四方称扬。虽有小突厥等几家叛匪作乱,终久要被我大军灭除。今应依古法,开立科场,招取贤士,擢用人材,以资化理。”武德帝李渊道:“贤卿所奏有理。”就传招贤文榜,颁布天下:各府州县,不拘军民人等,但有读书儒流,文义明畅,三场精通者,前赴长安应试。

此榜行至海州地方,有一人姓陈名萼,表字光蕊,见了此榜,即时回家,对母张氏道:“朝庭颁下黄榜,诏开南省,考取贤才,孩儿意欲前去应试。倘得一官半职,显亲扬名,封妻荫子,光耀门闾,乃儿之志也。特此禀告母亲前去。”张氏道:“我儿读书人,‘幼而学,壮而行’, 正该如此。但去赴举,路上须要小心,得了官,早早回来。”光蕊便吩咐家童收拾行李,即拜辞母亲,趱程前进。

到了长安,正值大开选场。光蕊就进场,考毕中选,及庭试三策,武德帝御笔亲赐状元。跨马游街三日,不期游到丞相殷开山门首。由殷丞相所生一女,名唤温娇,又名满堂娇,未曾婚配,正高结彩楼,抛打绣球卜婿。适值陈光蕊在楼下经过,小姐知是大唐初科状元,且人材出众,心内十分欢喜,就将绣球抛下,恰打着光蕊的乌纱帽。猛听得一派笙箫细乐,十数个婢妾走下楼来,把光蕊马头挽住,迎状元入殷府成婚。那丞相和夫人即时出堂,唤宾人赞礼,将小姐配与光蕊。拜了天地,又拜了岳丈、岳母,夫妻对拜毕,同携素手,共入兰房,亲戚朋友欢饮一宵。次日五更三点,武德帝驾坐金銮宝殿,文武众臣趋朝。李渊帝道:“初科状元应授何官?”裴丞相奏道:“臣查所属州郡,共缺官一百一十一名,唯江州职位最重,乞陛下授他此职。”武德帝就命陈光蕊为江州州主。又道:“因他与丞相之女刚刚完婚,一月之后再去赴任。”光蕊谢恩出朝。婚月已过,光蕊呈了上任奏书,领了赴任官文,拜辞岳丈、岳母,同妻出了皇城,前赴江州之任而去。

离了长安登途,正是春末夏初天气,和风吹柳绿,细雨点花红。光蕊便道回家,同妻交拜母亲,张氏道:“恭喜我儿,今又娶亲回来。”光蕊道:“孩儿叨赖母亲福庇,忝中状元,钦赐游街,经过丞相殷府门前,遇抛打绣球适中,蒙丞相即将小姐招孩儿为婿。朝庭授孩儿为江州州主,今来接母亲,同去赴任。”张氏大喜,收拾行囊,众亲朋送至十里亭方别。

在路数日,张氏身体忽然染病,只好在万花店刘小二家住下,请医诊治。第二天早晨,店门前有一人提着个金色鲤鱼叫卖,光蕊将一贯钱买了,欲待烹与母亲吃,只见鲤鱼对他闪闪眨眼,竟有泪珠滚下。光蕊只因母亲生病在床,又有测隐之心生出,便有了把鱼放生之念,遂向渔人问道:“这鱼哪里打来的?”渔人道:“离这十五里,洪江内打来的。”光蕊就使家童用水养着鲤鱼,送往洪江放了生。光蕊又把此事告诉了母亲,张氏甚感惊喜,竟将身上的病好了大半。又过两日,病已痊愈,只是身子虚弱,不能路途颠簸,张氏道:“你上任钦限紧,不可为我误了行程。此时路上炎热,恐添疾病,不如我在此暂住,你两口儿先上任去,候秋凉却使人来接我。”光蕊听母亲说得有理,便吩咐店小二,收拾一间房子,给母亲暂住,留下盘缠,辞别了母亲,和妻子登程而去。

半天行程,到了洪江渡口,只见艄水刘洪、李彪二人,撑船到岸迎接。光蕊令家童将行李搬上船去,夫妻都齐齐上船,那刘洪睁眼看见殷小姐有闭月羞花之貌,陡起狼心。遂与李彪设计,将船撑至没人烟处,把家童和光蕊次第打死,将尸首都推到水里去了。小姐见他们打死了丈夫,也便将身赴水,刘洪一把抱住道:“想死有点难。你若从我,万事皆可商量;若不从我,叫你生不如死。”那小姐已有身孕,殉死不成,只得权时应承,顺了刘洪。那贼把船渡到南岸,将船付与李彪自管,他就穿了光蕊衣冠,带了官凭,逼着小姐同他往江州上任去了。

却说陈光蕊和家童的尸首,沉在水底不动,有巡江夜叉见了,星飞报入洪江水府。正值洪江水神升殿,夜叉报道:“今洪江渡口不知甚人把一个读书人和一书童打死,那尸却不漂走,只停在水底。”洪江神道:“这尸首有些来头,请抬来我看。”不多时,衙役便将两具尸首抬了来,放在水府门前,江神仔细看了看道:“这主仆二尸正是前天救我的恩人。”众鬼役道:“怎见是恩人?”洪江神道:“前天我游玩散心,其真身游到江边,只忘情看那岸上风景,不料却被渔人撒下的鱼网网住。拿到市上叫卖,被这个读书人买到,因我泪眼相看,这读书人不忍吃我,便使这小童将我放回了江中,我得以保全神位。常言道:‘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 今日不但要救他性命,还要帮他复这杀身之仇。”众鬼役齐赞江神仁义。

且说这洪江金鲤水神,要报日前之恩,即写下文牒一道,差夜叉径往洪州城堭土地处投下,要取秀才主仆魂魄来,救他们的性命。城皇土地遂唤小鬼查验一下,看陈光蕊主仆的魂魄送没送到阴曹鬼府。一时小鬼回报道:“陈光蕊主仆的魂魄已送至鬼府。”城堭土地遂复了文牒一道,交与夜叉带回。江神看了复文,连连跌足,只好先将陈光蕊主仆二人的尸首安置一壁,口内各含一颗定颜珠,休教损坏了,但等去阴曹地府要回魂魄来,教他们还魂报仇不题。

却说殷小姐痛恨刘贼,恨不得食肉寝皮,只因身怀有孕,为保全陈家骨血,万不得已随了刘洪,上那江西上任。一路上刘洪要与他同床时,都被他誓死回绝道:“想和我同床万死不能,只要你不碰我,我不掲穿你,任你做江州州官,任你娶三妻四妾。”刘洪心想道:“等我坐稳了江州刺史,再想办法治你,不怕你不从我。”想定主意,便笑道:“放心罢,我俩只做假夫妻,我不碰你,只想做州官。”一路上相安无事,不日到了江州,书吏门皂,俱来迎接。所属官员,公堂设宴相叙,刘洪道:“学生到此,全赖诸公大力匡持。”属官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视民如子,讼简刑清,我等合属有赖,何必过谦?”公宴已罢,众人各散。

这刘洪原本也是有钱家的公子,从小便跟着墅师读书。他的父亲一生好赌,刘洪的爷爷留下的基业,一日少似一日。刘洪十八岁那年,父亲碰到了大的赌家,一夜输干了家业,刘宅天明就要易主,伤心至极下,一把火把个刘宅,连同自已、家人都烧个精光。只遗下夜宿花子巷的刘洪。这刘洪没了父母,没了庒田,连刘宅废墟也被债主易了主,再没人把他当人看待,只好栖身在破庙里,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极其寒酸。欣喜那窑姐还念旧,把他介绍给了嫖客李彪。这李彪也是浪荡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生生把以摆渡为业的父母气死,他便承了船渡的家当。常言道:‘物以类居,人以群分’, 二人臭味相投,一见便成了生死兄弟,一起明里经营船渡,暗里杀人越货。今日虽是无赖为官,可官场应对还能说得过去,上任几个月来,忙着在官场中周旋,无暇顾及殷小姐。只是使人管着不许出门半步,这小姐也得了这个势,好好养着自已的身子。

这日,刘洪公事外出。小姐在后衙思念生身父母和婆婆,在花亭上感叹,忽然身体不适,腹内疼痛,晕闷在地,丫环急忙把他扶到屋里,生下一子来。晚上刘洪回来,便去屋内看视,那孩子却哇哇大哭起来。刘洪咬牙道:“又没死人,嚎什么丧!”说着抬腿出了房门。殷小姐见刘贼眼露凶光,又想起丈夫被他打死的情形,心里不寒而粟,若不提早把孩子弄走,必遭他毒手。想了一夜无计可施,欣喜次早刘贼又有公事出衙,小姐暗思:“此子若待贼子回来,性命休矣。不如及早抛弃江中,听其生死,倘或皇天见怜,有人救得,收养此子,他日还得相逢。”但恐难以识认,即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纸,将父母姓名、跟脚原由,备细开载;又将此子左脚上小指咬破,以为记验。取贴身汗衫一件,把血书放入兜内,裹了此子,乘空和一知心丫环抱出州衙后门。欣喜大江离此不远,一会便到了岸边,流着泪正不知将其子如何放入江中,眼见着上流头漂来一片木板,停在小姐脚边。二人忙把孩子放在板上,就用树藤来回捆了,推放江中,听其所之,含泪回衙。

且说洪江水神一心要救陈光蕊,便亲自去了一趟洪州城堭土地处,向两处神祇讨请计策。土地道:“我们三家同写一道归魂书,着我手下的辩才伶俐鬼讨要,一准能行。”城隍、水神俱点头称是,说着,三家合写了归魂书,钤上三处官印,用封纸封好,交给了伶俐鬼。水神偷偷地在伶俐鬼面前,又许了一串珍珠玛瑙相送,这伶俐鬼兴高采烈地向鬼府奔去。不消半日,辩才鬼便进了森罗殿,将书投给了十殿阎王处。阎王们看了归魂书,气都不打一处来,道:“我鬼府本就没勾他主仆二人魂魄,那陈光蕊刚刚当上大唐第一个状元,他还没给大唐做什么贡献,怎好勾他的魂魄?你们却把魂魄送来了,我殿又不能不收,只好叫他在这里做个文案,抄抄写写他也乐意,只是光落泪。我们也看着可怜,既然你们又要,可以!但要附个条件。”辩才道:“爷爷们请讲。”阎王道:“你们洪州的李彪、刘洪快要魂归地府,可刘洪的父亲不但帮儿子买了阳寿,还帮儿子买了官位。上司地藏王收了他好多钱财,我们就不好说话了。请你洪州的城隍、土地合写一纸弹劾书来,我们好拿凶魂。记住,要写厉害点。”辩才鬼道:“刘洪的父亲哪来那么多钱财,连地藏王都动了心?”阎王道:“这刘洪的父亲刚来鬼府时,乃是穷光蛋一个,因他是赌博的一把好手,不几年,就已是地府里的千万富翁,连小妾都娶了好几房。”伶俐鬼道:“这刘洪的父亲只认地藏王,却不把十爷爷放在眼中,我来替爷爷出这口气。”阎王道:“你怎替我们出气?”辩才鬼道:“洪州三处不但报送弹劾书,还要来个先斩后奏,爷爷们只等我把两个凶魂送来好了,不担一点责任。”阎王们俱夸伶俐鬼伶俐,忙把陈光蕊主仆的魂魄交给了伶俐鬼,伶俐鬼兴兴咧咧回了洪州,把主仆魂魄交给了洪江水神。水神不忘所许,便送给了辩才好多珍珠宝贝,辩才又把索要魂魄和弹劾之事说了一遍,回土地处交差不题。

且说这陈光蕊的魂魄禀见洪江水神,江神问道:“你这秀才,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因甚到此,被人打死?”光蕊含泪施礼道:“小生陈萼,表字光蕊,系海州弘农县人,忝中新科状元,叨授江州刺史,同妻赴任。行至江边上船,不料艄子刘洪,贪谋我妻,将我和家童打死抛尸,乞江神救我一救!”江神道:“你前者所放金色鲤鱼即我也,你是我恩人,岂有不救之理;因你人间恩怨,小神不便插手,今就使你阳间还魂,务必把恶人绳之以法。”光蕊主仆魂魄称谢不已。洪江水神便领着主仆二魂来到自已真身跟前,令小鬼把定颜珠从嘴里拿出,水神忙念咒两遍,把魂魄往尸上一推道:“还不合身!”两个尸首张嘴连连吐气,水神知主仆二人已气形相合,急命小鬼把二人送到岸上,自已回府不题。

这天正是仲秋,江边夜晚凉风习习。家童年少魂轻,先是睁开眼睛,看了看天,惊异道:“我怎么躺在这里?”说着坐了起来,看见主人也躺在那里,便定下心来,忙上前把陈光蕊扶起,叫了两声“老爷”, 光蕊也睁开了双眼,道:“这是哪里?”家童道:“像是江边,却不见一个人。”光蕊道:“小乙,那前边不是一个人影?正往这里走来。”家童道:“像是一个人,喂!你是干啥的?”那人影越走越近,道:“江边走的,十有八九都是网鱼的。”说着,走到跟前问道:“你俩不像是网鱼的,半夜三更为何在这?”光蕊道:“我俩浑身湿透,像是落水又被救上来的。”那渔翁哈哈大笑起来,忙把背篓放下,真的去摸了摸光蕊和小童的衣服,道:“衣服是湿的,怎么会掉到江里呢?谁又救了你呢?”光蕊道:“脑子昏昏的,想不起来。”渔翁道:“别管谁救的,二位可渴可饿?”家童道:“你这老伯不说,还真不知渴饿;这一说,还渴还饿。”老翁便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水壶和几个面饼来,递给他们两个。家童和光蕊也不客气,接过就喝就啃,一会工夫,壶干饼净。渔翁道:“可吃饱了?”家童道:“饱了,饱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渔翁笑道:“这叫‘饿者香,饱者臭’。 刚才还以为你们是鬼呢!”光蕊道:“这世上有鬼?”渔翁道:“有鬼!这前边洪江渡口就出了一件奇事。”光蕊道:“小乙,咱好像就在洪江渡口坐过船。”渔翁道:“先时是两个艄公,三个月前少了一个,常坐船的问那个哪去了,这个说那个做官去了,别人都笑他说疯话。昨儿上午他真疯了,好多人去看,他把船湾在那里,也不渡人,在船头翻来复去的说,他两个杀人了。别人问他杀了什么人,他说杀了新科状元爷,又说状元爷的鬼魂要索他俩的命。人问他同伙哪去了,他说冒充状元爷去江西上任州官去了。看的人都以为他疯了,也不认真,恰巧洪州府的两个公差办案路过,他既然说杀了人,就顺道把他带到衙门里去了。你说奇不奇?”光蕊道:“这两个艄公杀了我,我就是新科状元,我乍没死?”渔翁忙用手摸了摸光蕊的囟门,笑道:“头不热呀!好了!天也就亮,等会你俩就可上路,我要去收网了。”说着背起鱼篓沿江而去。家童道:“老爷,这谁救了我们呢?”光蕊道:“小乙,是不是那艄子先打死了你,再来打我?”家童道:“记得不清,像是那矮点的拿棍子打了我一下,我就不知了。”光蕊道:“渔翁说,那恶艄拿我的名号去当州官去了,不能叫他得逞,咱要报仇。天明就去洪州府衙喊冤告状。”家童道:“老爷说的是,不能叫恶人得逞。”

及到天明,主仆两个直奔洪州城,问了路,来在州府衙门。刺史升堂,正在审理昨日的疯子艄公。那艄子一看光蕊进来,吓得只喊鬼来了,刺史惊异,便问进来的主仆是何人,光蕊道:“我就是状元陈光蕊,三个月前,我去江州赴任,坐他艄船,被他两个贼子打死在江中。”洪州刺史见说,忙下堂相见,叫衙役搬来椅子,请光蕊坐了,转身上堂,继续审道:“贼子李彪,从实招来。”那李彪本就是被辩才伶俐鬼吓破胆的人,又眼见状元在眼前,哪敢隐瞒,一五一十都细细地供了出来。李彪在供状上画押后,就被押进了死囚牢中。洪州刺史道:“我这衙门和江州是平级,无权去拿贼子,只好上本,由朝庭派人去缉。”说着,即吩咐师爷,快写奏折,连夜送往长安,又安排光蕊主仆住处。光蕊连连称谢,州主退堂,便请光蕊去后堂饮酒压惊不提。

话说唐王李渊这日在朝上,和众大臣商议剿灭西突厥大计已毕,丞相裴寂又奏道:“洪州府来了一道奏折,言新科状元陈光蕊赴任时,在洪江渡口被两个艄公打死投入江中,一艄子冒充状元并胁持着状元娘子已去江州赴任,一艄子现已辑拿,陈光蕊命大,被人从水中救活,暂住洪州府衙。要请万岁旨意。”说着,躬身呈了上去。李渊道:“这还得了!速命殷丞相以巡查之名,辑拿贼匪,同去一名候补贤臣去任刺史,把贼子押解洪州一同审判。事毕,命陈光蕊和他岳父殷丞相一同回京。”

丞相殷开山得了旨意,伙同新去赴任的州官,带着一百精兵,都骑着快马,星夜往江西进发。不消十天,便到了江州,那假刺史刘洪慌忙跪接巡察御史。被殷开山一声大喊“拿下”, 没等刘洪反应过来,已被兵丁绑个结实。殷开山急去后衙寻找女儿,父母相见,抱头痛哭不止。殷小姐哭道:“贼子已拿,光蕊可眠目于九泉之下了,只是小儿不知是死是活。父亲,儿随光蕊去后,请你老务必寻找外孙。”开山道:“女儿说哪里话,我和你母亲都这把年纪,能让你先死?不要有这个傻念头!你说我外孙,我做爷爷了?快说,女儿!” 殷小姐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罢,又哭,殷开山却哈哈大笑起来。殷小姐不解道:“女婿身亡,外孙不知何处,为何还笑?”殷丞相道:“陈光蕊没死,落水后被人救起,现在洪州府衙,我能来这里捉贼,正是女婿报的案;小外孙虽说还未满月,可他也是命大之人,必叫人救起,等以后细心寻访,定有下落。快去收拾一下,我们就押着贼子去洪州。”殷小姐大喜,即忙收拾,同着父亲押着刘洪直奔洪州。

陈光蕊已将母亲接到洪州后衙,那张氏只是挂念儿媳安危,茶饭难进,欣有洪州刺史夫人早晚劝慰。一日,衙役到后衙报信,说殷丞相已把贼艄子押到,殷夫人也随着来到洪州,马上就到后衙。说话间,陈光蕊领着殷开山、殷小姐来见张氏。那张氏见了儿媳,上前一把抱着,痛哭起来。洪州刺史夫人、光蕊上前劝解多遍,才松了儿媳,擦泪与亲家殷丞相相见。当说到抛江的孙子时,张氏又大哭起来,立马逼着光蕊去江州寻找孩子。殷丞相道:“等把眼前的事安顿停当,我去寻找外孙。”殷小姐哭道:“亲人已见,我就可去也。”说着就要去寻死。张氏母子哪能让媳妇去寻短见,都苦劝不止,殷开山又说了女儿誓死不从贼子的话。张氏道:“我儿,你为了保全我陈家骨血,就是遭了贼子的歹意,那也是万不得已的事,你永永远远都是我陈家的好媳妇;况且你又誓死守节,为何又说起死来,不想见你身上掉下的宝贝儿来?如果你死,我这个老婆子还活着啥趣?我不但要寻大孙子,我还要你给我养第二个、第三个孙子来。”

不言后衙亲人相叙,且说前衙正在审判两个贼子。两个艄子对所犯罪行一一供出,取了供状,判了死刑。第二天又有殷御史代帝审核,二囚死刑罪有应得,特事特办,第三天,便用囚车把两个贼艄推到洪江渡口,准备决囚祭江,以警后人。听说要杀恶人,四方百姓谁不来看?渡口左右,都挤满了人。天到午时三刻,就听两个刀扶手大喊一声,二贼便身首异处。洪州城隍、土地处几个小鬼捉得二贼魂魄,连同二贼罪状一同送往阴曹地府,十王欣喜接纳不提。

殷丞相领着光蕊一家,辞别了洪州刺史,晓行夜宿,一日到了京城。次日早朝,殷丞相领着陈光蕊面见唐皇帝,并把捉贼、斩贼之事述了一遍。李渊大喜道:“陈爱卿真乃大才、大福、大寿之人,朕甚爱之,便升你为大学士之职,随朝理政。”光蕊与岳父谢恩回府,一家人聚在一起商议寻找孩子之事。殷丞相见光蕊身心倶疲还未康复,就先着几个心腹家人去江州寻找。这些家人在江州两个来月,寻觅不着,只好回京。第二年,陈光蕊请假,亲自去了江州寻找月余,都无下落。那殷小姐思儿心切,常常悲啼,饮食难进,骨痩如柴,不上三年,淹淹而终。光蕊之母张氏,见儿媳死去,又无孙儿音信,也淹淹得了思亲之病,不上一年,也随儿媳而去。

且说那年殷小姐同着丫环把刚生之子缚在木板以上,顺水流去,一直漂到金山寺脚下停住。那金山寺长老法明和尚,正当打坐参禅,不觉心跳加速,难已安然,只好站起,离了禅房,开了角门,向江边散心闲行。忽闻得小儿啼哭之声,急到江边观看,只见涯边一片木板上,躺着一个婴儿,长老慌忙救起,抱回寺中。见了怀中血书,方知来历,取个乳名,叫做江流,托人奶养;到三岁,便领回寺中,由长老和众僧抚养;到得五岁上,法明和尚便教他读书认字;也是他与佛有缘,到得十岁上,竟能诵读经文来;到得十五岁上,他已把藏经楼上的经书诵读了多遍。长老问他志向,江流儿便道:“我一生为佛。”长老只好叫他削发修行,取法名玄奘,摩顶受戒,坚心修道。

一日,暮春天气,众人同在松荫之下,讲经参禅,谈说奥妙。就有一个不忌酒肉的和尚,恰被玄奘难倒,酒肉和尚脸上过不去,就冷笑道:“俺是不能参悟,因俺有父母姐妹要见,尘俗难以了断。”玄奘听了这话,便噙泪跪见法明长老道:“人生于天地之间,禀阴阳而资五行,尽由父生母养,岂有为人在世而无父母者乎?”再三哀告,求问父母姓名,长老道:“你真个要寻父母,可随我到方丈里来。”玄奘就跟到方丈,长老到重梁之上,取下一个小匣儿,打开来取出血书一纸,汗衫一件,付与玄奘。玄奘将血书拆开读之,才备细晓得父母姓名,冤仇事迹。玄奘读罢,不觉哭倒在地,道:“父母之仇,不能复报,何以为人!十六年了,不识生身父母,至今日方知有母亲。此身若非师父捞救抚养,安有今日?容弟子去寻见母亲,然后头顶香盆,重建殿宇,报答师之深恩也。!”师父道:“你要去寻母,可带这件汗衫前去,只做化缘,径往江州私衙,才得你母亲相见。”

玄奘领了师父言语,就做化缘的和尚,搭船逆江径至江州,寻至州府后衙门口抄化。那刺史夫人最是一个求神拜佛的信士,听到和尚来在门口,便命丫环开了门,让了进来,道:“小师父,你在哪庙里修行?”玄奘道:“在金山寺出家。”夫人道:“这江州方圆几十里的大庙我都去过,独不知这金山寺在哪?”玄奘笑道:“离这一千多里呢!”夫人道:“佛缘不分远近,就请小师父到里边叙话。”又吩咐丫环道:“到前衙去请老爷来。”玄奘一听,拔腿就走,刺史夫人忙拦住道:“小师父!为何要走?”玄奘道:“你若叫老爷,我就走。”刺史夫人道:“好!好!不叫!”玄奘已无心去他房内,便从袖內拿出了当年母亲的汗衫道:“施主,可认得这件衣服?”夫人把汗衫接在手中看了看道:“不认得。”玄奘道:“十六年前,你是否把一个刚生下的男孩,用这汗衫裹着放到了江里?”刺史夫人一听这话,便想起了前任刺史夫人殷小姐的事来,便惊喜道:“你就是那个顺水漂走的孩子?”玄奘一听,便知有了希望,也惊喜道:“我就是那个木板上的孩子,你可是我的母亲?”夫人道:“我不是你的母亲,但我知道你一家子的事。”说着,便把玄奘让进了屋,把当年之事备细说了一遍,玄奘听罢,放声大哭,夫人百般相劝。这时,刺史已被丫环叫来,看着眼前的玄奘,连声称奇,吩咐丫环,快备斋饭来。忙弯腰劝道:“孩子,别哭了,明天我便使人把你送到京城去,你父亲时时在思念着你呢!”这江流儿当晚就住在了府衙。

第二天,刺史便安排了一辆马车和两个车夫,护送玄奘进京。三个人晓行夜宿,不日到了长安,寻到皇城东街殷丞相府上。那殷开山夫妇看到长大成人的孙子,一把抱在怀里,止不住落起热泪来,又想起早年死去的女儿,竟放声大哭起来:“你的儿子回来了,我的温娇儿,你为何要走呢?我的儿!”外婆一哭,小江流也放声哭起妈来,丫环们都忙上前劝慰。玄奘抹泪道:“我爹哪去了?”殷丞相道:“上朝堂还没回来。你爹这些年也不容易,我们劝他再续娶一房,他执意不从。”说不多大会话,陈光蕊便回了相府,父子相见,又一阵痛哭。方劝住,外婆道:“你爹光去江西找你,就去了八九回,也不知是哪个恩人收留了你?”玄奘收起泪,道:“我从记事起,就在镇江的金山寺里,是法明长老抚养我长大成人的。一个多月前,师父才告诉我实情,我是躺在一块木板上漂到他寺院后水湾里的,他寻着我的哭声把我救下,身上有血书一封,是当年我母亲写的。我按着书上说的江州府,去和母亲见面,现任刺史夫人便给我讲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说我的亲人都在京城,刺史就派人把我护送了来。”光蕊道:“我每次去找你,都是住在他那,一家人都是好人。送你的人呢?”殷老道:“已叫他们吃了饭,现在东院厢房里休息呢!”一家子亲人相见,一直说到半夜。

第二天,送玄奘的两个差役要回江州,殷丞相就往车上装了一车谢礼,又送二百两盘缠给二人,光蕊道:“回到衙里,代我向你家老爷问好。”两个差役谢了,就离了相府,出了长安城,找上大道,回江州不提。第三天,玄奘备了香烛纸马,出城与去世的祖母和母亲见面,跪在坟前只哭昏几次,众人好不容易才把他劝回。

这玄奘在家住了两月有余,思念师父,便与外公、外婆和父亲商议要回镇江,外婆道:“你爹就你一个儿子,我还想抱重孙呢!能不能还俗?我的孙儿!”江流儿道:“姥姥!我不愿还俗。”殷老丞相道:“凭孙儿的才智,若要为官,不会逊于你的父亲,何不还俗做官?”江流儿道:“我若不是在寺院长大,或许科考为官;今我满恼子都是禅佛法理,难以改念。理佛已是我一生夙愿,孙儿别无他志。”光蕊道:“你既然不愿还俗,父亲也不好强求。你明日非要回镇江,父亲送你回去,我要去拜谢一下长老。”第二天一早,玄奘先去城外辞别祖母和母亲,等回来时,外祖父早已安排好了两辆马车,在大门前停着。等吃了早饭,便与两位老人作别,同着父亲,一行六人,出长安城,一路向江南行去。

主仆六人一日到了金山寺。陈光蕊向法明长老坚持行了俗家大礼,又坚持拿出两千两银子为全寺僧人添衣添被,在寺盘桓十余天,因是官身,不得不父子相别。陈光蕊走后,这玄奘身心轻松,每天晨早昏晚,唯诵经参禅为事。小小年纪,便有佛缘,将来这玄奘会有何等功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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