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外冷风依旧,而室内却温暖起来。
“我没有骗你。不要哭。”苏孤容额角有些冒汗。他松开她的手,安抚道。
“你看你,你把我的手都抓红了。”夙止抬起手腕,哭得更凶了。
苏孤容一愣,夙止这般样子似乎无数次如他梦而来,他无时不刻不在幻想着,夙止有一天能是他苏孤容的,她的微笑,她的眼泪,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不得不承认,就算夙止现在是装的,也将他的心一寸一寸地融化了。
“好。是本王的错。别哭,你说什么本王都应你。”苏孤容投降。这一局,他输了。
“当真?”夙止啜泣。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
“当真。”苏孤容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尽。
“一言为定。你别反悔。”夙止奸计得逞,哪还顾得上眼泪,对苏孤容启唇一笑,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最后的笑脸看得苏孤容抬着手愣在原地,心脏突突地剧烈跳起来。仿佛又看到当初见第一面的她,神采风扬,一身男装,倨傲而迷人地告诉他,迟早有一天我回来取你狗命。
他不知道,只单单那一面就让他无法再忘记她。而她的智慧,她的手段,她的一切都不及她这一个微笑。苏孤容手指弯了弯,若是有选择,只求她这一个微笑。是真心的,只对着他笑的。但若是求不来,他也要将她永远禁锢起来。
“大王。”七号如同一抹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显现出来,单膝跪地。
“查得如何?”苏孤容眼神深了深。
“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类似花灯的饰物,灯心煤油里被灌进了大量火光粉,可持久燃烧,但如何升起的属下还在探究。这花灯是从守城边境外的灵山飘散进来的。花灯上有些难以识别的字符,甚是奇怪。”
苏孤容沉默了许久,一直未曾说话。
“大王,属下以为此事蹊跷。灵山之上并无闲人,怎会凭空出现这种莫名之物。”
“想尽办法,去将灯上字符破解。”苏孤容最终说。
夙止本是一个婢女。去守城的路上却显得诡异至极。 苏孤容派去了七号和七号手下近五十名暗士一同前往。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夙止执意要带的莫凉,石灵及阿柒。
对于夙止的到来,苏孤容早已在夙止提及的时候就通知了守城的城主,该做怎样的安排。以至于夙止等人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前脚刚到,后脚就被请到守城府。
尽管夙止再三推脱,还是免不了寒暄一阵。
从守城府离开的时候已经夜深。
守城夜深以后,就显得有些阴暗,特别是在这寒冷的冬季,更是早早便看不见人影,古代也没有路灯,脚下坑坑洼洼的路看得不大清楚,。
“哎呦。”莫凉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站在她身边的阿柒和石灵忙上前扶住她。
“你走慢点,没看见还有几个姑娘吗?”夙止看得清夜路,但是阿柒她们却看得不清。蹙了蹙了眉,对正在带路的七号冷声道。
七号亦如往常一样,冷着脸,只顾走路。并不应话,他看惯夙止,夙止更是恨极了他。不为别的,就为何许人那条命。早晚撕了你,夙止愤恨地握紧拳头。
几经波折,一行人终于到了苏孤容给他们安排的住所。靠近守城边境,虽然是在边境线上却不与守边境的士兵直面。苏孤容把庭院设在这里是几个意思?莫不是这庭院也是个幌子,立在边境边上,不是为了抓过境的人就是要将大批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这里偷渡过去。
夙止却乐在其中,因为这个庭院与灵山不过咫尺之隔,一个不大却精致大气的庭院。
御轩庭。看上去刚建不久,庭内除了几个婢女侍卫,空荡荡。修建得愈发娇艳的梅花树屹立其中,阁房甚多,略数一下就有七八间。庭院后方,有一处极高的眺望台。若夙止猜得不错,站在这眺望台上,亦能将灵山周边看在眼下。
夙止并没有心情仔细打量这里的周身环境,只匆匆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回了自己的碎念阁。她和莫凉住在正室,内室留给了阿柒和石灵。
夜早已深。七号吩咐好了其他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夙止嫌外面冷,便让守夜的小婢女和侍卫也一并退下了。
听闻****的木匠要等明日才能赶来,夙止便连夜又画起了弓箭图。那弓弩上的箭只比普通的要大数倍。且制作精细严谨。令,若自己要给莲迟渊发出信号,就要将暗语刻在箭之上。又不能让常人发觉。
这一画便是三个时辰。天色都有些要蒙蒙亮的痕迹。
“姐姐。喝杯茶吧。”莫凉小眼熬得通红。
“方才我看见,阁楼后方有个眺望台。”伸了伸懒腰,又道,“我去走走,你好生在这里待着,等做弓弩的木匠来了。把这个手稿交给她。”
然而这一次莫凉却没有吵着嚷着跟着她,只乖巧的点点道,“那姐姐先把热茶喝了。”
温热的液体灌入喉间,让夙止熬了一夜的朦胧状态半分清醒,她将披风裹上便走了出去。
眺望台离庭院不远,夙止踮起脚身子腾空而起,红色披风与墨发一并轻扬。身影不过片刻便落在了眺望台上。
朝前走了两步,脚边便是边缘,有风侵袭,细碎的残雪绕着锦衣挣扎。夙止漆黑的眼睛凝视在了对面的灵山上。虽相隔不远,却不能将山中景象望进去。隐隐只能看见周边葱郁的树木,和未化的茫茫积雪。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绷着身子望眼欲穿。
“夙姑娘真是好雅致。”七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夙止细眉一蹙,是自己的功力下降了还是七号的功力有所提升,难道是自己看得太过入神,竟连七号靠近的气息都没有注意到。
并未回头。“七总管将自己顾好便是。”语气不温不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七号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若是你再敢迷惑大王,将我奉天搅乱,我必第一个杀了你。”
夙止并不挣扎,只是轻声笑笑,“七总管,我莫不是听错了?你奉天?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总管,这般口出狂言啊?这我就搞不懂了,你是忠于奉天还是忠于苏孤容啊?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七号握紧夙止的手指暗暗用力,眼睛沉浸得像一泉暗黑的浪潮。“你少惹我。我就算想杀你,也不是不可。”
夙止将手从七号手中挣脱出来,冷哼一声,“你不过在做你该做的事,我也不过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你放心,这一点我们是一致的。等我处理好自己的事,会跟你清帐。莫急。”
花落,扬长而去。
七号手指轻轻地动了动,他望着夙止的背影,感觉从未有过的情愫从脚席上头顶。她总是这般坚韧,像一朵怎么拔都拔不掉满身刺的玫瑰。
从眺望台回来以后,夙止便开始闭关。她把自己关在一个空荡的木房里,除了做弓弩的木匠师其他的人几乎不曾见过。莫凉和阿柒几次去看,都见她只是坐在木椅上打磨弓弩的箭只。
不眠不休。不言不语。
这样漫长的消耗状态一直持续到,一周后。七天,整整七天。夙止瘦了一圈。她正趴在桌子上打盹,门外就传来了莫凉大呼小叫的声音,“姐姐。姐姐出来了。做出来了。林大师做出来了。”
夙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奉天最有名的木匠师,林邪。其实也不光是木匠,他做兵器的手段比起石原工匠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夙止叫顺口了,其他人也跟着这么叫了。林大师长,林大师短的。其实根本年龄不大,三十不到,二十五有余。长得也不赖。可能是夙止看绝色看多了,当真没有看出来他有传说中的那么英气逼人。
夙止本想光靠一个草图,未必能将那弓弩做的出来,却不想,林邪的能力让她叹为观止。夙止低着头,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弓弩的每一寸,精致,精细。完美。
“果真才人也。”夙止暗叹道。
林邪点点头,谦虚地笑笑,“夙姑娘的妙思好,若不是夙姑娘的草图,恐怕没人能想到这样的兵器。起初是很难捉摸,但后来尝试了几种方式,觉得真是精妙至极。我平生做了无数兵器,却也是极少有这样兴奋的时刻,竟用铁片铜片,和木材结合。这经过处理的上好牛筋也是难得一见。”
夙止拍手,眼神一黑,大臂一扬道,“去,把我屋里的箭取出来。本姑娘要去试试究竟能射多远。”
众人欢呼,莫凉更是和阿柒石灵蹦蹦跳跳地去取箭。夙止把试箭的地点设在了眺望台。眺望台离边境不过百米,离边境后的灵山也不过千米。
眺望台上,夙止打首在前,其余人均将她半圈围起来,各个紧张至极。包括七号都双手抱胸,鄙夷而审视地望着她,心里也隐隐有些好奇。她究竟研究出来了什么东西。
夙止将那大型的弓弩从侍卫手上取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后的那些箭只里抽出了一把箭,握在手中,顿了顿别过头对七号说,“七总管先来吧。”
众人皆满头黑线,憋在嘴里的一口气猛地呼出来,险些呛死。
七号却不推辞,伸手将夙止手中的箭抢过去,把弓弩接过来,却惊诧地发现,重量不小。箭身握在手里,七号顿了顿仔仔细细地将箭身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便安在了弓弩上。而所有人将精力集中在七号身上时,夙止挪了挪脚步,从数十个箭挑选了其中一只轻巧的取了出来。
她眉眼低了低,手指磨砂处的细小雕琢,让她心跳剧烈地开始跳动。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莲迟渊,你一定在,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