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最奢华的王上寝宫。
苏孤容将手上清茶斟了又斟,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轻轻在杯身磨砂。他斜靠在猛虎貂椅上,一身戎装,领口微开。
在他对面还正襟危坐这一个女子。那女子长得不似倾国倾城,却让人只看一眼,就心生敬畏不敢亵渎。眉如月,眼如辰,五官精细而威严。一身橙黄色长裙上,流苏盈盈,金龙盘绕,灼人眼睛。
不似夙止般纯净如淡香百合,不似负卿般妖艳如惊心血瑰,更不似君莫问一般纯透的不食人间烟火。却似那万年青松,百年青竹一般沾染满尘世间的所有浮沉,却徒留一身王者之风。若说她和对面的苏孤容比起来,虽为女子却半分不逊色分毫。
苏孤容慵懒的像一只装猫的猛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瓷杯放下,轻声道,“援兵已经出发,夙止的游戏也算结束了。”
烈茹彻笑笑,“容王既已知道那夙姑娘并非真心,又为何真给予那五万援兵。”
苏孤容将桌上那杯早已凉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感觉凉意从喉咙直入心间,他声音沉着而沙哑,“只道是茶凉人尽,再无冻饮后续。”
一字一句悲凉的再暖不热。
烈茹彻垂了垂眼睛,轻轻笑笑,唇齿间清脆而诱人的声音回荡。她起身,万千流苏直闪的红烛都昏暗了许多。袖口微扬,姿态挺拔。
“如此,本王愿当一回善人,力助容王斩断情丝攻陷西蛊。容王答应本王的,暂且缓缓无碍。”烈茹彻眉目英姿,声音温婉却豪迈。
苏孤容慵懒的身子不留痕迹的端正了些许,抬起眼睛,凝视着他眼前的女人。半晌,淡然笑笑,“如此甚好。”
就在所有场景都在紧绷紧致的时候。只有一处闹成了一团糟。那就是翌昼的主城天城,莲殇在东湖私买的一坐府邸。
内阁里。
莲殇端坐在雕花红桌前,将眼下莲迟渊调制的丹药草药摆了一桌,神色凝重而纠结。这都是哪跟哪啊。好像没有一味药能治愈正被自己放在床榻的娇艳女子。夙止的脉象怎会乱成一团糟,任自己再怎么把脉,都摸不透。
而他并不知道,在自己正对着那些草药唉声叹气,着急上火的时候。金丝床榻之上,负卿已经轻轻的睁开了眼睛。
负卿睁开眼,在感受到陌生的环境时,心中的警惕性就已经升了起来。她略微的转了转视线,望眼所及的一抹青衣素锦,挺拔端正的背影。
眉头轻轻蹙起,想起身却感觉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胸口被刺得已经接近穿透的心脏猛然踌躇,好像连接心脏的万千根线都要随时崩塌一般。忍不住闷哼一声。
莲殇被这声柔酥到骨子里的呻.吟震得胸口一凉。猛地从桌前起身,大步走到床边。朗声道,“别乱动。还嫌自己死的慢是吗?”
负卿保持着欲起身的姿态,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扶着胸口,轻轻的扬起脖子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少年。这少年柔和而精致的五官被正欲挣扎而出的旭日照的泛光。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满是怜爱和愤怒,像要将自己捧在手心,又像是要将自己捏成碎片。怎的搞的他们很熟似的?怪哉。
略微错愕的两秒。负卿眉心皱的更紧了,声音微弱却动听,“你是谁?”
莲殇愣了愣,猛然想起他去接近苏戏子的时候,故意没有跟夙止相认。难道这丫头还在记仇?果然小心眼。
“别闹。我看你脉象乱的厉害。来,师兄先给你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莲殇安抚道,伸手就要去抓负卿的手。
负卿伸手将他的手打掉,扯到伤口疼得不由捂着胸口的手更加用力。“滚开。”她最讨厌别人碰触她的身子。
莲殇被打的一愣。忍不住也蹙起了眉头,“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给我耍起脾气了?若不是为了你,我会出卖色相在奉天东奔西跑,讨好苏戏子?倘若你当初听我的回翌昼,会弄成这幅鬼样子?皇兄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若当初我知道你离开之后会这样,就算挑断你的手脚筋,也定把你绑在翌昼,不会任由你胡闹。”
负卿这一刻算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嘴角一抹苦笑,原来。是把她当成夙止了。这眼前少年还真着实可爱的紧。也是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夙止,她为何这般被折磨也想活下去了。有这样多的人心心念念的牵挂着自己,不管怎么样,还是想活下去的吧。
负卿看着莲殇愤怒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笑。这一笑可把莲殇吓惨了,夙止?眼前这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都摄人魂魄,妖艳至极的人跟他当初纯净的小师妹简直天壤之别。
“我不是夙止。”负卿忍着痛坐起身子。朝身后贴满镂花的墙壁上靠了靠,领口略开,露出半个白皙的肩角。声音让人酥痒。
莲殇看着眼前的人眨了眨眼。他朝后退了一步,对负卿摆摆手,“小师妹~你可别吓我。你知道的,我心理承受力不高。”
负卿继续笑,“我说最后一遍。我不是夙止,我是她姐姐负卿。还有。”略微抬起细长而邪魅的眼睛,将莲殇望的心里发毛。“我哪里都没有受伤,而是。”轻轻的抬起手在自己胸口磨砂了一遍,启唇道,“我的心脏已经快被匕首刺成筛子了,倘若你想帮我,就帮我寻一个心脏。”
莲殇的脑袋嗡的一声,要说完全不信是不可能。这一副样子就算是让他承认这是夙止,也好像牵强的很。但说是她姐姐?更扯蛋。夙止啥时候有这么个姐姐了?难道她还没玩够?
莲殇抬了抬眼角,趾高气昂的说,“我这里就有。你想要便拿去吧。”说完还朝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胸脯。
负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只是一笑,脸上表情瞬间僵硬了下来,慢慢变得冷漠,寒冰刺骨。她的眼睛里慢慢闪出红光,抬了抬手,指甲慢慢延伸而出,越变越长。那抹摄人心魂邪魅的眼角落在莲殇脸上,轻轻笑道,“你自己说的哦。”
莲殇本以为夙止闹着玩。却不想眼前这姑娘瞬间就跟变了个人似得。妖风阵阵,莫不是自己真瞎了眼。
负卿扬起长甲正欲起身,莲殇就朝后退了两步一脚踹来了内阁的门,大喊道,“玩真的啊?救驾!!!”
负卿收起指甲,往被子里钻了钻,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心口的刺痛越发的清晰。她竟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这般无聊,都快死了还跟这个人类少年闹腾什么。
莲殇也在冲出门口的时候就收敛起了脸上的惧意,他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两眼。轻轻的蹙了蹙眉角。伸手将门带上。“不管你是谁,就凭你这张脸,我都不忍心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