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禁村被笼罩在一层气氛诡异的场景之下。斑驳的树影随着银灰投射在空寂的大地上,负卿和莲殇的身影被拉长。
而在他们不远处,一抹修长的身影被笼罩在红光之下,他精致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一身黑色锦衣随着墨发被轻扬而起。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浮华。浮华跟着她们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被录进眼里。身体内庞大的呼之欲出的妖力轻而易举的将外界的结界反射开来。
而负卿和莲殇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浮华的存在,不止他们二人,就连整个禁村多没有感受着这个神秘人物的造访。
莲殇最见不得女人哭,负卿的眼泪刚流出来,他就慌了神,想伸手给她拭泪,又不知从何下手。“你,你别哭。对不起,我错了。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保护你。”
莲殇越是安慰,负卿的眼泪越是汹涌。她第一次像个小姑娘一样,满腹的娇柔施展的淋漓尽致。
“你再哭,老子也哭了。她妈的,别哭了。”莲殇终于忍不住,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低沉道。
“莲殇,倘若我说,我们出不去了。你会后悔来找我吗?”负卿硬生生的止住了眼泪,扬起脸,如天人般精心雕刻的脸上丝丝缕缕的不甘。
“怎么回事?”莲殇被负卿这么一哭,竟忘了问她这副样子究竟怎么回事。
而后,负卿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阐述给莲殇,莲殇只觉得越听背后越冷,他们小心翼翼却还是被人摆了一道。
“他们的目标是夙止。千防万防竟忘了负世这个畜生竟知道夙止的身世。这么说,他们现在正在等着王兄和夙止来找我们?”莲殇沉着脸道。
负卿还未说话,只感觉风中有股不寻常的血腥气。她抬起眼便看见整个禁村被一股巨大的,肉眼可及的闪着微弱光芒的结界笼罩起来。
“他们想封死我们的退路。”负卿道。
莲殇一晃神,他们身后原本的道路便开始一点点消散,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树林,若不是月光和结界的光亮,甚至要被埋没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树林间窸窣声响起,他们知道大战在即。
“莲殇。”负卿心里紧张至极,她朦胧的印象里还存留着对于蛊术的忌惮。这分明就是西蛊蛊术的死局。被困阵中的人,将与无尽的幻影和实体战斗。分不清是敌是友,甚至会在战斗中迷失自己。
“别怕。有我在。”莲殇一只手握住了负卿的手,一只手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只有两人,怎样也撑不住,我想办法把结界破了,你想办法回去。定要拦住阿止和渊王。”
“你他妈逗我啊,你又让我放你一个人死在这里?”
“可是阿止不能来啊。莲殇,阿止不能来。”若是夙止在被负世抓住,那后果不堪设想。
莲殇在这一刻也是万分挣扎,但放下负卿他做不到。“我相信王兄,纵使灭了整个西蛊,也定会护阿止安全。”末了,莲殇挤出一抹落魄的笑意。
“莲殇。”
“我不会走。大男子一言九鼎。我必会护你周全。”
在他们身后,那抹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身影,周身的红光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代替。浮华靠在一颗粗壮的树上,慵懒的身子软绵绵的悠闲至极,他将负卿的话细细的咀嚼了一遍。竟万分想笑,夙止,原来你还有这般庞大的身世啊。饮血经容器。想及此,浮华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分笑意,他墨发被树上飘下的落叶轻轻的拂过,那双百年不变的狭长而狡邪的眼中闪过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悲凉之意。
他伸出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心口,原本早就消失的那股疼痛再次出现。想有个人在用利爪在刮痕自己心脏,酥疼。
“你要来了吗?和你的心上人。为了可笑的感情来送死,嗯?夙止!!”浮华苦笑。
石原。依旧漫无目的的黑夜。马车在颠簸不停的道路上艰难的行驶着。夙止正窝在阿紫怀里小憩,蓦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心口像被一轮铁锤狠狠的锤击,她在阿紫怀里蓦然睁开双眼。
“姐姐。”阿紫一直盯着夙止,她虽在沉睡,却异常的不安稳,颤抖的身子紧蹙的眉头。想必是做了什么噩梦。
“回翌昼。”夙止从阿紫身上弹起来。话音刚落白竹也在同一时间冲了进来,两人眼神交汇。
“阿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夙止在狭挤的车内连滚带爬的冲到白竹身边,伸手抓住了白竹的手臂。而白竹的手里正拿着两件东西,夙止一眼便认了出来,一件是莲殇随身携带的玉佩,夙止有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那是莲殇在启山时赠与她的。另一件,那是迟渊的扳指。翌昼唯一一件,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王者象征。
白竹身上的灵力隐约有所耳闻,单凭他能掌控她当初和迟渊的动向时,夙止就知道白竹身上定有可以感应到别人方位的能力。
而现在白竹跟她心照不宣,虽然不知夙止何时拥有了这种能感应到她身边人心境的能力,但她现在更加确信自己的知觉了。何许人死的时候,花颂死的时候,包括流鸢出事时,自己那超乎常人的感应力,绝对是,真实的。
而现在,她整颗心空荡荡的,仿佛被掏空一般,难受的让她无法自持。
“殿下的气息消失了,大王的气息也在逐渐淡化。”白竹不想说的太明朗,只咬着牙告诉夙止。其实他不想告诉夙止,但他必须回去。而且要马不停蹄的回去,莲迟渊和莲殇定是遇到了极其严重的事,但凡是有贴身信物,他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而现在不止方位无法确定,那种接近毁灭性的消失错觉,让他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消失了,消失了是什么意思?消失在哪里了?”夙止无限恐惧,她悔恨,悔恨自己自己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悔恨,悔恨自己为何不再最后再看莲迟渊一眼。悔恨,悔恨自己为何将莲迟渊当成了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圣人。
“阿止,你先别急。我现在无法确定,但这次,我不想瞒你,你做好准备。”白竹两边不得兼顾。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都语无伦次。
“做好准备,什么准备?”夙止握着白竹的胳膊略微用力。
“夙止,你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明白了。究竟该如何做,坚强不是在身体,而是心里。我知道纵使肝肠寸断你也承受的来,但你实则脆弱不堪。我现在只要你做两个决定,一,去万花谷了了自己的心事,二,回翌昼随我去支援渊王和殿下。但若是选择后者,不管什么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不能在让人担心。大王不能在事事顾忌你,把你的善意收起来,你要知道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既然抗拒不了就只能接受。不要有内疚,不要有惋惜,不要有任何悲伤的情愫,抛开一切,放手一搏。不要退缩,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大王。”白竹这些话早就想说,却一直都没有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不说出来,恐怕夙止那些擅作主张,倔强的逞强只会将事态弄得越来越糟。
夙止知道白竹的意思。是,一直以来,她坚强的,苦苦撑着的只有表面,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内心,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仿佛从她醒来,围绕着她展开的所有悲剧都因自己而起。若自己心狠一点,若是自己不那么善良。若是自己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兴许,兴许很多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她必须要振作起来,既然是自己惹起的,那便自己来斩断。
“回。”夙止没有多言,只轻声道。
“回翌昼。”白竹沉闷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帘子里。
夙止却在这一刻蓦然起身,她掀起轿帘,身影从车窗外跃了出去,阿紫惊呼停在嗓子间,急忙掀帘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齐刷刷的暗影站在马车两边,白竹瞧见夙止出来,先是一惊,后是一笑。夙止单薄的身影在此刻却万分绝美,她娇艳的脸上严肃异常,“留下一半的人,负责将阿紫送到万花谷。白竹,我们先回。马车行速太慢,至少耽搁一日。”
她温润额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整片树林里,所有人屏住神望着眼前这个被传为佳话的女子。她的果决让白竹不禁心里一暖,只有眼前女子才配的上渊王,只有渊王才配拥有眼前女子。
“好。寂西你们留下,其他人跟我走。”白竹大声道。
“姐姐。”阿紫站在马车外,第一次感受了自己的卑微,这种痛彻心扉的卑微,让她第一次直面的看到了夙止的光辉。她无数次从火中重生,犹如凤凰一样,炼狱而舞。而自己,非但帮不了什么忙,却还有连累着暗影一半的人留下来,只为了护送自己。
“我自己回。你们。”
“阿紫。”阿紫话音还未落,夙止便起初开口了,“你的任务极为重要。让你暂缓两日回翌昼并非你无用,而是帮我们引开视线。孔明灯照常放,看见孔明灯就等于看见了我夙止。这样若是这件事因我而起,那必会有人注意到这里。切记,祈福完立刻下山,暗影会护你周全。令,还有一事,可愿为我冒险。”
“愿。”阿紫甚至激动,显然在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是让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下山后,去山庄。带上我的口信。”夙止盯着阿紫一字一句的道。
不知阿紫,就连白竹一干人等均盯着眼前这个面上依旧镇定的女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