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迟渊从始至终都靠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夙止,她的面容,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的一切都让莲迟渊来不及回神。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夙止。那个三年前还撅着小嘴涨红眼睛埋怨他的小鬼。那个让自己这三年都没有一刻不担心的小鬼。那个喊了她整整两年师兄,把他送下的毒药当蜜糖吃的小鬼,那个将他的心一寸一寸融化的小鬼。
夙止也诧异于莲迟渊的举动,莫非被自己一巴掌打傻了?但,任谁睁开眼看见一个男人剥自己衣服,都会是此举动。想到这,夙止的耳根子唰的红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阿止。”莲迟渊叹了口气,轻轻唤道。
嗡,夙止觉得自己脑子被劈成了两半。她的脚步顿在原地,眼睛不自觉睁大,这两个字,这样的口气,让夙止的心猛然跳起,仿佛要跳出胸腔。
假的。定是假的。夙止咬着嘴唇,双手颤抖的握紧佩剑又往前踏了一步。她虽然不知道他用了如何手段打听到她的名字,但现在若是承认就是自己往砧板上跳,给对方一百个灭了自己的理由。
如果不是夙止已经猜到眼前的越泽是奉天人,如果不是那么多巧合拼凑一起。如果不是夙止早就知道她的师兄是翌昼权贵,不可能出现在奉天守城。那么,也许有呢么一瞬间,也许夙止是相信,能用如此口气叫出这两个字的是她师兄没错。是他没错,可是,什么时候都能是,现在不能是,最好也不要是。
狡猾的伎俩。退一万步来说。
不能冒险,这是奉天。就算她承认他的眼神像极了师兄,就算她心在颤抖。也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情愫,枉费了师主拿命交给自己的任务。
“夙止。”莲迟渊不死心,他盯着夙止语气又阴沉了几分,像是赌气她竟在怀疑他。
夙止未曾转身,只沉默两秒就恢复了原样,这一个大跟头栽的让她现在无比清醒。强抓不行就来苦肉计,行啊。敢装我师兄,我陪你玩。
眼神一转,语气硬生生挤出几分委屈,“师兄既然已经认出夙止,那夙止也不想在装了。可否让夙止把衣服换了,这衣服着实潮湿的厉害。”
莲迟渊被夙止这委屈至极,甚至半分生疏的声音震得胸口一疼,想起自己失手给她的创伤不由眉头紧蹙,点点头道,“我去给你拿药。”
莲迟渊的背影刚消失,夙止的表情就变得异常冰冷,你是去拿药还是去拿刀啊,越泽。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外面湿冷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雨过之后的清爽和微冷,让她打了两个寒颤,窗口还有些残水,一滴一滴的坠落底面。她一跃而上,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莲迟渊熟知夙止就像熟知自己,还未踏进里屋拿药,就迅速反身折回。白竹正站在门口,见莲迟渊回来诧异了半晌。当莲迟渊推开门的瞬间,白竹心提到了嗓子眼。室内空无一人,窗口大开。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响动,那姑娘怎的就跑了。
“殿下。”白竹心虚的低着头,声音微颤。
莲迟渊眼神沉了又沉,终于说,“果然。”
黑夜浸染,月色当头。
夙止从关了门的铺子里拿了件青衣,留下些盘缠,易容端整后直达城边。若只凭自己,想出城痴人说梦。守城是奉天最大的贸易市场,免不了庞大的经商队伍。这个时间也不是没有非要出城不可的商队,恰巧现下能安全出城的也只有商队。
说也巧合,夙止在城边来来回回的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一个浩浩荡荡的商队。商队朝南行驶不足半个时辰便有官兵来查,夙止藏在暗处细细观察。
商队被迫停下,暗红色马车轿中一女子掀帘而出。橙红长裙,流苏银缀,那女子与领头官兵只侃侃两句,便返回轿中。官兵散去,只徒留商队缓缓而行。
夙止抬手将暗器捏在掌心,手掌轻轻反转,指尖稍动就将手上银针射了出去。靠近商队末端最后一匹良马应声而倒,混乱起来。
“什么人?”商队领头诧异,拔出腰间佩剑。
“成大人,有人马匹被袭。”
“保护小姐。”
商队领头人抬了抬手,“搜。抓住刺客。”
兵刃而出的声音,混乱成一团。夙止抬脚轻起,黑眼珠在黑暗中迅速的旋转。目前除去散去人员,轿身周围只留下不足十人。如何突破。
而暗红轿中那橙红可人,流鸢。掀开马车轿帘提步而下,长裙微摆,轻启朱唇,“成风,什么事如此惊慌。”
成风手执佩剑,目光如鹰,“回禀小姐,有人突袭,马匹受伤。”
流鸢扫视了一眼四周,眉眼间风情万种,“笑话。我石原第一山庄在这堂堂奉天守城还能遇见刺客?现下城中混乱,官兵排查紧密,要快些出城免得出什么事端。”
成风弯腰,“请小姐上轿,待属下抓到刺客之前,望小姐暂回轿中,现在马匹受伤,属下先去处理。。”
流鸢摆摆手,“哪匹马受了伤?我去瞧瞧。”
而不远处夙止将一切望进眼里,搜寻人员虽多,但四面八方行速缓慢而无功。轿面西边无人防守,强行劫持很难,若说以现在月黑风高窜入轿中对于悄无声息的夙止来说实属容易。
流鸢带着成风及随行丫鬟刚离开轿身,夙止便宛如一抹轻飘而急速的黑影,身姿一闪,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入轿中。这商队绝不简单,单凭这繁华似锦,舒适宽敞的金轿就不难看出。
流鸢站在马前抿着嘴,暗自心惊这刺客如何来头,能将马不偏不斜的伤到倒地,又看不出伤在何处。
停驻半响转身而归,掀帘而入轿中时,感觉身边异样。夙止靠在轿子最西侧,手执银针在流鸢坐下的一瞬间轻轻的抵在她光滑的脖颈处。
身子朝前送了送,与流鸢不过咫尺,夙止撇过脸在她耳边用几乎微不可微的声音道,“姑娘不必惊慌,我无心伤你。”
流鸢在昏暗的轿中睁大凤眼,睫毛微颤。夙止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透过她红透的耳根传入脑中。流鸢听的出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从未和男子如此接近的流鸢感觉到夙止喷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和磁性声音时,让自己差点忘了呼吸。他是何时潜入轿中的,竟无人发觉。
脖颈银针的冰凉如此切肤。流鸢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她可是石原和奉天的经济贸易垄断商,石原第一山庄庄主之女。
只稍作调整了气息,流鸢活性的大眼睛就在轿中眯了起来,声音柔和,“你可知我是谁?竟如此大胆。”
夙止在流鸢耳边轻轻的笑了笑,“我不想知道姑娘是谁,只想拜托姑娘一件事。”
流鸢被夙止的话惊了一惊,又感觉夙止唇角炙热,下意识的朝后缩了缩。“你先离我远一点,我不会叫人。”声音微颤。这一举动正中夙止下怀,忠贞烈女阿。
但流鸢越是如此,夙止越是不肯。身子又朝前倾了倾,脑袋微偏对上流鸢视线。轿中昏暗,但足够让彼此看清对方面容。流鸢抬眼看向夙止的时候,一颗心飞快的跳起来,她去过许多国家,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好看的,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没有俊美男子过分的英气更没有倾城女子该有的柔媚。都没有或许都有。
夙止轻轻的扬了扬嘴角,“姑娘可想好了?”
流鸢再次朝后缩了缩,眼神瞥向别处,“公子所求何事。”
夙止见这事有希望,不由手上力道减了减,语气低沉,“很简单,护我出城。”
流鸢愣了愣,“这城中所抓之人是个女子,莫不是和你有关系。”
夙止脸不红心不跳的点点头,“实不相瞒,是有些关系。但我无心冒犯姑娘,若姑娘搭救,我愿给姑娘赔礼。姑娘可见死不救?我可向姑娘保证我一没伤人,二没偷财。”
流鸢被她炯炯目光注视,脸颊烧红,“我若帮你可有好处。”
夙止低笑,“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定给你。不然把我送给你,可好?”
流鸢却不想夙止竟说出这难以启齿的话,不同于流鸢见过任何的翩翩公子各国权贵,眼前这好看男子既油嘴滑舌却又丝毫让人讨厌不起来。是什么感觉?流鸢不知道。只觉得这暗色轿中有些莫名的燥热,夙止一只手执着银针一手撑在流鸢耳边,整个身子挡在她面前,距离甚微。
“你不知羞耻。”流鸢脱口而出,娇态百出。
夙止看的一愣,好一副娇媚嗔态。额角冒了冒汗,感谢上天赐予这一副好皮囊,美男计也用的上。自己来这没有被调戏过不说,竟还调戏一个女子。世道啊世道。于是感叹道,“是,我不知羞耻。忒不知羞耻。”
夙止收起银针,退出了流鸢身前,坐在她身边。流鸢也靠离他远些的地方靠了靠,眼神偷偷的撇了撇夙止,轻声道,“你不怕我趁机叫人,我所带之人全部是石原一等一的高手,要拿下你也是简单的事。”
夙止靠在轿面上,身子稍微放松了些,“姑娘若想叫尽管叫就是了。我既然决定相信姑娘就不会在怀疑姑娘任何。你若想叫人,早就叫了,你知道就算你叫人,我也不会伤你半分。既说了所求,就不会强人所难,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