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红泪偷垂终无尽,剪影西窗为谁思?病酒樽前掩风流,成灰心字不成凝。
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乐莫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睡不着,起身点了支烟,想了许久,拿起手机给梓空发微信。他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可却开不了口,而梓空心领神会,貌似知道他的所有顾及。他告诉莫宣不要再过多的和雪妮提起过去的纠葛,他告诉莫宣彼此公平竞争,他告诉莫宣如果再辜负雪妮绝对会让他这辈子都失去她。面对这样一个竞争对手,莫宣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压力,更多的是动力。谢谢你梓空,谢谢你的理解,谢谢你的宽容!
雪妮一早从住院部查完房回来,就看到中厅的护理站那里站着个男人,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朝雪妮走来,“唉,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雪妮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他皱起眉,面对雪妮的冷漠有些失落,接着说道:“好吧,那我们从新开始。我叫乐莫宣,是,是……是你以前的男朋友。”雪妮抬眼瞪了他一眼。莫宣顿时毛骨悚然起来,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继续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雪妮没有搭理他,朝医生办公室走去。“还没吃早餐吧?你看,我给你买了最爱吃的西餐。”莫宣一步向前挡住了雪妮的路说道。“对不起,我现在不爱吃西餐!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不要再打扰我,谢谢!”说罢,雪妮表情僵硬地回予了客气的微笑。
“雪医生,厅里有人找你。”莫宣走后,雪妮才刚接诊了一个住院病人,就又被叫了过去。
一个长卷发大眼睛、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转过头来,雪妮感到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她莞尔一笑,说道:“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徐莉莉。”雪妮侧着头静静地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那个女人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她微微低下头,有些尴尬,道:“……和你道个歉。当年太小不懂事,以为抢了莫宣就可以报复你,到头来害人害己。即便我删了你在网上写给莫宣的留言,他心里也依旧藏着你。是我让晨鸽把分手的事情告诉你的,希望你们可以在一起,也减轻了我的罪过。我……”
“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如果没有别的……”雪妮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有个不情之请。”徐莉莉见雪妮要下逐客令,立马补充道:“可不可以把梓空让给我?求你了!”她一把拉住雪妮的手,雪妮只觉得心头顿时一阵寒意,这个自恃清高、藐视一切的女人竟然也有低眉折腰求人的一天。
雪妮毫不犹豫地抽回了手,淡淡地回道:“确实是个不情之请。”她上前一步盯着徐莉莉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可以洞穿一切,“徐小姐,我有些听不懂你的话。梓空他是个人,有手有脚有思想,不受任何人胁迫!请便吧。”说罢,雪妮转身离去,雪白色的衣襟随风飘起,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雪妮坐在竹制的摇椅上手捧着一本诗集悉心的品读着,窗外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玻璃。家中的保姆王阿姨将一壶刚刚泡好的碧螺春放在了茶几上,望了一眼雪妮,说道:“妮子啊,雨下得越发大起来了,那个人还在外面呢。”
“告诉他昨晚我只是想脱身才搪塞他的,让他回去吧。”雪妮头也没抬地应声道。
原来,昨晚下班时,雪妮在医院门口竟然又看到了乐莫宣,她以为吃了闭门羹的他会消停一些,没想到变本加厉起来。她自顾地走着不去理会他,而他则一路说笑追随着,毫不介意。直到下了地铁,走到家门口,雪妮拗不过这个“无赖”,便答应了他今晚的约。谁想到,这无赖不仅如期而至,而且还赖在家门口不肯走。
“他说,一定要见到你。”王阿姨瞅了一眼雪妮,又看了看窗外的大雨,有些动了恻隐之心,说道:“那孩子都湿透了,要不先……”
雪妮一抬手,应声道:“您先歇着去吧,这事我自己处理。”目光依旧停留在诗集上,可每个字都变得陌生起来。许久,雪妮放下手中的书,踱步到窗前。映着模糊的玻璃窗,窗外一幕烟雨朦胧。院子门口站着一个湿漉漉的男人,已经看不清面容,只是隐约可见合体大方的休闲装和手中捏着的一抹红。雪妮一个不小心脸颊碰到了玻璃窗上,顿时一股寒意直逼心头,她全身不禁颤抖了一下。
“我答应明晚赴你的约。”说罢,雪妮将手中的伞塞给了雨中的男人,转身向屋内跑去,院中青瓦砖上的积水和泥污溅湿了长长的白裙。
“上车!”来接雪妮去同学聚会的梓空接过她手中的包时无意中指尖碰到了她的手,雪妮下意识地将手向后缩了回去,坐在车上,气氛有些尴尬。
“那晚你和莫宣约会得怎么样啊?”梓空首先打破了沉默。
“噗,那个傻子啊!用淋一场大雨换来了一晚的散步,就是去财院里面散了散步,到自习室里坐了一会儿,给我讲了一些以前那个数学老师慧明先生的故事。”雪妮笑着说道,却隐隐约约觉得喉咙有些涩,“后来,坚持不住他就咳嗽起来了,明明是风寒感冒,干嘛还出来散什么步。又不是小男孩小女孩玩浪漫!”说着,雪妮耸了耸肩。
雪妮的语气充满了戏谑,可听到梓空的耳朵里却满是凄凉。这几年来,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算不上情侣,可也是无话不谈的,说到底他还是懂她的。她对他的关心和信任让梓空感动,可她对他也只是关心和信任而已,就像是最要好的朋友,或者说是最信任的亲人。两个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无所谓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介意,因为心里没有真的在乎过。到头来,那个最疯狂最无理取闹最不可理喻的才是在乎得要命的人。可是,最无关紧要的人成了亲人,最值得珍惜的人却成了仇人。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独自一人承受下去么?如果替你分担的那个人注定不是我,那么就让该承担的人承担吧。”梓空侧过脸望着那清秀的眉眼,突然有些心疼起来。
雪妮咬了咬唇,低下了头,沉默着。
许久,她说道:“徐莉莉找过我,让我……”
“她为难你了?”
“没有。但我觉得她是真的对你上心,这么多年了……”
“也许吧。”
一群七年不见的老同学聚在一起免不了一番感慨和相互敬酒。一个原来可以凑成一副扑克牌的54人班这么多年过来以后能够再凑一起的也就剩下19个人了。大多数人已经散落天涯、各奔东西;也有些人这些年来碌碌无为,不敢再来寻落差感;还有一些人不想再见“旧人”,既然已经物是人非就不要再触景生情了。听说,小q成了IT土豪,嗯嗯,她那高精光多回路的脑子不贡献给高端的IT行业都是对粮食的浪费;听说,筱贝正在步入网红行列,嗯嗯,也只有她的活泼好动、古灵精怪才能调动起围脖里的屌丝们呢;听说,秋凝竟然从财院毕业去当英语老师了,好吧,当老师一直是她的梦想,只是当初说好当汉语老师的,这个说叛变就叛变没有原则的女人;听说,晨鸽做大了国际销售市场,还娶了女神,真是登上了人生巅峰哇;听说,少凡正与未婚妻你侬我侬地四处游玩秀恩爱,真叫人羡慕!
其实,很多时候雪妮挺羡慕他们那些简单而美好的爱情,没有那么复杂的前因后果,没有那么深的爱恨情仇,只是简单的相遇、简单的相爱、简单的相守。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拥抱、说笑、对饮的一幕幕,独自默默地喝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
“就算你不会喝醉,我也不能让你买醉。”不知什么时候,莫宣突然出现在雪妮的身旁,他一把抓住雪妮的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顺势将她拉了出来。雪妮一路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激怒的乐莫宣一把拎了起来抱在怀里,坐进了计程车。
折腾得有些疲惫的雪妮不知不觉地睡着在莫宣的怀里,像极了乖巧的小猫。意识迷糊之际,雪妮感觉到一阵失重感,努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被放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突然,鼻尖感觉到了一股伴随着浓烈酒气的温热气息,只听他说,你看他们都多幸福啊,咱们又不差为何要落后呢?我们重新开始,再爱我一次好不好?雪妮犹豫着点了点头,朦胧之中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顷刻间,整个房间之中异常的安静起来,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气势磅礴的云雨交织。倏而,乐莫宣将被子提起来盖在雪妮的身上,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额头,说了句“睡吧”,房门便“吱”的一声被关上了。
当岁月在我们之间汹涌流逝,思念像树一样扎根发芽愈发浓密,而我已经习惯了那个像伤口一样的人残留在梦里,不敢碰触,又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