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宿孽总因情
“吱”的一声门打开了，雪妮反射性地抬起头，向门口望去。两道目光相接的瞬间，雪妮心头奏出一个跳动的节拍，她慌乱地低下了头。
已经是第二周了，乐莫宣彻底变了，变坏了。不穿校服也就算了，还每天换一件衣服，而且是各种各样的条纹衫。雪妮真的好想问问，这衣服是他自己选的，还是他妈妈买的？她还是蛮喜欢那些款式的，只能说买衣服的人和她一样的有品位。条纹图形看久了就会觉得眼晕，不过配上白皙的皮肤、瘦削的身形、黑色的镜框还是比较能容忍的。
只是，这倒霉人表里不一，说话太过分了。雪妮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背书。
虽然雪妮一直都在坚持不懈地忽略着某人，但往往事与愿违。譬如，那天语文课上按顺序来讲解成语，轮到乐莫宣的是“醍醐灌顶”。然后，那孩子神解释道：“拿着水壶浇灌头顶。”雪妮这才发现平时高傲冷漠的乐少竟然也会长幽默细胞。再譬如说今天的物理课，乐莫宣趴在桌子上写化学作业。估计又是在补化学作业，迫于化学老师对他的‘优待’不敢不完成，真可谓是拆东墙补西墙啊。结果，被物理白老头给发现了。“啪”的一声脆响，作业本应声被摔在桌子上，正在打瞌睡的雪妮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嗖”地站起来。
按常理来讲，白老头肯定是要骂：“你物理学得很好吗？这可占理综120分的，你要说是没有必要再听了，那就去化学老师那……”而事实是白老头绷起像墙皮一样白的脸，吹胡子瞪眼地质问了一句：“你以为穿上条纹衫就是斑马了吗？”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雪妮望着乐莫宣煞白的吃屎般的表情笑得不亦乐乎，总算是遭报应了，让他平时总是毒舌、欺负自己！估计老头也是被他气糊涂了，才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的话。一时忘乎所以的雪妮欢乐的笑声高了起来。乐莫宣寻声转过头来，讷讷地看着她，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雪妮嘟起小嘴翻了个白眼。乐莫宣悻悻地回过头去继续接受着唾沫四溅的谆谆教导。
中午的时候，雪妮被薇蓝约去食堂吃饭。所谓无事不约伙食殿，想必薇蓝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之前玩劲舞时认识一个舞伴，是个初中小男孩。本来玩得合拍，也聊得挺好的，我也没多想，毕竟是在游戏中嘛。谁知道他竟然想交往，一直缠着我。”薇蓝哀叹道，一片氤氲笼罩眉头。
雪妮这才想起来，之前放假时发现薇蓝开始网游，那会儿适逢与祭风闹别扭。结果被乐莫宣那倒霉孩子一折腾，乱得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也没再问，果不其然……真是后患无穷啊。薇蓝什么都好，就是这优柔寡断的性格太要命了。二人边端着餐盘找地方边说着，正好和晨鸽、少凡、莫宣走了个照面。雪妮错开目光，继续和薇蓝攀谈，眉山目水间却布满了忧伤的乌云和绝望的阴霾。
“唉，你们至于闹得那么僵吗？”少凡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我和她不是很熟，还是晨鸽比较熟，从军训开始，是吧？”乐莫宣瞥了一眼晨鸽，嘴角弯弯满是笑意，却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少凡想起上次雪妮托他拿回照片的事，便接道：“其实，雪妮还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只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未必是出于她本愿。所以……没准有些误会。”他看向乐莫宣，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一枚石子投进湖心却溅不起半道涟漪。
乐莫宣挑起眉，满脸坏笑地勾住晨鸽的肩说道：“听到了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晨鸽想起自从雪妮和莫宣闹僵后，她就将他们座位那里圈为禁地，绝不踏进半步，还有刚才那个肝肠寸断的眼神……他豁然开朗。其实，一切都是徒劳，给了的就再也要不回。他凝视乐莫宣许久，笑着说道：“时过境迁了。”
薇蓝隔着旁边的人眺望了一眼莫宣他们那边，转过头试探着问道：“他这么说也太过分了。你……真的放下了？”
雪妮怔怔地，没有答话，只是沉思着。
薇蓝不忍再逼迫她，善解人意地转换了话题：“那孩子死活要见面，说我要不见，他就每天都在学校门口等着。我要是一拒绝，他就会说什么人与人之间缺乏信任、社会黑暗、人心邪恶。我真怕自己会误导他，一手造就个反动分子。”
薇蓝向来心软，自然叫人吃准了这一点，以前的岩煊是，现在的网友也是。然而，这些都只是表面矛盾，而真正的问题她还是没有去解决。雪妮仿佛没有听到刚才的倾诉，只是抬眼问道：“你和祭风怎么样了？”
薇蓝有些诧异，垂着眼帘，低声应道：“还不就那样呗。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知道是时间久了感情淡了，还是人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高三绝不能再分心了！知道吗，我有多羡慕你们，他可以为你而回来，要珍惜啊。”雪妮不觉得红了眼睛。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唯有细碎的碗筷碰撞声被淹没在嘈杂的食堂里。
爱有千般苦，此心向一人。这个世界上，不是只要爱得足够深、用情足够真就可以在一起。在一起是一种福祉。
因为思念，所以寂寞。因为寂寞，所以放荡。若不是感情产生了裂隙，薇蓝又何须网游来填补空虚呢？雪妮悄无声息地将祭风约了出来。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是时间久了厌腻了，想要放弃了吗？”
“没怎么啊。”祭风一只手插着口袋，哼笑着回道。
“那你知道她现在除了上学还做些什么吗？”
祭风一愣，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沉默了。
“之前，薇蓝和她们班化学课代表一起放学的事你不要太在意。她只是欣赏课代表的作风，单纯的肯定，没有其他意思。”
祭风转过头看着雪妮。
“至于时间与感情这道辨证题，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可以想想你们到底经历了多少才在一起，想想当初的那份决心和感动。”说完，雪妮看了一眼表，快到午休的时间了。她转过身往回走，刚走两步突然想起当务之急还没有交代，便又转过身。祭风却依旧伫立在原地。雪妮见他神色恍惚，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便落地了，因为她知道祭风都懂了。“喂，她现在有些麻烦，很需要你的庇护。薇蓝是心软的人，你要是再磨蹭后果自负呦！”雪妮莞尔一笑嘱咐道。祭风会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班里，雪妮一进来就看到乐莫宣在她的位子上，好像正在和小q探讨着什么。他怎么会在这儿？莫不是这些日子乐少吃错什么药了，要不就是上次把脑子哭得进水了？
她理直气壮地走过去，说：“起来，我要回位。”
乐莫宣抬眼淡淡道：“等课代表把这道题说完的。”
雪妮别过脸去不看他。
小q瞟了一眼雪妮，抿着嘴，竭力抑制着坏笑，脸上一抽一抽的，继续讲道：“其实这个式子可以看作是二项式……看这个和这个，就是指二项……”
“哦！这样子看的话还真是二项……那……这个式子岂不是大项式……嗯……大象~~~大象~~~”乐莫宣满脸无赖，诙谐地低吟道。
小q满头是汗：“哪尼？貌似……好像……是单项式吧？”
雪妮实在是忍无可忍，哈哈地笑出了声。午后明媚的阳光映出上下浮动着的娇弱侧影，微风撩过发丝，像极了风中枝上微颤的花骨朵。
“咳咳。”乐莫宣绷起脸故作正经道：“这是个科学问题，要严肃！”
雪妮笑着瞪了莫宣一眼，吼道：“你有没有完啊？我脚都站麻了，要是得了静脉曲张你负责吗？你要再赖在这，我就……”
“就坐我腿上……你敢吗？”乐莫宣翻了个白眼反问道。这丫头气急败坏的，估计他又要被刁难了，还是先开口为强。
小q终是忍俊不禁起来，望着雪妮红得快要炸掉的脸附和道：“嗯嗯，他会负责的。”
雪妮怒目圆睁地“你……你……你……”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反击，一跺脚转身跑走，坐到了乐莫宣的空位上。
晨鸽看了一眼雪妮，又看了一眼莫宣，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写作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