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着取开门口的木头,大喊道:“在呢在呢,我说白兕妖王,我是你师父的徒弟,也就是你的师兄了,洞中并无
他人,师父要你来迎我,可是要我入仙班?”
说着,已走出了洞外,文真亦跟了出去。
“喂,我说白兕妖王,未曾想到你竟这般英气。”
那白兕妖王只是笑笑,接着说道:“想必你便是师父曾提过的扶摇子?”
“正是呢,这是师父替我起的名,说我本应叫这名的,也不管我喜不喜欢。”
“师父要你接的人可在?”
“他没来,我昨天等到半夜,也没来尊者,估计是下了大雨,今天方能上来。”
“那师父要你留给尊者的饭食可在?”
“啊,没有啦,昨晚没来,被我吃啦,还有,他也吃了些。”
白兕妖王笑了起来:“师父说,除你之外,谁人吃了那些饭食,谁人便是尊者。”说完正色道:“白兕妖王见过尊者
!”
扶摇子扭过头来看文真:“师父说傍晚有人来,你是傍晚来的;说要我将东西给你吃,我果真给你吃了的;说今天我
会知道,我果真是今天知道的,那你就是尊者了?文真尊者?我怎么看不出有神仙之气?”
“我为世人之身,与常人多无相异,不必以尊者相称的。今天这是?”“文真指指眼前兕兽聚集的景象。
“先师和谷子要我前来,一是迎接尊者,二是尊者身后有人跟随,特领兕兽阻断道路,减少各色人等进入。另外、另
外……”那白兕妖王突然间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能否进洞内与尊者一叙?”
待进洞坐定,白兕妖王道:“我本被囚,后被人拘了元灵,来到终南山中引发兕兽聚集,承蒙先师和谷子相助,才能
借终南之灵气,保住元灵,又借先师法力,生出形影,可以在此行走,但灵魂仍被拘于头骨之中,不得逃脱,为他人
所用。”
“谁人如此下作,真是可恶!”扶摇子不平道。
“我亦不知,我所知者,他们收集兕兽之皮,不但是因兽皮坚硬,并且有驱灵之用,普通兵士穿了,人界与灵界,将
都无所挡,兕兽的大量死亡,那背后之人,定是想建一支既能对付人兵,又能对付灵兵的幽灵之族。”
“那兕兽之皮,虽是坚硬,泡制之后,兵器不伤,但灵气不足,穿上又如何用来抵挡灵界将兵?”
“你有所不知,那兕兽固然灵气不盛,但都是择日施虐而死,兕兽生性偏执,偏择了时辰,折磨致死,又将它们的灵
魂放于极阴之地,加以滋养,再让其附于自己的皮肉之上,那兕兽之灵哪肯他人再伤自己皮毛,怨戾之气相加,可抵
数百年修炼之力。”
“何人竟如此狠毒?气杀我!”扶摇子怒而不平道。
“所以,我来,还有一事要求尊者,望能得尊者相助,还以三魂,不使本族再受残害。”
“我为凡世之人,唯偶有异能,并不为常,恐难相帮!”
“我来之前,先师和谷子说,唯有先生能帮我族。”白兕妖王顿了顿说,“我知尊者眼中无善无恶,不违生死,但此
事非我一族之难,他们训练这支幽灵之旅的背后,恐怕是要对付人灵两界,两界都会受难,绝非我一族生死。如果我
猜得没错,他们已经得到了岷山神草中的聚灵枝,它不但可以保这些士兵身上的戾气相聚,还会吸纳其他气灵,神魂
不散。也可让士兵不知苦痛、不知疲倦地参加争斗,况有兕甲之坚,无人可挡,无灵可挡!”
“唉,如此看来,涂山氏族想必也无法脱身为安了!”
三人为了等水势小些再上山,谈了一个多时辰后方才启程。出得门来,白兕妖王道:“为减尊者与兄长脚力,请二位
乘坐兕兽上山。”言罢,便有两头兕兽先弯前膝,后整身伏地,等待二人。
扶摇子往前跑了一步:“这倒好,我除了牛,什么都没骑过,最怕兕兽,今天倒能骑了。”他跑到了兕兽跟前,却不敢
上去,回过头来看白兕妖王:“我说白兕妖王啊,这可是你让骑的,我上去了你可得仔细啊。”
白兕妖王笑道:“请兄长放心!”言罢回过头,看着文真:“请尊者上路。”
“我步行上山也方便的。”
“尊者安心就坐便好,这兕兽身强体壮,有尊者就坐,乃其福分。”
文真说声“言重了”,便不再推辞,直接坐上了那头青黑色的兕兽身上。“你叫其他兕兽均回去吧。”
那白兕妖王身形一飘,便已站在了一头兕兽身上,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众兕兽均四散而去,只余三头,白兕妖王
在前,文真居中,扶摇子居后,向山上前进。
这兕兽,在当时的陆行动物中,是最为凶猛的,一兕战五虎,亦不为过,因此,白兕妖王若不是灵魂被拘,当为兽妖
之王。
他们去见的和谷子,便是后世所说的八仙之一的钟离权,钟离权的师父便是铁拐李,铁拐李的师父,便是西王母的夫
君东华帝君。而扶摇子,便是后世所说的陈抟老祖,文真当时所骑的青黑色的兕兽,后转世投于楼观台,为老耳所骑
,一路西去。
这里说的西王母与东华帝君,只是一个职位名,就相当于佛教中的如来,你可以把他当成一个人,又可以当成一个位
。比如说如来投胎入世了,这个位还在,但是是由别人来坐的,数十年数百年后,我又将以弥勒菩萨的身份,来继承
这个位子。
所以,西王母是谁,东华帝君是谁,要看指的是哪一世的。另外,西王母不是王母娘娘,与玉皇大帝没有任何的姻缘
关系,玉皇大帝这个位置,是东汉之后才有的,也就是说,在东汉之前,其实没有天庭和地府。而当时的灵界,身份
地位最高的是西王母,其次是东华帝君,之后是神农氏族、轩辕氏、炎帝,之后是黎山老母(后又称九天玄女)、共
工,之后是西倾、朱圉、岷山、岐山、荆山等山主人,再之后才是诸位后世神仙。
这里面,有一些人是不在其中的,一是伏羲、法藏、文真,二是女娲,三是蚩尤部族众等,四是涂山氏族。伏羲、法
藏、文真是个人,灵界有事,你别找这几个人,除非他们特定时间找你,但你可以找另一个与他们同族同源辈分资历
老的人,那就是羌族的女首领,便是西王母了。
不管是多高资历的灵,资历都老不过西王母这个位,因为她代表的是整个羌族,而无论轩辕氏族、炎帝氏族、神农氏
族,还是蚩尤氏族,无一不是羌族之后。
法藏找到西王母,说要从她这儿选几位高灵,去帮助文真,东华帝君得知,主动派自己名义上的弟子铁拐李前去,铁
拐李自然愿意,并带上了自己的弟子钟离权,也就是和谷子。
而法藏也欣然同意,因为此二人前去,有极大的便利,一是二人都有肉身,这样方便在世间行走,二是两人都可以灵
体离体,七天无忧。
钟离权在红桦坪等着文真。
文真与白兕妖王、扶摇子一起上山,路上前行了六七个小时,一直从中午走到临近黄昏。
这一路,文真的心情,五味杂陈。
他躲了15年,远离了15年,但还是来到了终南山。
他知道,这次来了终南山,他将离世间的生活越来越远,他又得回去了,在那里,他不是一个贪玩的孩子?
这些年他一直在逃避,如同小时候逃避家里的劳动一般,但他明白,有些家中的事是你力所能及的,你最终又如何能
让年老的父母和三岁的孩童去忙活。
他曾经幻想着离开这个家庭,他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贪恋这世间的一切纷杂与感官的乐趣,可他毕竟还得回去。
人要长大时,能玩的时间越来越少,以至于到了最后,不管玩还是做功课,其实都已不再是为了自己。
这十五年,就像他给自己放了一个十五天的长假,假期结束了,他在回去的路上,明白一切还都得继续,做自己没有
完成的事,去了结那些因果。
他不知道是宿命安排了自己的一切,还是自己安排了自己的宿命。甚至在十五年中他曾以为,这会是他唯一的一次逃
脱宿命,然而到了现在,却发现一个更大的宿命在前面等着自己,他已经学会很从容地看着它降临了。甚至还会在嘴
角流露出一丝的笑,心道,我早知如此。
宿命竟是这般造化弄人,他本想扔掉身上所有行李,而就在扔掉最后一个小行李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背负着整个天
空。
很多时候,他想说的太多,反不知从何开口,别人问起时,竟无一语可答,静静地说:“没什么事。”然后耸肩笑笑
,轻轻地离开。
如果你知道所有的戏并不会上演,你还会不会每天排练,如果你听到爱人在说话,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气息,伸
出手去,却抚触不到,你该相信自己只是个幻象,还是面对的世间才是幻象?
他只是一个爱好自由的旅人,骑马直驱山林,春意正浓夏气不长秋果累积北雪四飘,没掉了所有的踪迹。我明知再往
前走,回去的路必将为新草嫩树所覆盖,却仍愿意信马由缰。
此地离岐山二百里,而今有马不得回。
路的两边花开繁茂,有齐腰深,森林中光影斑驳,伴随着鸟雀鸣叫,犹如幻境一般,这便是终南山,那座传说中仅次
于昆仑的神秘大山,而自己便是那个灵界传说中的终南山主人。如果有人可以替代,他可以放弃这个终南山主人的位
子,去安心地睡大觉,一睡便是三千年;如果有人可以替代,他可以放弃这终南山主人的位子,只去谈一场恋爱,没
有追逐、没有伤害、没有猜忌,只是淡淡地相爱,轻轻地说话,开心地笑笑,走走看看,风轻云淡。
但他还是来了,来到了终南山中,去做那个终南山主人,智尊龙马氏座下,伏羲数千年中处于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离
不灭的状态,法藏作为大管家,不可以离开,比自己还辛苦。有些事自己不去做,还能推给谁?
上山的路上,文真的心境一直处于悲凉又略带安宁的状态。到了白桦坪时,山间有股异香传出,十分淡雅,像是什么
花的味道,却又叫不上来。这时白兕妖王从马身上飘了下来,低身行礼道:“我与扶摇子送尊者到此。”说完,旁边
的矛草房中笑呵呵地走出一个人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络腮胡,脸极圆,嘴唇极厚。还没说话,那人便咧开嘴笑
:“我一直在等呢,竟给盼来了!”
这个人,正是钟离权。
他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知道尊者要来,我采了些草果谷,下些面做饭吃,刚好要熟呢。”
文真从兕兽身上下来还没站稳,只见扶摇子快步走了过去,低身说:“师父,你原来昨晚要我等的人是文真尊者?是这
终南山主人的转世之身?”
和谷子将脸一沉:“我不是你师父,让你等人,你却呼呼大睡,我怎么可能会收你这样的弟子?”说完,转身对文真
道:“尊者可到茅屋一坐,饭菜待会儿便好。”
晚上,房内只余和谷子、扶摇子、白兕妖王和文真四人。和谷子叮嘱白兕妖王去屋外监视是否有其他灵物靠近。
之后才言道:“白天之时,山上人多眼杂,未及与尊者多相言谈,还望尊者见谅。”
“人多眼杂?这山上还不就我们四人?现在仍是我们,师父你可真会说笑!”
“扶摇子切莫乱言,这山上,鬼魅妖精数不胜数,尊者在山上的事,尽管留心,也易被传出去。为何要你和白兕妖王
送尊者上山?因为你并非山中灵物,众灵不会多想,白兕妖王来此地时日短,众人也不知他的厉害,也不会引人注意
,而我,则是外来的一山中村夫,与你一样,都为肉身之体,自不会引人注意,众人只当是有些小道行的人,来山中
访友,这才是师父这么安排的缘故。”
文真听了,笑问道:“和谷子可曾听过素问这个名字?”
刚说完这两个字,便听到外面似有风声大作,众人停下话来,只听外面白兕妖王大喝道:“何方妖精,敢来此生乱?
”
白兕妖王这声大喝,倒像是给里面的人听的。
“尊者稍待,我去看看。”和谷子出得门来,只见妖王面前隐约站着两个人影,一黑一白,依稀可见。
和谷子见了,直言道:“二位请进罢。”那二人径直走了进来,见了文真便拜:“终南山文真尊者座下接引使者,人
称风、云二使,见过尊者,敬迎尊者还山!”
文真见了二人,脑海中突然闪过此前的种种画面,凝视二人:“又看到你们了。”
这二人,风使后来做了东岳帝君,云使则一直守在终南山中,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扶摇子见了风、云二使,偷偷地凑过去对和谷子说:“师父,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我守着山下,便是知道有今
日的!”
“你二人可知素问何在?”
“我等愿带尊者和谷子前往。”
扶摇子一听急了:“师父、师父,还有我和白兕妖王呢!我们也得去的。”
和谷子将脸一沉:“须听从二位使者安排!”
扶摇子一听,一个人坐在一边的地上不说话了。
“和谷子,请让扶摇子与白兕妖王好生照看师尊与您肉身,请二位将手递与我二人,我二人这便带二位前去。”
言毕,二人闭目伸手,灵体化作两道光球,一闪而隐。
待文真睁眼看得清时,已到了一处洞府。那洞府之内,虽无灯光,却四周通亮,洞顶之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有橘
黄色的、银白色的、浅红色的光,犹如天际一般。
只见前面站着五个人,为首的竟是一年轻女子,约有二十多岁,清丽婉致,气息安宁,此人便是素问,也就是后世所
说的斗姆元君。
她身后站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但奇怪的是,看上去却并不显得粗野,倒是豪气非常,这个人便
是后世所说的东华教主铁拐李,这一世的名字,叫羌混元。
在他的后面,立着一女子,三十多岁,高个大脚,文真看不出来头。
这女子旁边,站一人,身高体壮,三角眼,大胡子,样子甚是凶恶,性敦厚,名叫玄中,本地人氏,为素问所收,也
就是后来的正一真人。
旁边站着一人,头尖额圆,两眼成缝,似笑非笑,为西王母所派,众人俗称大角老人,也就是后世所说南极仙翁。
素问见了文真,上前行礼道:“素问见过文真智者,素受法藏智者之命,来此护佐尊者,一切听从尊者吩附。”
素问一一向文真介绍过众人,文真问道:“今日为何不见九天玄女与共工?”
众人皆不作答。
文真说道:“我知道了。”
文真叹了口气:“我这一睡,便是两千余年,这两千多年中,很多神灵之界,定是增添了不少高灵,也定是有很多人
的元灵泯灭,无有归来。
“我今入世,有三件事,前一件事,基本已了,第二件事,为个人宿命,第三件事,当为减免众灵苦痛,此事非我一
人之力可就,需众人帮忙才好。”
“请尊者放心,我等定不负尊者之托!”
文真入座,示意众人坐下,复言道:“斗转星移,气数有变,众灵皆难脱劫难,故数十年中,皆入世投胎,以让灵界
之难。入世之灵,凡元灵有动,则生异术。是有异术,易生贪妄,使世间平生诸般因果,有违我灵界之规,故今有事
,须借各位之力。”
众人皆起身,等待文真吩咐。
“大角老人,你有几多年岁了?”
“尊者,晚辈统领西王母座下众灵,已有近两千岁了,受法藏尊者点化,西王母之命,来此辅佐尊者。”
“你需前往洛水之南,龙门之山,去见一人,此人为涂山氏族之长老,你去之时,说是来自日月之山,受法藏之托,
前来拜会即可。”
“尊者有无提醒?”
“你去之时,必待她一人之时,便说一句,文真尊者甚为挂念岷山神草,不必等她作答,你回来便好。”
大角老人应诺落座。
“和谷子,你与白兕妖王一并,须尽快查清是何灵以兕兽之皮,创设幽灵之旅,查明之后,请勿妄动,报与素问。”
和谷子允诺,坐在一边。
“素问,你统领其他人众,寻访各入世元灵,使其归于我终南山中,不得妨害世间。”
玄中问道:“如果此灵不听应,该当如何?”
“是的,还望尊者能有感应之语,可召众人听从。”
“我这儿有《元灵心经》中谒语几句,凡遇上那元灵尚存之人,便为其诵读,或要其默读,自得感应,如若不相感应
,亦不强求,任其泯灭。”
“请尊者明示谒语!”
“世间生灵,异形而同灵,无分大小、无分种类、无分正邪、无分善恶,无分信念,无分故土。凡得闻此语,皆得感
应。我失故土行于世间,元灵泯灭灵性不显,我愿言行如一谨言慎心,心有和美执一守中,生生死死明心见性。”
众人听罢,当即默诵,不胜慈悲。
闲谈时,文真问道:“我在山下听闻有一魈怪,可在山中?”
素问答道:“山中确有一魈怪,以食人为生,生性凶猛,为我收服,愿听命于尊者,如今在山谷入口处守护山门,因
尊者要来,故让其回避。近日常有人奉死人前来,故其食无忧,常居洞中。”
“我来山中,后必为众灵所知,未知之前,不可宣扬,各自早做安排,以减烦忧。”
自此之后,文真再回岐山邑,继续过世人的生活。大角老人赶往涂山氏族,和谷子和白兕妖王离开终南山,与他的灵
体一起寻找白兕妖王的头骨,以及幕后主使者。风、云二使驻守洞府,负责随时接应众人。素问带其余人前往各地寻
访投胎入世的众高灵,以备他日之用。
文真回到岐山城,夭夭问道:“先生三日不见,外面尚好?”
文真道:“一切安好,姬旦那边可有消息?”
“尚无消息!”夭夭边帮文真放好随身的东西边说,“不过,吕大师那日见到夭夭,问及父母之事,言说可代为寻找
,夭夭心中甚是感谢先生和吕大师。”
“我没帮上什么忙的,吕大师要找,更容易些,很快便有消息,安心等待便好!”
雨后的晚上有些清冷,夭夭帮文真生了火塘,看烟散得差不多了,便要离开。文真壮着胆子说道:“你那屋小,不便
有火塘,待会儿木柴再烧些,你拿一些炭火过去,省得屋里清冷。”
夭夭听了,虽并没停步,却仍然回了一句:“我先打些水来,也不晚。”
夭夭回来时,文真坐在火塘边上,在对面让出一块苇垫来,方便夭夭落座。
文真见夭夭今天仍愿落座,知道自己那天唐突的话并未惊着夭夭,放心了不少,却也不敢再唐突,只和夭夭讲些山中
的见闻和鸟兽之迹。
说话时,夭夭递过水来,文真慌忙站起身伸手一接,却挡住了来势,洒在了夭夭身上,自己的腿上也没能幸免。正要
朝夭夭赔不是,夭夭不说话,递过一素布来。
看文真的慌乱样,夭夭倒生了几分镇定:“夭夭有一事想请教先生,夭夭有一近友,极为倾慕敬重一人,算不算得是
喜欢?”
文真听了,先是一愣,他知道,她所说的近友,其实是她自己。
“应当算的!不过,又不像!”
“先生通晓世间之事,每次夭夭一问,先生便糊涂了的!”
“你觉得算不算?”文真想看夭夭的态度。
“不知道!”夭夭说完这话不多久,便急急地先走了。
后面的几天,夭夭明显与文真亲近了很多。文真坐在廊檐下时,有时夭夭就侧着站在他旁边,肩膀与文真坐时的目光
齐平,这时她喜欢伸手去够一些花枝树叶,头发从身后微微散开,眼睫毛犹如蝴蝶飞舞,面庞素净清秀。文真总是指
一下树叶,说声“你看,真好看”。
然后等夭夭看树叶花枝时,细细看夭夭的样子,他感觉到这样纯净美好的日子绝不会长久,他带着一分美好、纯净而
又绝望的心在看这一切景象。
这一切景象,在他眼前,往往只有一瞬,但他却要用数百甚至上千年的时间去留存。
然而,现在他不用留存,他就看着这一切,看着夭夭就在自己眼前,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你喜欢的人在你眼前
,你可以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她的样子,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留住这一刻,便已是全部,他像一个得了
绝症的病人,明白一切都将逝去,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而又绝望的。
吕尚也看到了这一幕情景。
遗书
以前我爱你
得了绝症的病人
抚触着自己的身体
绝望而痴迷
又
不愿向人提及
我从不奢望世间有可令我生还的良药
如同坚信你我
绝无缘由地在某个角落
不期而遇
世间太小
太小的世间
能让你我有多大的勇气
改变原有的足迹
存在还是消亡
流星总在你注意到的
灿烂瞬间
永远地死去
我只希望能这般出现或离去
耸耸肩
最后一个
阳光般的笑容
等待着被一个最无意的观众
不经意地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