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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请握住我满是泥泞的双手

寒冬时节,天空逐渐落下细雪,伴随着一缕暖阳连同空气中的灰尘飘飘洒洒地扬在了庭院大门。

夏瑜站在门前,收起了手中的伞,本黏附在伞上的融雪随着收伞的力度弹跳到了她的肩上。

如水一般细腻的白雪很快便在厚重的大衣上化开,留下一圈污渍,却又和大衣的卡其色巧妙地融为一体,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污点而让衣服显得更脏。

屋内的女人一手拖着行李箱,一边往门口走去,在看见夏瑜时微微睁大了双眼,脸上稍显尴尬之色,她撇了撇头,正打算开口时听到了夏瑜的声音。

“要走了?”

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女人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那个,夏瑜啊,你看你也已经毕业了开始实习,自己也有点薪水了吧……你爸爸那边每个月给的抚养费你就不用再给我了,自己留着好好存着吧。”

夏瑜轻轻叹了口气,径自往屋内走去,经过她身边时再次说道,“不用了,父亲也孤身寡人没有住宿地方,我直接让他别再给我们打钱就好,他自己留着就行。”

女人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夏瑜,声音突然有些微微发颤。

“真的吗…那太好了,妈妈还以为你……”

夏瑜回头看向母亲,那双眼深不见底,一片漆黑。

女人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不……没什么。那……妈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夏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着女人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往前走,反手关上大门之时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大门掩起的阴影遮住了夏瑜半边脸,她的眼睛完全沉没在黑暗里,却有一道细微的光打进她的瞳孔,分明是那样耀眼,却又浮现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夏瑜往自己房间走去,她熟练地挪开衣柜,衣柜后的墙壁上有一道不明显的缝隙,她轻轻一推,缝隙便连同整个墙壁往里打开,呈现出一条往下延伸的楼梯。

她习惯性地从旁边拿起蜡烛,点燃,后向下走去。

清脆的脚步声在黑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犹如雨点般击打在鼓上,每走一步她的脸庞便被火焰照得更亮一分。

「太好了夏瑜,妈妈还以为你……」

还以为我什么呢?

夏瑜不禁歪头在想。

以为我不再像是个正常人,以为我连最后一点亲情之爱也丧失了是吗?

随后,夏瑜停住脚步,她望着面前低头靠在床边的男人,不禁嘴角上扬。

我当然早就不是正常人了啊,父亲给母亲的生活费我不再需要给她,那我可以拿来做什么呢?

那当然是……花在我面前这个正垂丧着脑袋的男孩子身上。

“毕竟,我可是最爱你的啊。”夏瑜以一种极致温柔的声音开口,她满眼爱意地望着眼前人,烛光打在她眼睛里,深红的瞳孔映射出的病态一览无余。

男人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他默默观察着夏瑜的影子往右边挪了挪,把手上的蜡烛放在墙壁的架子上,随后又看见影子逐渐往自己靠近。

然后,他听到上方有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语气。

“怎么了林梓鹤,明明你刚到这里时还大喊大闹,像只野兽一样根本不让人靠近。现在你已经适应了吗,”说着,夏瑜蹲了下来,双眼与他平视,“还是说,你终于舍得放弃抵抗,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空气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夏瑜也不着急,就这么注视着他。许久,她才听见林梓鹤缓缓吐出一句:

“痴 心 妄 想。”

不出所料,听到这句话的夏瑜瞳孔猛地一缩,她站起身,高傲地俯视着林梓鹤。

“这没关系,反正我母亲已经离开了,我终于不用在家里继续躲躲藏藏地来见你。从现在起,我可以天天来看你,你不用再孤独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了哦。”

明明是残忍的话语,却从她嘴里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讲出来,仿佛她现在所做的这件事就是像小孩子一样同他打闹嬉戏。

林梓鹤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终于抬头看向夏瑜,微微眯了眯眼。

“你想做什么?”

夏瑜听到他这句话眼珠子转了转,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妈已经不再需要我爸给她抚养费了,到时候我爸的那一笔可以拿来改造你这个地方。”说着,她还转了个圈伸手向四周比划了起来。

“你看你周围都是阴暗潮湿的墙壁吧,当初我挖这个地下室挖了好久,可是我想要快点见到你,就只能不得不将就地把这块地方粗略地建造一下。”

“现在我有资金了,我可以改造一下你的住所,可以给你装盏吊灯,把墙壁砌成瓷砖,把水泥地也铺上木板,让你不用坐在冰冷的地上。哦对了,衣服也给你买点新的吧,毕竟你要一直住在这里总是需要新的衣物的……”

然而夏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粗暴地打断,“你不要以为你掌控全局了,我已经失踪了这么久,我家人那边不会坐视不管,警察也一定会出动!夏瑜,你一定要这么执迷不悟吗!”

夏瑜缓缓回头,简直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向林梓鹤。

“你在说什么啊,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可是做足了很多功夫,怎么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呢。”她带着微笑走向林梓鹤,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如此纯洁的笑容,却看得林梓鹤心里发麻。

夏瑜伸手缓缓地抚上林梓鹤的脸庞,一脸爱怜地轻声开口:“林梓鹤,你忘了?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更爱着你了,我以前就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松开你的手。”

“所以,你不能试图从我身边逃离。”

“我母亲也已经跟着她新找的男人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

林梓鹤闭了闭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你真的爱我吗?”

夏瑜顿了顿,正想开口说什么,耳边忽然也浮现出一个声音,轻飘飘地,一声又声跟林梓鹤的话重叠起来。

「你真的爱他吗?你真的爱他吗?你真的爱他吗?你真的爱他吗?」

「夏瑜。」

随后,夏瑜震惊地睁大双眼,面前出现了一抹半透明的身影,正穿透过林梓鹤的身体,那人的身形、外貌均与她一模一样。

她望着眼前同她一模一样的“夏瑜”嘴里不停地念道「你真的爱林梓鹤吗?」一遍遍重复着喊她的名字。

夏瑜惊恐地摇头连连后退几步,仍努力挤出笑容开口,“我当然爱林梓鹤啊,我整整爱了他六年不是吗。”

半透明身影的“夏瑜”抿了抿唇,再度说道:「不是的。」

「不是的,你不爱他。你早就不喜欢林梓鹤了,现在这些都是你的执念不是吗?」

夏瑜听不懂她说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你是想……杀了林梓鹤吧。」

话音刚落,夏瑜便大声反驳起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想杀了他,我伤害谁都可以,我绝不可能伤害他!”

「是吗……」另一个“夏瑜”喃喃道,她垂了垂眸,让人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她缓缓朝夏瑜拥去,却还未触碰到夏瑜的肢体便如同轻烟般消散了。

夏瑜回过神来,她发现林梓鹤仍盯着她看,不知怎的,她感到心里一阵异样,便也无心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打算起身走人。

“那么,为什么是我?”正当夏瑜转身打算离开时,林梓鹤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什么?”

“为什么非得是我呢?为什么必须是我呢?为什么你不能喜欢别人呢夏瑜?”林梓鹤似乎隐忍着怒火,一句又一句低声问道,“明明我跟你分开了三年你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明明没了我你不是也能活下去的吗?”

“为什么……还要一直监视我的生活,还要在我身边阴魂不散,还要做这种事来囚禁我!”他最后一句像是咆哮般吼了出来,望着夏瑜的背影似乎眼神都带上了焰火。

夏瑜侧过身子,长发散落在她的侧脸,林梓鹤看不到她的模样,也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她开口的声音极其轻柔。

就像羽毛一样缓缓落入湖面,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却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满是悲伤的涟漪。

“因为那年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我,没有任何人帮助我,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没有任何人来救我。”

“只有你,只有你不由分说地闯进了我的世界,只有你愿意一次又一次地保护我,只有你接受了如此糟糕的我,只有你拯救了我。”

“只有你,握住了我满是泥泞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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