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如明月,媚骨自天成,眼见云鬓花颜金步摇,却别有忧愁暗恨生。
“哎,到请安的时辰了么?”
小丫鬟咕哝咕哝般说着话,幸亏系统待她好点,让她能听懂,否则语言不通也是个大麻烦。
早知道就不装什么高大上,写个架空历史,还整了个架空语言,故弄玄虚……
朱影怎么也料想不到,大梦一醒,就穿书了。
作为资深虐文爱好者,她喜欢追的作者也是虐不死人不偿命的文风,尤其是一位叫惟鱼的作者。她笔下任何一部小说,朱影都含泪看了多遍。
惟鱼最近又写了一本叫《无渡》的小说,由于古早虐文梗已经不大时兴,她便在其中写了大篇追妻火葬场,女主的结局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算得上是大女主,因此也引得不少人追捧。
朱影也如其他读者一样,对男主爱恨交织,感叹女主不值得,哭泣深情男配,讨厌恶毒女配。文中的女二名为第五珠,引诱男主陷害女主,算是文中的牵引线,但她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恶毒女配。
她是东萩的圣女,东萩乃好战之国,地处严寒之地,物资匮乏。故代代帝王和将士都侵略性极强,时常攻打邻邦或中原,以求资源。
也正因此,东萩世代选出生辰吉利的公主,作为圣女,一生只习祭神舞,于四季更迭和将士出战之际作舞,以求上天庇佑。圣女是东萩最高地位的女子,受大祭司抚养,终年在高塔上生活,永不婚嫁。
但第五珠的父亲属于东萩王室中独一无二的菜狗,又菜又爱玩,惹了中原大俞国好战的皇帝——楚寰清。被人打得屁滚尿流,还故意提出一个侮辱东萩王室的要求——将圣女和亲至中原。
为了东萩安危,父亲不得已将第五珠送往大俞。但第五珠生性高傲,难受此辱,又爱慕将她扶养长大的大祭司,即便应承了和亲,也誓要将大俞搅个天翻地覆。
她可说是十分幸运,与楚寰清暗恋的太后容貌相仿,作为太后的替身,她可谓备受宠爱,吹了吹枕边风,便能让皇帝为之昏庸。
这样一来,标准的暴君妖妃就成了。
她的结局自然也不好,被人灌下毒酒,折磨数个时辰后又被诛心,最终仍怀着自己独有的高傲,跳城墙而亡。
她的死让读者拍手称快,更有甚者觉得她的结尾还不够悲惨,朱影对她倒有独一份的怜爱。她有着不同寻常的倨傲,却因故变得扭曲,在扭曲中横生恨意,折磨他人也折磨自己。内心仅有的一份爱意也被人践踏辱没,最终为保存最后一丝颜面,情愿坠楼。
朱影并不喜欢她,也觉得她应有此报,但发泄般的谩骂,倒也不至于如此。临睡前为她同别的读者争辩,结果一醒,就穿到第五珠身上了。
她是愿意为了第五珠笔战群儒,可她不想跋山涉水去异国,不想跟人家宫斗争宠,不想死啊!
面前这张绝顶娇艳的脸,此刻竟有了不属于她的惶恐和无奈。
到了时辰,她便起身,尽力维持仪态,想象自己莲步款款的样子。但发髻上的步摇仍如狂风摆柳,打得她身旁的丫鬟暗暗吃痛。
以后,还是维持东萩的装扮吧……朱影用抱歉的眼光瞧了瞧小丫鬟,她一路跟随自己,真是不容易啊。
到了皇后的凤鸣宫,她一步步走在宫人诧异与惊艳的目光中。满宫皆知,丽妃盛宠在身,对众人皆不放在眼中,甚至从未去凤鸣宫请安过。
如今她竟主动换上大俞的衣裳,并第一个来到凤鸣宫,不禁让人疑惑万分。
入了殿内,有一人立于鸟笼前,拿着串玉珠逗鸟。远远的隔层纱幔,曼曼而立,头发半梳半散,插了支素簪,秀逸悠然。
她的气质极为清冷,然而发髻未完便逗玩小宠,又显出独有的一份调皮,这大概便是外柔内刚的女主角——皇后何安渡。
她可谓是纯纯的小天使,根正苗红,心怀民生,以长孙皇后为原型的顶好女子。挚爱皇帝,被第五珠屡屡挑拨,致使皇帝将她打入冷宫,何家亦被抄斩。她几近崩溃,决意放下皇帝,届时他也爱上了她。
眼下这女子,还不知道自己多舛的命运,仍是闲趣横生。
“丽妃参加姐姐,姐姐万安。”朱影恭敬行礼,周围的宫人却一脸惊惶,“皇后”亦停下逗鸟的手。
小宫女忙晃了晃她的袖子,小声道:“丽妃娘娘,这是陛下跟前的卫公公……”
嗯?!朱影连忙抬眼,卫公公已到她跟前,兰花指微微撩开纱幔,虽是柔声笑语地叫着她丽妃娘娘,眼里却不掩深深的阴鸷。
他生得模样俊秀,身材清瘦,看侧颜或背影着实像名高个女子。把他认错了,无可厚非,但他与第五珠并不对付,这句“姐姐”就像是对他和皇后的侮辱。
朱影心里止不住惶恐,她才刚穿书,就深深拉了一波仇恨,关键那人本来就讨厌第五珠!
卫诩,从小和男女主一同长大,身世坎坷,痴恋安渡。故第五珠喜当替身,他便深知她会分了安渡的宠爱,因此对她极为厌恶。
外表清清冷冷的样子,内里却阴狠恶毒,甚至比楚寰清还要狂肆。第五珠正是被他灌下剧毒,他还有意告知她,大祭司为他所害,致使她心死跳城墙,只为了替安渡报仇。
与生俱来的憎恶,让朱影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可……
“卫公公,你怎么在此?”
身后传来女子温柔的轻笑,朱影回身,几乎要哭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女主啊!锦绣凤袍,金凤落髻,华贵雅致,气韵端庄。
她忙行礼:“丽妃参见皇后娘娘!”
何安渡一愣,随即便打量着她,将她抚起,笑意盈盈。“陛下说妹妹不必来凤鸣宫请安,连本宫都没想到妹妹竟是这样端庄知礼。”
朱影正欲道谢,却被卫诩插了嘴。“皇后娘娘,陛下叫奴才通传一声,午膳,与您同去智空塔用,叫您好生准备。”
何安渡满口答应,随即便吩咐宫人去智空塔秉告太后,卫诩便告退了,临走还不忘斜扫朱影一眼。
得,他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肯定又要记她一笔了。
众妃纷纷前来请安,除了“抱病”的贵妃,见到朱影,也是看腻的惊讶目光。皇后例行公事,教诲了些话,便让人散去。
朱影迟迟不走,想巴结巴结皇后。何安渡果然顺她的意,将她拉至身旁的座位,细细瞧着她,叫她怪不好意思。
“据闻妹妹乃东萩第一美人,果真貌若天仙,肤如凝脂。”她抚上她眉间的朱砂痣,宛若雪景中的一朵红梅。“连痣也生得好看。”
朱影不禁讪笑,楚寰清可是很讨厌第五珠的朱砂痣,嫌她有了痣就不像太后,所以才会允许她一直佩戴东萩额饰,眼不见心不烦。
那颗朱砂痣,此刻被朱影真真正正展现出来。她心中笃定了,宁可无宠,也绝不做楚寰清的替身宠妃。
“妹妹才来大俞一月,汉文竟学得如此之好,真是勤奋好学。”何安渡显然对她稍有改观,从前的第五珠仗着皇帝宠爱,借不懂汉文汉礼之由,让皇帝楚寰清免了她的请安及规仪,引众妃不满,她亦无可奈何。
而今日的第五珠,竟主动向她请安,她自然也愿意许以她和善真诚。
朱影又是十分无奈,文中第五珠临行前,东萩王只教了她三句汉文——“陛下万安”、“多谢陛下”、“陛下息怒”,说唯有这三句是她需要的。
事实也算如此,第五珠说得最多的,也就是这三句。
但朱影可说了一口地地道道的中文,难道她要谎称是自己天赋异禀,一个月就学得好像人家十六岁汉人一样?
算了,何安渡又不是傻子。她便称作自己其实从小学习汉文,只是初来大俞,心有惶恐,才谎称不会汉文,以逃避宫规礼仪。
何安渡果然不恼,反是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她胆小。
“以后臣妾便仰仗皇后娘娘,再也不需担惊受怕了。”朱影眨巴眨巴含水的眸子,心中感叹自己的演技精湛。
何安渡为她拭泪,笑道:“皇妃只要尽心尽力侍奉陛下,遵循宫规,本宫自然都待她们如亲妹妹。”
楚寰清啊楚寰清,你个神经病,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皇后啊!
虽然是自己曾为之痛哭的男主,但一想起他前期不干人事的样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那个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又疯又舔的皇帝。
虽然是刚刚穿书,朱影就已经很想回家了。
在凤鸣宫待一上午,安渡处理后宫内务,她坐在一旁捧着本书,装作苦学汉文,提一提皇后的好感度。
待楚寰清下朝的时辰到了,安渡便去太极宫外等候,朱影也顺势回殿,呆坐一下午。
“圣女,信。”时至傍晚,信鸽飞来,丫鬟取出系在它腿上的纸卷。
她打开,满纸是安慰之言,大祭司亲笔所写。他怕她在异国受惊,偶有信笺寄来。
可他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女子,已经换了个人。
朱影点燃了烛火,将纸烧成灰烬,她尊重大祭司的感情,但绝不能有能致她于死地的蛛丝马迹。
“丽妃娘娘,殿里可要好好拾掇,省得灰尘呛人。”
殿外略有妖娆的语气,叫朱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缓缓转头,卫诩正立在殿外,扫一眼地上的纸屑,像在看一个笑话。
朱影强装镇定,将自己的帕子点燃,随即丢到地上,半扬媚眼。“我仪思殿的事,不劳公公费心。烦请公公向陛下秉明,本宫不爱丝制品,还是换别的帕子。”
卫诩应承下来,毫无奴颜婢膝之态,甚至连头也不愿低。
“丽妃的汉文果真是好极了,难怪皇后娘娘如此称赞。”他似乎有些不满,“陛下今儿还是来您这,您好生准备着。”
什么!楚寰清,你可是男主啊,去关爱你的女主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招惹别人!
朱影心累,摆摆手:“知道。”
宫女们送卫诩出殿,朱影便让人收拾了灰屑,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梳妆,用胭脂在朱砂痣上画了朵花钿,等候楚寰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