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幼儿园终于开始恢复正常上课，傍晚家长们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待孩子们放学，何景华和一旁的其他妈妈们聊着天，忍不住道：“总算解除隔离了，再待下去小孩都要把家给拆了。”
一旁的妈妈们也跟着附和：
“你们家还好，有老人帮忙带，我们家可惨了，都要上班，为了在家带孩子，把年假都用掉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有人不自觉！害了一个班的孩子！”
……
这时沈晓燕匆匆忙忙地赶来，林芸芸对她道：“非凡妈妈，家长们现在满腔义愤，因为你在明知孩子有传染病的情况下，还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导致全班被隔离。”
沈晓燕看见众人鄙视的目光，大声喊冤，“我、我根本不懂什么手足口病啊！我以为是喉咙发炎，不知道是传染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这种起码的常识你也没有吗？你这样当妈妈是不是太失败了？”
“就是，骗谁呢。就是故意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指责沈晓燕，其中一位妈妈还捂住自己的口鼻，嫌弃地说：“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换了，你们家是不是从大人到小孩都不讲卫生啊？要不怎么会变成传染源？”
大家一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交头接耳地说自己也闻到了臭味，那些鄙夷的目光宛若刀子一刀刀划在沈晓燕身上，沈晓燕浑身发抖，孤立无助，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死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苏醒从后方走来，正巧听见他们的言论，幽幽道：“怪味我没闻到，我就闻到一股子蛮不讲理的恶臭味。”
“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看不惯以多欺少而已。”苏醒耸耸肩，“你们也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李非凡妈妈可能是真的不懂这个常识。”
林芸芸刚才虽然没有加入谩骂，却也冷漠地站在一旁没有帮忙说话，现在听见苏醒的话，顿时气笑了，“笨不是借口，给大家造成的损失难道是假的吗？奚望妈妈，你家孩子没有生病，你就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苏醒抬眸看她，“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李非凡就是传染源吗？”
沈晓燕没想到苏醒会站出来替她说话，之前在群里苏醒总是和她最不对盘，可是在大家围攻她时，却只有苏醒站出来挡在她身前。
看见大家把炮火转向苏醒，沈晓燕心里也不好受，愧疚地向大家不断鞠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大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懂啊，我就以为是咽喉炎……”
何景华也上来帮忙打圆场，“哎呀，现在隔离结束了，孩子们都康复了。凡凡妈妈也道歉了，我看就别追究了吧，都是同学……”
“道个歉就完事了？真是窝火。”
苏醒看向说话的那位妈妈，微笑道：“我记得家委会不是帮助老师协调和家长的事吗？什么时候变成侦探社了？”
林芸芸见家委会有人被欺负，也不甘示弱，“现在咄咄逼人的不是我们，是你吧？”
苏醒锐利的目光扫向林芸芸，冷声问：“你们这样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叫讲道理吗？这是仗势欺人！再说了，你们的言词都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了，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你们家委会的人素质都这么差？”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这时幼儿园大门打开，孩子们手把手笑着跑出来，互相嬉笑拥抱，和门口妈妈们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新月跑了过来，举起手里的纸船给林芸芸看，“妈妈，这是李非凡教我折的纸船，送给你好不好？”
林芸芸白了苏醒一眼，牵着新月走了。众妈妈见林芸芸离去也都散了。
沈晓燕抹了把眼泪，回头想找苏醒道谢，但苏醒已经牵着奚望走远了。
林芸芸没想到隔天去觅赢机构的时候，又和苏醒狭路相逢。
她今天来是想再为新月争取补考的机会，她还把新月在家里自己做的模拟试题拿来给老师看，证明她的成绩够格待在超常班。
但老师还是原来的意思，超常班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新月缺考没来，他们已经让别的孩子升上来了，现在再让人家退出去，谁愿意？
“那你告诉我是谁，我去跟他妈妈商量。”林芸芸道。
几个之前和林芸芸有过龃龉的妈妈正在教室外等下课，她们没注意到林芸芸，自顾自地聊起天来。
“哎？顾林新月怎么没升上来？”
“被降级了呀！”
短发妈妈一脸幸灾乐祸道：“她不是那么优秀，那么爱表现的吗？原来不过如此啊！”
“听说是生病请假没来参加考试。”另一个妈妈解释道。
短发妈妈一点都不相信，之前林芸芸都是一副样样要出挑的样子，这么重要的考试哪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请假，就是坐飞机都会赶来。
旁边带着眼镜的妈妈把手挡在脸颊边道：“我儿子说，顾林新月就是看图说话好，逻辑思维不行的，课堂回答问题经常错。”
“那她妈妈还一副学霸的做派，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了，简直笑死人了。”
……
他们还提起上次圣诞节交换礼物，林芸芸准备的礼物就是自己做的饼干，嘲笑她自视清高，把自己当贵妇，林芸芸在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她气得双手颤抖，机构老师见势不妙，故意大声咳嗽两声，妈妈们停下谈话回过头一看，发现林芸芸都有些尴尬。
林芸芸在顾家伟面前都是一副乖顺的模样，不论他说得再难听她都不会顶嘴，但在外面她就不是这样了。在家里已经处处受委屈了，在外面哪有再让自己委屈的道理？她的生活花销又不是这些妈妈们给的！
“继续说啊！你们算什么东西！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啊！”
她先指着短发妈妈说：“你女儿每次考试都偷看我女儿的，你以为你高明多少？”接着又指着眼镜妈妈道：“你送的玩具根本就是盗版、山寨货，我没拆穿而已！”然后指向最后一个妈妈说：“你儿子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坐，没人跟他坐同桌，你自己想想为什么！”
她本来还想让新月回到超常班，可是看到这几个妈妈，她现在宁愿让新月退学，也不想再跟他们的孩子多相处一分钟！
林芸芸不等她们反应，转头对机构老师霸气道：“我们还剩十六节课是吗？马上给我退了！”
新月的成绩毕竟是真的不错，也算是他们的活招牌之一，老师听见林芸芸这番话，开口试图挽留，但林芸芸坚持，最后他也只能退款给她。
林芸芸坐着电梯下到一楼，迎面就碰上正准备上楼的苏醒。苏醒正看着手上的资料出神，突然闻到一股浓香，抬头就和林芸芸四目相对。
林芸芸瞟到苏醒手上拿着觅赢的宣传单，冷笑道：“你也想来报觅赢？”
“随便看看，还不一定读这里。”苏醒不想和林芸芸说话，敷衍道：“不好意思新月妈妈，我有东西忘了拿了，再见。”
她转身想往反方向走，林芸芸却不依不挠，“你昨天为什么要帮李非凡妈妈说话？你知不知道，新月就因为被传染，现在连觅赢的综测都参加不了！”
苏醒回头道：“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病，这跟我帮谁说话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懂都是做妈妈的，为什么林芸芸说话要这么刻薄无情。
“她害了全班的孩子！”林芸芸的眼眶因为愤怒而泛红。
“首先，你们并没有证据证明李非凡就是第一个生病的孩子，更不能证明他妈妈想故意害大家。再说了，就算她孩子是第一个生病的，也最多只能说明他妈妈忽略了，难道这就罪大恶极了吗？她也很无辜啊。”她相信这不是沈晓燕故意的。
“她无辜？”林芸芸讥笑一声，“那我们算什么？我女儿算什么？新月凭什么就要受她的牵连！你知道我们因为这个病损失有多大么？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吗？”
林芸芸不等苏醒回答就转身离去。
林芸芸白天一气之下把新月在觅赢剩下的课都退了，她得想办法跟顾家伟解释，不然他肯定会大发雷霆。
顾家伟傍晚回家时正低头看着手机，一抬眼就见林芸芸一脸苍白的模样，头上还贴着退烧贴，关心问：“你怎么这个样子？怪吓人的。”
“老公，我生病了……发高烧……”林芸芸虚弱道。
顾家伟一听，想起之前新月的手足口病，立刻拿起车钥匙，“走，我送你去医院，再联系一下我认识的周主任——”
林芸芸连忙叫住他，“不用了！我中午吃过药了，下午又睡了一大觉，现在体温就高了一点点，不要紧的。去医院说不定交叉感染，更不好了。”
“你确定不去医院？”
“嗯，不去。”林芸芸“艰难”地起身朝厨房走去，“菜刚才送到了，我来做晚饭。”
顾家伟看她这样脚步虚浮，说：“别忙了，吃泡面吧。
“不行的，泡面不健康，没关系的，我还有点力气。”林芸芸戴上口罩，又假意咳嗽了几声。
顾家伟没再拒绝，只是不放心地朝厨房里多看了几眼。
一家三口吃完饭，林芸芸收拾着桌子，顾家伟犹豫了一下，主动问：“今天要不要我帮你洗碗？”
“咳咳……没事，我能撑得住。”
待顾家伟去洗手间，新月趁机跑过来找林芸芸，举起一瓶粉底液问：“妈妈，这瓶需要扔掉吗？”
林芸芸朝洗手间看了一眼，门还是关着的，她赶紧对新月低声道：“对的，用完了扔掉！”说完她摸摸自己的脸，幸好有修容液，可以化个病容妆。
顾家伟擦着手走了出来，林芸芸故意一手抚上额头，“老公，我有点头晕，今天晚上你辅导新月写作业好不好？”
顾家伟没有拒绝，他坐到新月身旁，在手机上定了秒表开始计时。
新月紧张地做题，顾家伟在一旁看着她，手机上的秒表运转着，半小时后，计时程序响起结束的提示音。
新月迟疑地把试卷交给顾家伟，顾家伟看了眼试卷，问她最后一题为什么空着？新月说她不会。
顾家伟念着题目，心算出答案后翻看书后的简答，顿时呆住，嗯？不对？
林芸芸端着水果走到客厅，看着顾家伟懊恼不解的神情偷笑，故意假装关心问：“老公，觅赢这题目出得很难吗？”
顾家伟被问得有些尴尬，“咳，我再看看。”
他又重算了一遍，得出不同的答案后便叫新月过来，“这题答案是十五。来，爸爸给你讲──”
“爸爸，可是答案说是四十三。”新月把详解本递给他。
林芸芸撑在沙发肩上看着，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
顾家伟拿着书看了半天，怎么样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答案是四十三，“不对，肯定是书印错了！”
“这是觅赢发的教材，觅赢经常出这种搞死人的题目。”林芸芸幽幽道。
新月适时补了一箭射到自家老爸身上，“老师说算不出四十三，就是智商不够高。”
顾家伟：“……”
林芸芸站在顾家伟身后朝着新月竖起大拇指。
顾家伟恼羞成怒，把习题册丢到桌上，“这是什么破机构！简直是误人子弟！”
林芸芸撇撇嘴附和：“是啊，觅赢不光题目出得恶心，老师素质也很差，我今天还听见老师骂脏话呢，真担心新月受影响。”她还趁机提起觅赢机构催她续费的事，“我就多嘴问了一句，人家就不开心了，说什么物价飞涨，他们又没有补贴，第一年进去的时候课本都是彩打，现在都是黑白的，连个封面都懒得配了。”
“还续什么，不读了！再涨价还不如请一对一家教。”
林芸芸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她拍了下手道：“新月，爸爸说得太对了，是不是！妈妈一定会重新给我们宝贝新月制定一个新的学习计划！”语末她朝新月使了个眼色，新月连忙点头跟着说：“爸爸说得对！”
能不去觅赢上课新月当然巴不得了，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配合演戏。她上前一把抱住顾家伟，林芸芸偷偷朝她送了一个飞吻。
另一边的苏醒家，苏醒在厨房洗碗，奚彬从水果袋里拿了个苹果削了给奚望吃。
苏醒在一旁忍不住向奚彬发牢骚，“一场手足口病，我算是见识了妈妈圈的世界，搞得这么复杂。”她想起沈晓燕在妈妈们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苏醒不明白为什么沈晓燕这么怕那些妈妈们，排挤就排挤呗，又没吃她们家大米。
奚彬一边收拾着苹果皮一边道：“你独来独往惯了，可能不理解她们那些妈妈的生态圈吧。”
苏醒无奈叹气，她现在就希望能快点找到理想的阿姨，这样她就不用再去面对那些千奇百怪的妈妈们了。
手机微信一连响起好几条消息的声音，苏醒擦干手后滑开一看，沈晓燕还发来一串语音：我托老乡给你物色了好几个住家阿姨，你快加她们微信，我都已经给你发过来了！
沈晓燕为了感谢苏醒帮她说话，于是送了一袋水果给她，知道她在找阿姨后又自发地给她介绍了好多阿姨。
奚彬也凑了过来，“人家好心给你介绍了好几个阿姨，你都看看呀。”
苏醒心情有些复杂，她边回微信边说：“我今天去觅赢看过了，半年一交，一年下来学费也不少，再加上阿姨，家里的开销就变得好大……”
奚彬倒觉得她想多了，搂着她道：“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能让她别那么焦虑辅导孩子，下了班也不用操心家务，这个钱奚彬觉得花得很值。
苏醒转头凝视他，“真的？你不觉得我败家？”
“你这哪儿算败家啊，你对败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奚彬笑道。
苏醒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笑我不会花钱？改明儿就去买个包！”
奚彬一口答应，一点犹豫都没有，“买买买，只要你高兴，你心情好，买什么都行。”
苏醒也笑了，张开嘴示意，奚彬插了一块水果喂她，奚望在一旁用手捂住眼睛。
唔，爸爸妈妈好肉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