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和何景华、林芸芸三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晚上，面前的咖啡也都换成了啤酒，但其实几乎都是何景华一个人在说个不停，苏醒和林芸芸还是没有太多交流。
“我真是哎！新月是个牛娃，奚望又乖又听话，你老公有耐心又帅气，至少一个人能搞定一个娃。再看看我们家那个，让他教小孩功课，他就躲在厕所里摸手机，我爹妈宠小孩，他非但不帮我，还临时叛变站到我爹妈那边！”
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何景华忍不住叹气，哎，她真是恨不得时间倒回去，带着女儿一个人过，当时脑袋抽什么风干嘛要想不开啊！
所以说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呢！要是没孩子，她现在两袖甩甩一身轻，过得多开心！
“你话是这么说，其实你比谁都知道，远远爸爸对你最好了。”林芸芸喝了口啤酒道。
像她家那位，公司高管、赚钱再多有什么用？当甩手掌柜就算了，还总是嫌她这不好那不好，她容易吗她？
苏醒笑着调侃道：“现在后悔是不是太晚了，你可是生了两个了。”
这句话对何景华来说是真的扎心啊，“所以我傻啊！本来以为女儿乖巧懂事，让我放心，谁知道……算了，算了不提了。”她总有一天要被她这俩孩子逼得去做心脏支架。
何景华把话题转到林芸芸身上，“这老公啊，都是看人家的好，自己家的谁用谁知道！想你家顾总，那么贵的包都舍得给你买，哎，人比人，气死人！”
在这方面顾家伟是挺好的，但就是对女儿要求太高了，新月弹错一个音就挨骂，林芸芸碍于面子不敢说，只得掩饰地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结果才发现拿错了苏醒的酒杯，一脸尴尬。
“对不起，拿错了，我再给你叫一杯。”
苏醒不介意道：“我自己来。”
两人同时伸手叫了服务员，一旁的何景华打了一个嗝后继续道：“我们这些老妈子，都那么艰难了，还不得逮着机会让自己乐一乐，不然这日子没法活了，这以前有点不开心的，都别介意了。”
苏醒点头附和，林芸芸望着远方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忍不住感叹：“以前送我个包我能开心一年，现在啊，也就是个包罢了，还不如新月考个第一名。”
苏醒听到林芸芸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我家奚望能把五减三算对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她还学着奚望的样子扳起手指比划给他们两人看，何景华和林芸芸笑得都要岔气了。
“谁让你要自己教他啊？送机构去啊。”何景华道。
苏醒摇摇头，“觅赢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有时候她也在心里问自己，进了一个名牌学校又怎么样？孩子的人生就真的能开挂了吗？家长就能从此高枕无忧了吗？这么丁点大的孩子，他们真的有必要逼他吗？
林芸芸撑着下巴，悠悠道：“所以说，人脉和圈子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有个毕业生被人爆出来家里是卖猪肉的，当时他被很多人嘲笑，但现如今成了一位富豪。如果不是他的北大校友邀请他合伙创立猪肉品牌，哪能有他今天的成就。
人人都在抢跑，起跑线就已经划到了幼升小，他们这些做家长的如果再不做点准备，人家的娃早都已经百米冲甩你家孩子 n 条马路了，他们这些落后的妈妈就算是脱下高跟鞋赤脚跑都追不上人家。
讲到这里，苏醒忍不住又想起奚望的才艺表演，那种心脏暴击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孩子都这样了，为啥孩子的爸还能泰然处之的陪着儿子打游戏？还想送儿子去练体能激发智力？难道真的要回原始社会，拼体力，嗷嗷地砍野猪？她需要的不是猪队友，而是坚实的后盾，觅赢高攀不上，那也不能就这样直接认输，不然她就不是苏醒了。
“觅赢太难了，新月小班报名的时候，也是等了一个月，才挤进去的，你现在这样临时报，除非运气好上天。这好点的教育机构根本不愁生源，捧着钱往里送的多了去。”林芸芸安慰道。
想到当时她帮新月报名那会儿也是每天都悬着心等着，结果一天没出来，她就一天睡不好觉。
看着苏醒苦着一张脸，林芸芸好心地给她一点建议，“你家奚望没什么基础，依我看得找一对一，最好是逻辑，英文一起，语文你就自己来吧，还能省点。”
何景华在一旁细细数着，越算整个人越不好，这样花下来得多少钱啊？他们家那混世魔王和奚望半斤八两，程度甚至比人家还差，这才幼升小，以后还不得卖车卖房？
“算了，奚望妈妈，我们就躺平吧！大不了去摇号，说不定就摇中了。”何景华一脸放弃状。
林芸芸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桶冷水，“摇进去，你到时候能跟得上么？伤了孩子自尊心，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苏醒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道理，是啊！这成绩不好还有得救，可万一造成了心理方面的阴影，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最后苏醒和何景华对看一眼，两人苦笑着唉声叹气，为同样身为学渣妈妈碰杯。
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保姆身上，何景华提议找个保姆或钟点工，林芸芸却觉得不妥。
“还是要小心，知根知底的才好，上次我朋友换阿姨，差点被气死，有个阿姨明明有幽门螺旋杆菌，一直打嗝，还好她老公是医生，查到她医院开的假证明。”
苏醒从一开始就选择找保姆，至今为止已经换了好几个了，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人，顿时有点被吓着了。
“难怪你不要找保姆啊。”
何景华以前就觉得奇怪，别人家不请阿姨就算了，林芸芸家那么有钱，干嘛非要自己干活？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林芸芸意有所指说：“我老公说得也没错，女人嘛，又要工作又要鸡娃，怎么可能都做到一百分？”人的精力有限，一心一意做一件事情都不一定能做到完美，何况还得分心去做别的，她们是人，又不是机器人。
“我不会为了孩子放弃工作，这倒不是房贷的压力，而是我不想失去自我。”苏醒道。
何景华见她们两人似乎又要吵起来了，赶紧帮忙打圆场，“职场妈妈全职妈妈都不容易，都辛苦！来来来，为我们这些勇敢生娃的女人们干一杯！”
苏醒：“好，敢于生娃的都是勇士，干杯！”
林芸芸：“特别是敢于生二胎的！”
三个女人纷纷举起杯子，明晃晃的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敬对方，也敬自己。
啤酒喝完，苏醒她们本来已经打算回家了，结果坐在对面的何景华一抬头看见沈晓燕有些拘谨地站在她们面前，愣了一下。苏醒顺着她的目光转头，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她没有排斥沈晓燕，“哈，又来一个。”
沈晓燕有些不自在，“我碰巧路过，正好看到你们……”
其实她是故意回来的。
苏醒邀请她一起坐下，林芸芸问沈晓燕要喝什么，沈晓燕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何景华倒是乐了，“多一个吐槽老公吐槽娃的，热闹呀。”
沈晓燕回来不过是想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听何景华说是吐槽娃，不解道：“宝宝们都那么可爱，有什么好吐槽的？”
苏醒眯着眼，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怎么没有？要么学习习惯不好，要么皮死了，哪个娃没有毛病。”
沈晓燕点点头，“这倒也是，我们家李非凡太爱看书了，还喜欢自己刷数学题，我让他出去玩他都不肯。”她真担心凡凡这么喜欢学习，老是坐着也不出去活动会对身体不好，她琢磨着要把他的书藏起来，想办法撵他出去玩。
苏醒三人听见她这番话齐齐翻了个白眼。这人是来拉仇恨的吧！
服务生送来一杯珍珠奶茶放到沈晓燕面前，沈晓燕连忙摆手说这杯不是她点的，苏醒按下她的手道：“没送错，我先点了杯珍珠奶茶，但想到要控糖，这杯奶茶就麻烦你帮我喝了吧。”
她知道沈晓燕家境不好，舍不得点饮料，所以就找了个理由点给她，顺便让她安静会儿，别再给她们火上浇油了。
沈晓燕果然信了苏醒的话，觉得浪费总是不好的，心安理得地喝了起来。
林芸芸问沈晓燕有没有让李非凡补习，说到这个，沈晓燕眼圈蓦地就红了，“其实我很想让凡凡和别的孩子一样，可是我跟你们不一样，没那个条件……”上次带李非凡上了个免费的英语课，他就心心念念的。沈晓燕看他那个样子，觉得不给他报名真的是对不起孩子！可是那么高昂的学费，她现在还要筹十五万给李翔，根本拿不出来。
一个孩子就是一台碎钞机，一年花费几万块补课那都是少的了。林芸芸安慰道：“凡凡这么聪明，阅读算术都没问题，不补习也无所谓，你想开点。”
“那倒是，我家凡凡自己看看书，就都会了，一点都不要我操心。老听别人说辅导小孩多累，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累，小孩子自己要学，拦都拦不住……”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景华重重咳嗽了一声，狠狠塞了口蛋糕解气，这是故意来显摆的吗！
偏偏沈晓燕也没瞎说，何景华想到蒋思远，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气。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其实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只要有孩子，焦虑是正常的。”林芸芸道。
苏醒终于忍不住吐槽，“新月妈妈，其实我们焦虑是因为没有选择，而你焦虑，是因为选择太多。”
林芸芸：“……”
何景华：“……”
沈晓燕：“……”
如果妈妈们之间可以颁奖，那苏醒一定是当之无愧的句点王。
四人沉默了一会，桌上的手机同时闪烁，林芸芸拿起来一看，瞪大双眼，何景华嘴巴里的半块蛋糕直接喷了出来，差点喷到苏醒脸上，她抬头看着苏醒，突然爆笑出声。
苏醒一脸疑惑，何景华让她看家长群。
苏醒一点开，整个人瞬间像弹簧一样噌地弹起来，脸涨得通红。家长群里，是奚彬发送的图片──奚彬半裸着身子在地上俯卧撑，苏醒坐在他背上笑得合不拢嘴。
林芸芸故意慢悠悠地念着奚彬底下发的那条信息：“老婆，想想我们的快乐时光，别生气了，快回家吧。”
苏醒用手遮住双眼，觉得整个人滚烫到要原地蒸发了。她给奚彬拨打电话，等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只好赶紧给他发微信：你在家长群里发的什么啊！马上撤回！
但现在撤回也来不及了，大家早就看完了，底下还有一堆家长们纷纷回复了笑脸和鼓掌的表情。
沈晓燕有些羡慕道：“奚望妈妈，你老公身材好好哦！故意在群里秀给我们看啊？其他爸爸要自卑死了！”
苏醒哪有脸再继续待下去，拿起包就赶紧闪人了。
苏醒用旋风般的速度冲回了家，一进门连鞋子都没顾得上脱就奔进屋里拍打奚彬，“你发什么神经！撤回了没有！”
“撤回什么？”奚彬一脸莫名。
苏醒举起手机，羞愤道：“你把你裸照发家长群里！人家以为你耍流氓！你是要气死我！”
她的形象都没了！一夜间轰然倒塌！她真的要疯了！
奚彬看着苏醒的手机懵了，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着急地找自己的手机。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发错了！
苏醒已经绝望地栽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脑袋。谁都不要说话，就让她安静地告别这个世界吧。
奚彬趴到苏醒旁边，讨好道：“老婆，你看我都做出这么大牺牲，成为家长群笑柄了，你就别生气了！”
苏醒气得拿起枕头打他，“你是笑柄，难道我就不是了吗？你这个白痴！”
“哎，夫妻本是同林鸟，这就叫有难同当。我是为了向你求和，才犯了这种低级错误。不过你看看这张照片，你笑得多开心多漂亮，不丢人的。”
苏醒一脚踹开他，“滚！今晚给我打地铺去！”
“别啊！我给你暖床。”奚彬笑着俯身靠着苏醒，故意往下压在她身上，苏醒哇哇直叫，奚彬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两人，夜幕低垂，窗外的星空璀璨，夜还很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