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在向阳路小学闹完事后，沈晓燕就后悔了，自己弄得满身伤不说，儿子的学校还是没有解决，而且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他们闹事的视频传到网上去，害她现在出门都要遮遮掩掩，就怕被别人认出来，她自己怎样不要紧，却怕李非凡因为她的缘故被人指指点点。
今天是超市每个月的例行盘点，这个月刚好轮到沈晓燕，她站在货架前心不在焉的清点着，刚抬起一箱货物，店长就把她拉到一边，急切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啊！知不知道你的视频在网上都传开了！这么一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真以为这样就可以要到赔偿吗？”
“我没有！店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去要钱的，我就只是想让校长把我儿子收进去而已。”或许她选择的方法错了，但她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她儿子，反观李翔，那天他突然出现，揪着校长讲了那番话，那时沈晓燕才明白，他让她去跟着那些老头老太找校长讨说法，根本就不是为了儿子李非凡，就是为了钱！为了他自己！
他们这场闹事原本是站在受害者的立场想讨个公道，争取更多同情，却因为李翔喊着要赔偿而变质了，众人的焦点更多的是放在他们闹事这件事上，他们争取的权益的反而被忽略了。
沈晓燕心里也很委屈，“他们都说闹大了好办事……”
“哎，你就是傻！被人当枪使了！”店长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一包菜塞到沈晓燕手里，“喏，这给你，今天你就早点下班吧！我怕有人在视频里认出你会过来找你麻烦。”
沈晓燕接过塑料袋打开，轻声惊呼道：“还有包小排啊。”正好凡凡喜欢吃，今晚可以给他加菜了，“不过这菜钱……”
她本来想说要不从这个月的工资直接扣吧！凡凡还在长身体，也需要点营养，但她话还没说出口，店长就拒绝了，“给什么钱啊！这是今天没卖完的，放到明天也会坏掉，你带回去早点给儿子烧饭。”
沈晓燕知道这是店长故意这么说，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压下眼眶的热意，感动道：“谢谢。”
“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听我一句劝，别闹了。”
“我知道。”
沈晓燕收拾了一下，进员工室将衣服换下准备回家，出来时刚好碰上李非凡跑进超市里来找她，身后背着幼儿园的书包，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是她前几天刚帮他买的那本。
“我的小书虫，又看书啦！”沈晓燕蹲下身抱住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温声叮咛道：“再喜欢也要注意休息，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李非凡乖巧地点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沈晓燕的胳膊上有个破皮的伤口，问道：“妈妈，你手臂这里怎么受伤了？”
想起向阳路小学门口的那场闹事，沈晓燕不动声色地用袖子遮了遮，“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工作上不小心用的。”
她牵着李非凡走出超市，迎面看见苏醒朝这里走来，不知道在和谁讲电话。
“哪有这么去找校长的？简直就是作死！有理都变得没理了，你说他们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豆腐渣吗？还用撒泼打滚这种招式，他们都多大岁数了，家长素质这么低，只会靠暴力解决问题，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两人擦身而过时，苏醒这段话一字不漏的落进沈晓燕耳里，她不由地瞪了苏醒一眼。
苏醒似是感觉到有人的目光，转身朝身后一瞥，其实小区里还有其他人在散步、遛狗，沈晓燕却因为心里有鬼，以为苏醒在看她，深怕被她认出来自己是视频里的主角，赶紧用手挡了挡脸。
“妈妈？你怎么了？”
“没事，被蚊子咬了一口。”
她的脚步一步也没有停留，牵着李非凡匆匆回家。
一进家门，李翔像猪叫般的笑声就从客厅传了过来，“哦呦，我们的影后回来啦！”
沈晓燕让李非凡先进去里屋，待房门关上后，她双眼狠狠地瞪着李翔，气得浑身发抖。
“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在夸你呢！”
沈晓燕咬牙切齿道：“李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钱！我什么时候要去跟校长讨赔偿了？从头到尾我就只是要我的凡凡有好学校上！”
“你白痴啊！既然进不去，我们当然要问他们要赔偿了，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拿到吧！你不要一根筋，谁会跟钱过不去？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讨道赔偿款，我就考虑把儿子的扶养权给你。”
沈晓燕愤怒地将包包摔到地上，眼眶含泪朝他吼道：“儿子本来就是我的！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从小到大也都是我在养的！我全心全意的疼他爱他，可是你呢？李翔，你自己扪心自问，你除了是他户口本上父亲，你为他做过什么吗？”
凭什么就因为她在这里没户口没房子，孩子就必须判给这个畜生！
她为什么就这么命苦呢？
李翔两手一摊，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态度，“你有本事去和法官说去啊！”
沈晓燕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连续好几次的震动，她拿出来一看，呆呆地愣住了。
通知栏里整排群里的微信，一条又一条，竟然全都是在……夸奖她？
李翔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啧了两声，“呦，都在夸你有本事呢！”他挑了挑眉，四指并拢收进掌心，大拇指伸出指向自己，洋洋得意说：“就跟你说了，你儿子他爹我，是个奇才，听我的准没错。”
沈晓燕睨了他一眼，“奇才？脱底棺材还差不多，去去去，滚一边去。”
“要是没我，你能受到这样的关注？平常那些根本不搭理你的女人们会一个个地跳出来感谢你？还不是我的功劳。”
沈晓燕不想理他，当作没听到，但不得不承认，刚才满肚子的怨气在看到这一句句表扬称赞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傍晚的独栋别墅里传来悠扬地钢琴声，新月的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似跳跃，流畅的音符倾泻而下，从乐声就能听出演奏者的琴技，完美又悦耳的音色也显示出了这架钢琴价值不斐。
林芸芸就坐在一旁滑着手机，屏幕上播着向阳路小学门口的闹事视频，她重复看了好几遍，嘴角漾着轻蔑的笑，饶有兴趣地研究着。
这视频里躺在地上的那个，不正是李非凡的妈妈吗？
琴声戛然而止，新月扭过头对林芸芸道：“妈妈，我口渴了，想喝果汁。”
林芸芸津津有味地翻看着底下的评论，完全没听见新月的声音，直到手里的手机被人猛然抽走，她一抬眼，正巧不巧就对上顾家伟不悦地眼神。
“老、老公，你回来啦？”
“你就是这么当妈的？新月说她渴了，你没听见吗？”
林芸芸赶紧起身，先是对新月道：“新月对不起啊，妈妈一时没注意，我这就去给你拿。”接着又转头问顾家伟：“老公，你要芒果汁还是橙汁？鸡汤我已经煲好了，几样菜我再热一下，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顾家伟没回答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一个只顾着刷手机的妈妈，还想教出优秀的孩子？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嘛？”
不用上班不用工作，就只是让她顾家顾孩子，这么简单的事她都能做成这样，果然是小市民出身，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
林芸芸放软了语气解释道：“我这不是刚好看到向阳路小学门口闹事的那个视频吗？里面那个拦住校长又装晕倒的女人，我怎么看怎么像新月幼儿园同学的妈妈呀……”
顾家伟不屑道：“你少跟那种人来往。”素质那么差，会降低他们家的格调，“还有，学区房的是你不要再管了，也不要和那些长舌妇叽叽歪歪，你只管全力培养新月，拥有一份漂亮的履历，才是通往名校的敲门砖。”
林芸芸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问：“你托到人啦？大家都在传幼儿园开放日有推优名额，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所谓推优，就是综合孩子的身体等素质，还有优秀干部和学业成绩等等，将孩子推荐进重点学校，但这种名额很稀少，所以只有特别优秀的学生才有可能用这种方式入学。
“你就等着我的消息就对了。记住了，开放日必须好好表现，我们家的字典里，只有第一名，没有第二名，明白了吗？”
坐在钢琴前面的新月不知道林芸芸和顾家伟在说什么，但她听懂了最后一句：我们家的字典里，只有第一名，没有第二名。
她转回身面向钢琴，双手放在琴键上，眼神有些黯淡，默默地又弹了起来，这次的琴声一样悠扬，却多了那么一点点萧瑟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