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累得实在不轻,后背汗湿了衣服,额上的汗水肆意流淌,辣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头顶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她一路走过来,跟行走在滚烫的铁锅上没什么两样。
这会儿身上的重量好不容易减轻了,她自然乐得轻松,两手呼呼地朝着脸上扇风吹凉,根本没工夫跟陆显说话。
这种时候,丁香就万分想念现代社会的空调啊,四季如春,冬暖夏凉,那叫一个惬意啊。
陆显半天没等到丁香回话,一扭头,刚好看到丁香以手作扇的小动作,嘴角带了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将头顶遮凉的斗笠拿下来,盖到丁香头上。
感受到头顶的分量,丁香愣了愣,扭头看陆显,陆显被她呆愣的小表情逗笑了:“现在高温盛夏里,暑气炎热,以后你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丁香扯了扯嘴角,她今天要是不过来走这一趟,二嫂那边怎么能对她放心呢?陆显是不会明白她现在在陆家生活的水深火热,她也懒得在陆显跟前挑拨跟二房的关系。
“我今天被陆小武打了,看到没?”丁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上的伤口给陆显看,冷不丁说道,陆显看到她面上那条粉嫩的红痕,也愣住了,“那我回去帮你打回来?”
丁香瞥他一眼,真当她是小孩哄呢?还帮她打回来?他自己的孩子,他当真舍得动手?
“不用,我没吃亏,陆大武跟陆小武各挨了我十个板子。”丁香认真观察陆显的反应,结果陆显只是“嗯”了一声,说了声,“好的。”
“你不生气?”丁香好奇看他,十个板子能将那两孩子屁股打烂了,陆显身为人父,还会如此淡定。
“君子既言,必当重诺。”陆显换了个肩膀挑扁担,面上毫无波澜,像是真的不在意一样,“我答应让你管教他们,自然要信你,不管你怎么重罚他们,肯定都有你的道理,而且看你脸上的伤,一定是他们先招惹你的,那我更没有立场去插手这件事。”
陆显跟她说话的态度诚恳,不像是故意说好听的话给她听的,丁香更加好奇了:“那我以后万一一个不小心,将两个小孩打成重伤了呢?”
陆显摇头,肯定道:“你不会。”
丁香眨着大眼睛看陆显,从袖中掏出手帕给陆显擦额上的汗水,催促着追问道:“来,说说,我为什么不会这样做?我可是记仇的性格,别人打我一下,我必三倍奉还,就算大武小武是晚辈也不行。”
陆显被她突袭,脚下的步子一顿,鼻尖一股隐约的丁香花气息漂浮而过,气香味淡,余韵绵长,陆显后背瞬间僵住,连丁香刚刚的问题都忘了。
好在丁香又重复了遍问题,陆显方才回神,轻咳一声,说道:“因为丁姑娘你本性纯良,之前小武害你落水,你也没跟他计较,过后还给两人送吃食,让大嫂给两个孩子送棉被,我相信丁姑娘一定也不会忍心大武小武兄弟俩真下狠手的。”
丁香无奈叹了一口气,古代科举读书人果然是很厉害,她站在陆显跟前,就跟个透明人一样,人家将她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
“跟你开玩笑的,我没有体罚那两兄弟,只是让他们面壁思过而已。”丁香低声说道。
“体罚?什么是体罚啊?丁丫头你刚刚在跟显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张大娘站在田间小径上朝着两人张望许久,终于盼到两人到了,忍不住问道。
陆家的几亩地前头有一棵茂密的柿子树,上面结满了许多青果,夏天里坐树荫下最凉快。
陆显在树下找了个平地,放下扁担,笑着说道:“娘,丁香刚刚在跟我说大武小武兄弟俩,说他俩今天在家里很乖呢。”
“那兄弟俩平时没人管,野惯了,现在有丁丫头管着,能歇下来就再好不过了。”张大娘呵呵笑道,鼻子使劲凑到盛饭的圆篓跟前嗅了嗅,“丁丫头今天做什么好吃的,这香味老远就飘过来了,香得不得了。”
苏雪燕老早就闻到香味,心里总觉得不太妙,但是前后掐算着时间,估摸着丁香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做好这么多人的饭。
拿定注意,她放下心,掐着腰款款来到树荫下,探头朝着圆篓里张望:“丁丫头,你这是做的什么好饭呢,快让大家伙瞧瞧,我们盼着你这顿饭,可是盼了好些时候了。”
陆家的几个男人也全都聚到扁担周围,眼巴巴看着丁香先是掀开木桶上的盖子,露出下面的庐山真面目——大半桶赭褐色汤水!
苏雪燕一看到那奇奇怪怪的汤水,当下就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哈哈哈,丁丫头,你别告诉我这个东西是给大家伙喝的,这颜色看起来跟咱脚下的黄土地没甚区别,你不会是故意偷懒,掺了土活水里端给大家喝吧?”
王蓉蓉凑近木桶边仔细嗅了嗅,秀气地捏紧鼻子:“好浓的酸味,这里面是放了醋吧?”
又是土又是醋的,陆家几个男人本来还对木桶中的汤水有些好奇,这会儿看着木桶中的东西,跟看蛇蝎一样,恨不能退避三舍。
还是朱晴娘凑上前,用小木勺舀了一勺,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丁香,你这是酸梅茶吧。”
“大嫂你真是火眼金睛,这汤确实是用酸梅熬制成的。”
丁香暗道朱晴娘识货,不过她没指望朱晴娘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从她手中接过小木勺,拿了碗盛上一碗,当着陆家人的面将一碗酸梅汤喝了底朝天。
丁香喝完抹了抹嘴:“大嫂,酸梅汤是我用乌梅、甘草、山楂、陈皮等多种草药熬制而成,这种汤生津止渴,酸甜可口,是一味避暑神器,大嫂你要不要尝尝?”
朱晴娘笑着正要试试,两人中间忽然跳出来另外一个人,陆子悠手上捧着个瓷碗,放到丁香面前:“三嫂,给我来一碗,我要先尝尝!”
丁香莞尔笑,接了碗给他盛了一勺。
王蓉容却拉了陆子悠的袖子,低声骂道:“相公,你喝什么酸梅汤啊!你最近几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不要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