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这两表面兄弟不一会就到了禹州城最大的花场,这也是富贵第一次见识这些声色犬马,整个人感觉都有点不自然起来,战场之上的狠辣之气全无,安静的像一只小白兔。
凤小楼倒是如鱼得水,不停的招呼的老鸨上菜上酒,看着酒楼中心的戏台上卖力演唱的各种角,哼着小曲,用脚踹了踹拘谨的富贵,说到:“想啥呢,兄弟...”
富贵憋红了小脸,半天才说出一句:“这里姑娘的腿,可真白呀!”
凤小楼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张兄弟,您还是个雏呀?”
富贵听着默不作语,只是脸上的红潮更甚了.
凤小楼见状狂笑不止,越发来劲了:“来,小张,大胆的给哥说,看上哪个姑娘了!”
凤小楼然后招来浑身肥肉一颤一颤的老鸨子,极为亲昵的搂着体型快自己两倍老鸨子,指着富贵大声说道:“姐姐,这是我兄弟,今晚无论是清官人,还是你们头牌花魁,都得我兄弟先挑!听清了吗?”随后掏出一大把银子,塞给老鸨子。
老鸨子满脸堆笑,一边点头,一边嘴里不停的说道:“公子放心,我这就马上去安排姑娘来先陪公子喝两杯。”
富贵旁边沉默不语,直到老鸨离开之时,富贵才一把拉住老鸨,声音几乎戏不可闻的说道:“安排两个腿白的。”
但是周围太过嘈杂,凤小楼和老鸨都未听清,见富贵拉住老鸨以为富贵不好意思,满脸问号的说道:“你说啥?”
“腿白的...”富贵像个姑娘一样扭捏作态,在一片嘈杂声中呢喃细语。
凤小楼倒是又踹了一脚富贵说道,“您丫的大声点,说什么呢?”
“我要两个腿白的姑娘,腿白的!”富贵一把掀开凤小楼的脚,大声的对凤小楼吼道。
果然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凤小楼心里想到,小张这是得憋了多久了,才能吼出如此气势。
对于凤小楼这种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老手来说,逛窑子也从未如此张狂过,这一嗓子吼的整个大厅数十人都听到了,引得数人纷纷侧目,投去赞赏的目光,而姑娘们则是被引的娇笑连连,看着穿着破烂的富贵也觉得甚是有趣。
若不是旁边锦衣华服的凤小楼可能富贵都要被轰出去了,但凤小楼并不觉得半分丢脸,反而为富贵鼓起掌来,富贵则是哄着一掌缓缓击过去,凤小楼也瞬间伸手,两人击掌,放佛干成某件惊天大事一般,两人会心一笑,感叹到男人果然都心意相通。
这时老鸨也带了一个姑娘过来,就是这姑娘长的有点一言难尽,一副别开生面的模样,惹凤小楼连连惊呼:“本公子纵横花场数十载,如此极品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呀.”
老鸨子倒是裂开嘴,哈哈笑着说着:“两位公子属实不好意思,今儿个有其他爷把楼里的姑娘都包圆了,也就这如花姑娘还留下了。”
富贵望着腿,的确挺白的,只不过水桶一般的粗的腰,直立这两只象腿,腿都快比富贵腰粗了,脸若圆盘,姿色平平,只不过皮肤还算白净,看着虽不令人作呕,但属实另有一番风光。
富贵满脸通红变成满脸煞白,转而望向凤小楼,看着凤小楼真诚的说道:“小楼兄,要不?你先?我不急...”
“我先...”凤小楼一听就被逗笑了,故意对着老鸨说道:“我看这位姑娘胡子长得如此委婉,想必也是位大家闺秀,来,安排我兄弟上楼上客房!”
老鸨一听有戏,立马来劲了对着富贵说道:“别看如花现在这样,以前的确是大户人家姑娘,还是个清倌人呢,公子您可算是有福了.”
这如花在花场三年,学艺三年,原本颜艺俱佳,就等着哪位有钱老爷来翻牌,那知道自从左青伐北,家中噩耗就连连传来,于是...化悲愤为食欲,吃成现在这幅模样,至今无人翻牌,再过些日子,可能就要轮作丫鬟了。
富贵连连摆手,唯恐拒之不及,对着凤小楼说道:“小楼兄弟这就别了吧,听说翻牌清倌人也挺贵的,就无需破费了!”
“公子若是嫌弃如花,大可直说,不必故作推辞!”声音宛若黄骊鸣蹄,风风韵韵,尽显落落大方,令人心情舒畅。
富贵看着声音和体型并不匹配的如花,然后看着凤小楼说道:“楼就不上了,姑娘给我两唱个曲吧。”富贵看着前面这胖姑娘如是说道,心中的欲火都下去了几分。
凤小楼本来看着老鸨带来的姑娘,已有怒气,正打算寻事,听着这位姑娘声音,心倒也静了几分,这份心气倒比一般的烟花女子强上几分,也应了下来。
但是只是姑娘刚刚落座,凤小楼就对着老鸨说道:“这是我朋友,这次我朋友不计较,但是下次还敢这样,我就杀你全家哦...”语气极为轻柔,甚至有些轻佻,但是除了富贵外,老鸨和如花均是身体一颤,几人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老鸨还想说些什么,看着眼前这俊美公子不由的一阵寒意袭来,连脸上的肥肉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表情极为不自然的赔笑着,喉咙竟一时半会发不出声来。
“小女子自知,颜艺不佳,但是事出有因,望公子见凉.”如花顶着凤小楼寒冷的杀意,居然完整说出一整句话。
凤小楼不由看向这张一开始自己看都不想看的油腻的大盘脸,由衷说了一句:“心性倒是比一般烟花女子强上不少,那就先唱曲吧...”
但是事逼富贵,突然插话,对着老鸨说道:“那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白腿姑娘?难道我小楼兄弟面不够大?”典型挑事的富贵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军营之中,富贵老早就听老兵以及大壮说过风花雪月之事,无奈兜里碎银几两,用度不敢过多放肆,烟花之地,却是心驰神往的,今日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却没有白花花的大腿,虽然小脸已经羞涩的通红,但是心中难免失落,不由的挤兑了几句。
凤小楼身为魔宗圣子,随着五百年前魔宗衰落,他缺功法,缺丹药,甚至缺生魄炼器,但是唯独不缺就是银子,就排场方面,还是没输过的,烟花之地丢脸了,愧对先祖呀。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凤小楼,老脸也有点挂不住了,顿时一拍硬柳木座,震的桌上杯盏哗哗作响,老鸨见状身上五花肉又是一颤,正待要发飙之时。
一双白胖的肥手连忙握住凤小楼的双手,响起了与长相极其不符的轻柔声音,“公子息怒,这是事出有因,还望见谅.”,如花连忙解释道.
“对,对,对。今日李家来人,点尽楼中姑娘,公子你也是知道的,李家家大业大,我等小店实在得罪不起,要不嫌弃如花姑娘姿色,怕是连如花都剩不下了。“老鸨连忙解释了。
原来是李家来人,富贵和凤小楼刚因酒楼杀人摄魂之事,躲着李家,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想到转眼逛个窑子,就能碰上李家的人,还好没被发现,但总归不是久留之地,两人均是心中一凌,相互对视一眼,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看这如花姑娘倒也不错,另有一番韵味....”富贵当即改口,毕竟他胆子还没大到敢和李家抢姑娘。
然而凤小楼已经计划开溜,正准备起身之时,二楼一个声音响起:“咦?我不是说要全部姑娘,为什么那桌还有姑娘?”对着下人,指着富贵那桌说道。
“李管家...那姑娘容貌...甚是不佳...小的以为...”下人正要解释,一脚就被李管家踹下了二楼。
“我说全部就是全部,听清楚了吗?把姑娘给我带上来!”李管家霸气的说道,整座青楼鸦雀无声。
紧接着一帮喽啰一窝蜂的涌向楼下,邀功似的要将如花带上楼去。
如花却是不为所动,看向富贵和凤小楼,声音喏喏的说道:“这位公子已经点了如花.”
万万没想到这胖妮子如此有职业操守,这份气节,不由让富贵内心大呼这胖姑娘也是够傻的,真没点眼力劲。
富贵和凤小楼两人脸色铁青,却是默不作声,老鸨在一旁瑟瑟发抖,被踹小楼的喽啰站起身来,揉着胸口提手就给如花一耳光,宣泄着满腔的不快,大声说道:“跟我走!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喽啰又转头看向富贵和凤小楼,“呸”一口唾沫吐向最近富贵,看着富贵蓬头垢面的模样,恶狠狠的说道:“一个乞儿,也配跟李家抢姑娘?”
虽说魔道衰弱,凤小楼这些年身为圣子,修行也极其不易,连杀人摄魂的勾当也是极少干的,更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反倒是不少玄门正宗对自己不断打压,唯唯诺诺的过着这些年的修行生涯,但是好歹瘦死骆驼比马大,看着李家一个管家跑腿的尚且如此猖狂,看富贵这样被侮辱仍然是不能忍,这是打他的脸,扇面一打开,见对方只是普通人,能打赢,于是欲开杀戒。
富贵一只手按住凤小楼,一只手抹掉口水,对着凤小楼微微摇头
转身对着李家喽啰说道:“您老大人有大量,小的这就走...”富贵被吐了唾沫,并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正好借此机会开溜。
随即很有礼貌的扶着如花起身,拉起凤小楼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喽啰再次开口说道,喽啰看富贵如此软骨头,不由的更进一步。
“你俩连累我挨了李管家一脚,这账还没算呢?”
喽啰本就心中本就愤愤不平,看见凤小楼穿着打扮以及打开的玉骨扇面,心中断定是个富家公子,不由的想敲诈一笔,毕竟在禹州,再大能大过李家??
看着找茬的喽啰,富贵依旧满脸堆笑,自己从怀里摸出一两碎银,笑吟吟的递出去:“应该的,补偿肯定是应该的!”
但是李家的仆人那会看得上这一两碎银,但是对方怎么会看得上富贵这点碎银,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凤小楼这位“富家公子”。
喽啰一声冷笑,淬了富贵一脸唾沫,打掉富贵手里的碎银,干脆指着凤小楼喝:“别给大爷我装蒜,今天不赔大爷我一百两,别想走!”
凤小楼捡起地上被打掉的碎银,指着被淬了一脸的富贵认真的说道:“你可知道他有多爱这银子吗?他是奴隶出身,斩一敌首也才十文,这两碎银...就是杀十人,城外的流民甚至为了半个馒头可卖儿卖女,你可知一两碎银可以买多少个馒头?你张口就要百两,与杀千人何异?在这乱世,你们这些人倒比我更像邪魔外道,吸人骨髓!”
富贵默然不语的抹了抹脸上唾沫,对着这小厮反而露出献媚的笑脸,边赔笑边拉住凤小楼就打算往外走,打断了凤小楼的说话。
哪知道这小厮竟然不依不饶。
“啰里八嗦!”喽啰一口痰正准备吐向凤小楼。
一只黝黑纤细的手在他瞳孔中放大,五指为抓,单手抓着面门,砸向地面...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出手的正是富贵:“吐我就可以了..小楼这身衣服可贵了...但是杀了你可没有十文钱,可惜了!”
紧接着一脸淡定的对着凤小楼说道:“摄魂吧,别浪费了,这算我这顿花酒钱了。”
暴起杀人,当机立断,连旁边的凤小楼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瘦瘦小小的富贵,竟然如此果决,凤小楼眼中的富贵形象瞬间大高了几分,用他自己话说就是“对爷的口味”,但是手中动作却没有慢半分,立马开始了摄魂。
摄魂之后,整理衣襟片刻之后,自恋对富贵说道:“我这身行头,真的很贵...”
剩下的喽啰被一脸震惊的站在原地,魔教圣子来北地历练的传闻,已经传开了一段时间,但是亲眼看到,还是不可置信的说道:“摄魂夺魄,魔教圣子凤小楼!!!”身为修行大家的仆从,加上之前的酒楼命案,这时李家的人立马反应过来。
凤小楼当机立断,扇面一开,一把甩出,围着李家仆人飞舞一圈,每个人脖颈处就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红线,再收回来时,扇面上的人脸就多了几个,仿佛鲜活的人脸在扇面之中,露出不断挣扎的表情,不过眨眼之间,挣扎的样貌就定格在扇面之上。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地上多了十来具尸体,旁边的老鸨早以吓的大小便失禁,而如花姑娘也是满脸煞白。
富贵和凤小楼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跑!”
只是这时,先是一只穿云箭,报信号,响彻青楼上方,随后二楼一只判官笔急速射出,直奔凤小楼而来,萧杀之意盎然。
凤小楼头也不回夺门而出,富贵紧跟其后,只是判官笔更快,在两人跨出门坎的刹那之间,就已经袭向凤小楼后边,富贵情急之下整个人撞向判官笔,也仅仅是了改变一丝方向,判官笔还是射穿了凤小楼大腿。
富贵一把提起失去平很眼看要倒地的凤小楼,夹下腋下,夺路而逃!
常年的锻炼以及在奴隶营冲锋时把人当盾耍的经验,使得富贵看似弱小的体质,带着一个人狂奔,速度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不一会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时二楼上的李管家缓步走出,看着染血的判官笔,脸色阴沉!
这日夜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瞭望塔楼,城头弩楼纷纷亮起灯火。
落在街角小巷的富贵对着因为失血而脸色煞白的凤小楼说道:“对不住小楼兄弟了,实在是没忍住,不过刚才我帅不帅?”其实也不是富贵不想忍了,只是眼看要动手,先下手为强向来是富贵的原则。
凤小楼淡然一笑:“没我帅,不过你没让我被欺负,但是我却让你被呸了一口痰”。不由有几分自嘲的口气
“别说那些没用的,当务之急,我们怎么出城?”富贵说道,闹出这事,今晚宵禁搜城,他们两怎么出逃,才是该考虑的。
“你不是有通关文牒吗?”富贵看着凤小楼问出这话,不由一愣。
凤小楼作为修士,又看富贵一身军制服装,早就猜出出自军中,自然能判定出其一人出城没什么问题。
“只有我一个人的...我说是我们怎么出城?”富贵看着凤小楼说道。
凤小楼一瘸一拐的搂着富贵,贱兮兮的对着富贵笑道:“小张,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论行走江湖,你还是嫩了...怎么跑路,问我就对了。”
富贵本来想虚心请教,但是看了看凤小楼一瘸一拐的腿,还是忍住摇摇头,没说话,心想道:“都这幅德行了,还搁我两吹逼呢。”
可能是看到富贵鄙夷的眼神,凤小楼的自尊心有点受挫,可并没过多解释,只是大手一挥:“跟爷走,小爷让你长长眼。”
富贵眼睛一亮,心想不愧是魔道中人,跑路这块如此自信。
这时城里一片火把亮起,显然李家的人已经出来找两人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富贵一个纵身,翻上房顶,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只见凤小楼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盯着富贵...然后凤小楼又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富贵无奈。
又跃下屋檐,用咯吱窝夹起凤小楼。
凤小楼一边指挥着富贵跑路的路线,一边吐槽着富贵:“左边走...富贵兄弟,你看我好歹也是魔教圣子,咱们兄弟这姿势,是不是稍显不雅?”
富贵心中鄙夷,刚还小张,这一眨眼又变富贵兄弟了,这魔教中人着实变幻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