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语气一变,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急躁的孙有敏,又看了一眼老和尚,然后望向孙家家主继续说道:“我也是听闻过孙家在不冬镇的名声,我出于微末,想必在您老看来,我是不配持这麒麟令的,世界一切似乎都有价码,我自北方军中而来,当中买官晋爵的不少,一路南上,两三纹银卖儿卖女比比皆是,不瞒您说,这麒麟令也是我买来的,现在您想要,就算师傅同意,我说不行也是不行的!”
无论军中还是路上,在这世间买卖就有买卖的规矩,无论是愿卖才能买,若我不愿,你也别想从我手中抢去,富贵不是没被抢过,当初火烧黄村,连自己都是被抢掠去,就连左青找富贵要军功,在富贵看来都是一笔买卖,修行者一直是富贵心中所念,无论是在村口私塾还是奴隶营中,富贵都心存这一念想,无时不刻不再锤炼己身为修行而努力。
志不可一日坠,心不可一日放。
现在如今孙家家族若问他志向可卖几两,唯有持刀向之。
孙家家主转头看向老和尚,老和尚讪讪一笑,说道:“你们商量,我随意...”说罢将身子退到更后面去了,见老和尚实在不愿插手。
孙友宰一改笑脸冷冷的说道:“缺月梧桐,大雁秋风,骤雨芭蕉,大雪扁舟,美人铜镜,青梅竹马,浅草马蹄,才子佳人...世间诸般良配!”
这人世间这么多的天作之合,但是出于微末的富贵与这天下第一玄门剑宗的麒麟令呢?
孙有敏听得有些迷糊,歪着头看向自己父亲问道:”父亲什么意思?“
”家主的意思可是我这样的微末之人与剑宗算不得良配,不配这举荐资格,入不得剑宗?“富贵抬头看向孙家家主,并不理会一旁的孙友敏。
世间诸多良配,皆是品行资质登对,如富贵这般身份,总归一句话,富贵不配拜入剑宗山门。
只见孙家家主冷哼一声,语气平静的阐述道:”总归是少年心性,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和尚!“
富贵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既是少年,既当少年心性,若我像您孙老爷这般识时务,想必我们也不会聊的这般费劲了。“
”当真不可割爱?“孙友宰见富贵言语不得半点缓和,直接问道。
在当年村头私塾里富贵说出要当仙人的时候,父母只是笑笑,当是童言无忌,而小伙伴压根就不理解何为天上仙人,唯有教书先生老黄绘声绘色的给富贵描绘其修仙世界的波澜壮阔,在富贵小小的心灵埋下一颗种子,以至于富贵出奴隶营的时候,都想着是当上仙人再去带大壮逍遥快活。
”吾身与名俱灭,不敢坠青云之志!!!“
富贵行一礼抬起头,平静的朝着孙家家主说道,语调平淡,眼眸却是前所未有凌厉,富贵站在哪儿,身如劲草,不卑不亢。
”好!好一个吾身与名俱灭!当真如此决绝,蝼蚁不可为,知不可为而为之,自寻死路罢了。“孙家家族冷冷的看着富贵说道,周围一众仆人纷纷向前,孙友敏更是急不可耐的挤向前去,未有金戈之声,但是气氛也紧张起来。
富贵回首淡淡看了一眼老和尚,指腹轻轻拂过鹿鸣刀柄,屋外似有风起,老和尚怕双方真就在屋里暴起动手了,于是再也坐不住了,看着剑拔弩张的孙家,咳嗽两声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可知这麒麟令何用?“
孙家和富贵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剑宗分发给各大家族和王公贵族们的信物,以此物为举荐资格,拜入剑宗山门,是由当今圣上和剑宗掌门共同制定的举荐制。
这时孙有敏率先搭话:”这自然是知道的!拜入山门,全靠此令!“
”不错,但是麒麟令本是剑宗下发,原意为广招天下英才拜入剑宗,让各大世家贵胄举荐人才之物!“老和尚如是说道。
随即话峰一转对着众人说道:”人才!何为人才?“
这时孙家家主淡淡撇了一眼富贵,也知道这老和尚是要有些招了,不然让自己上山,还收了礼,见自己这徒弟如此不上道,终还是得有些动作的。
于是孙家家族搭话道:“古语有云,其才有三,得天道,人道,地道,广大悉备。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
论人道孙家家主身为里长,得人心!论地道,得不冬镇运势!论天道,孙家长孙弱冠之年入感气之境,虽是食补,也算是上苍眷顾...
老和尚嘿嘿一笑:“贵公子一表人才!无论家事,身份,地位,天资自然是小徒比不了的。”
孙友宰长捋胡须,脸上稍有喜色,但是随即老和尚话锋又变:“纵然贵公子天资了得,但是这样将麒麟令强与令公子,我这徒儿一向心高气傲,心中想必也是不服的。”
之前虽然老和尚就和富贵通过气如何应对孙家拜访,富贵看着老和尚一本正经的瞎扯皮,还是不由的揉了揉眉头。
两日前
富贵练刀完成之后,老和尚独自来到了富贵的僧房。
富贵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孙家说是上门拜访,实则还是讨要这麒麟令,老和尚很难独善其身,只见安静坐在富贵对面,平静的说道:“你可知孙家又来信了?”
“这次开的什么条件?”富贵毫不在意,既然老和尚来找自己,定是站在自己这方的,不然也不会通知他。
老和尚一脸惋惜的表情:“光带来香油钱就够再建一个空空寺了。”
富贵想着不愧是不冬镇第一大家,出手还真是阔绰,但自己却是双手一摊,淡淡的说道:“师傅,我可真没银子了。”
“为师是这样的人吗?要是为师贪财早就把你绑给孙家了。”老和尚看着一毛不拔的富贵气呼呼的说道。
富贵“嘿嘿”一笑,对着老和尚打趣的说道:“咱空空大师得道高僧无欲无求,那师傅你能把那五两银子退我吗?”
“这你就有点过分了!”老和尚白了一眼富贵。
“话说回来,这孙家这次上门求麒麟令?你是如何打算?”老和尚看着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富贵,淡淡的问道。
富贵打了一壶清水,给老和尚倒了一杯,直了直斜倚着的身体才说道:“孙家先是传信试探你态度,得知麒麟令在我处,然后再传信登门,想必是来找我,结果无非就是我给与不给,现在我并不知道孙家行事风格,若孙家真是什么良善之家,好言相劝就会退去,自是最好,但是师傅您都来找我了,想必孙家并不会轻易罢休。”
老和尚“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孙家祖上曾得举荐上过剑宗,后下山到了这不冬镇,开枝散叶,孙家才在这落了户发了家,不同一般的乡绅或地方豪强发家,所以孙家对于修行一途尤为执着,目前孙家家主孙友宰是有些本事的,靠着临近剑宗灵脉,做些药材生意也算是守住了这份家业,但是其子孙有敏性格较为耿直!虽然堪堪登临感气之境,但是性格暴躁,情绪极为不稳定,加之又是孙家家主老来得子,尤为宠溺!”
富贵听着老和尚言语,接话道:“师傅您是意思是?找孙有敏下手?”
老和尚“啪”的一个脑袋瓜打在富贵头上:“这次上山就是为孙有敏求麒麟令,孙家长房独子,你敢对他下黑手?你不怕孙家报复,我空空寺可还想香火长存!”
富贵捂着脑袋看着老和尚说道:“那师傅您的意思是?”
“你想办法激怒孙有敏!我让他跟你比试!若是孙有敏应了,孙家家主面上也不好说什么,能不能守得住麒麟令全看你本事。”老和尚喝了一口水,看向富贵。
由老和尚这个举荐人来牵头,省得孙家在背地里下绊子,要知道以孙家的势力想让富贵在不冬镇消失也并非难事,富贵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富贵和孙有敏之间毕竟查差着境界,让富贵暗算还行,这场正面比试着实也没有什么把握。
富贵重新躺下身子,呆呆的盯着房檐,怔怔的说道:“师傅,您还是真是看得起我啊!”
但是仔细想想,老和尚所说之法,也还不错,至少比自己莽上去强,只是虽然得二师兄传刀法,得大师兄《太初感应篇》,自己仍没有信心能与孙有敏正面一战。
“那你是如何做想的?”老和尚看着富贵瘫软的模样。
“其实晚上爬到床头抹脖子这种事,徒儿也比较有经验。”富贵转头看向老和尚,回想道奴隶营时自己帮大壮上位时的情景。
“去球!”老和尚没好气的说道,理也不理富贵,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