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下来,先给我们把中饭做了再说。”顾惜风在院子里招手,十分自然地使唤着段二狗,如同段二狗真的是他们家子侄一般。
段二狗无奈地耸耸肩,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你们两个人没人会煮饭么?那你们两个老光棍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们都会做饭,只不过你来了我们就可以休息了。”回答他的正是骟马大夫安全道,但马上他就转移了注意力:“哎哟,这不是孙少虎那败家子的马么?西域名种啊!”
安大夫乐颠颠地放开躺在地上的小马跑了出来,着迷地抚摸着白马柔顺的鬃毛:“照夜玉狮子啊,孙少虎那败家子虽然赵云扮得很失败,不过这匹马却是很神骏啊。”
“照夜玉狮子?”段二狗疑惑地重复了一下“是一个品种的马么?”
“传说常胜将军赵云座下的那匹白马叫做照夜玉狮子。”
“名字好长啊。”段二狗耸耸肩,从肩后取下刀盒在手里抚弄着,“赵云也太能取名字了吧。”
“可能是后人给加上去的吧,你给他取名字了么?”顾惜风也跟了出来,抱着马脸像老朋友一样蹭着。
段二狗靠在门柱上吹了个口哨,唤道:“子龙!”
白马应声抬头,一双大眼满是询问的神色看向段二狗。
顾惜风挑了挑拇指:“你厉害,做饭去!”
段二狗骂骂咧咧地做了一顿简单无比的饭菜,吃完之后将两只脚随随便便地往桌上一搁,道:“吃人嘴短,有什么主意该说说了。”
顾惜风慢斯条理地擦了擦嘴唇,伸着手呵呵笑道:“小孩子家怎么不懂礼貌,来,把那把刀给我看看吧。”
段二狗嘻嘻哈哈地笑了笑,道:“别闹,这是人家送我的,转手送人不太好吧。”
“拿来吧你,没事你背着这么长一把刀在街上晃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吧?”顾惜风劈手夺过了长刀,在阳光下挥舞了两下,道:“好刀,不过更适合放在书房看着。”
段二狗静待下文,果然顾惜风又卖弄道:“知道为什么么?”
段二狗摇了摇头,顾惜风将长刀精美的刀装扯下,“太漂亮了,个性太足会成为你的标志,但也会把你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我偏爱这样的”说着从长袍下摆里抽出一把长剑递给段二狗。
段二狗将长剑抽了出来,这柄长剑刃长足足有两尺五,而剑柄更是足以两手握持。八面剑身以罕见的大马士革花纹钢制成,厚重而锋利。整把剑上下都流动着一股令人脊背生寒的杀意。
再看刀装,段二狗顿时感觉一腔狗血似乎要从嘴里喷出来了:刀鞘跟刀柄都是不知道从那边捡的桑木削出来的木片,两端各有一个脏兮兮的铜环锁住了两片木片。
段二狗举着刀鞘,一脸诡异笑容:“这个应该比我那个更风骚吧。”
“哪有,低调的奢华懂不?咱们这行就是要低调懂不懂?”顾惜风恨恨地夺过自己的剑,回了鞘,一并拍在自己面前的桌上:“说说你的事吧。”
段二狗耸耸肩:“你不是应该都知道了么,我打了孙家小少爷,本来以为凭他舅舅的面子应该不会被报复的,不过似乎他老娘不干了,最近一直在找人暗中使坏,砸了铺子不说还把程英弄进去了,今天上午孙少虎的一个小厮突然告诉我说孙家又要对我动手,怎么才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多一天跟我亲近的那几个人就多收到一天的威胁。”
顾惜风将自己的长剑抽了出来,放在桌上:“你看我手中这把剑,材料,工艺都是极好的,不过因为这个破破烂烂的剑鞘,他被一次又一次地低估了,让我的敌人们以为我不过是个走镖的老头子,而且是走了一辈子镖都没挣到什么钱只能用这么一把破烂的蹩脚三流镖师。”
段二狗不明所以,抓耳挠腮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说明白点。”
“就是说你做事不计后果,太过冲动,锋芒毕露了。”一直闲坐在一旁安大夫插嘴到。
顾惜风点点头,说:“这是很重要的,你想过以后怎么过没有?如果你真想当一辈子猪肉贩,那你就忍气吞声地忍受孙家的报复,他们报复你一把也就差不多了。如果你不是想当个忍气吞声的小贩,我们再来说怎么对付孙家。”
段二狗想了想,断然道:“我不想过得很窝囊。这几天我受够了孙家的咄咄逼人了。”
顾惜风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看了看安大夫,安大夫也笑笑:“小池子里面养不住大鱼,但大鱼总也是从鱼子开始生长的。”
顾惜风站了起来,将段二狗送他的长刀取出木盒,骚包地挂在腰带上,随后拉着段二狗就往外走:“好久没出去转转了,咱骑马出门去,边走边说。”
大白马子龙踩着小步子慢慢地晃悠着,段二狗在午后温暖明亮的阳光中昏昏欲睡,可是顾惜风还是不告诉他有什么办法解决问题。
很快顾惜风就带着段二狗将整个冀州主要的街道都转了一圈,不时有精壮的公门捕快或者刺龙画虎的江湖汉子隐在人群里悄悄打量着二人。
皮货铺子门前,小铁正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突然远处踱过来两匹马,马上各是一老一少,小铁随意看了一眼,便又躺倒在阳光里迷糊着了。很快骑士就从他身旁走过去了,小铁刷地跳了起来,跑进铺子里摇醒了掌柜的:“妈的,我看见顾惜风了!”
掌柜的本来睡得朦朦胧胧,被吵醒时候很烦躁,很想把小铁踩到脚下狠狠蹂躏几把,不过在听到顾惜风三个字的时候瞬间清醒了过来,脚下生风一般冲到店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看了好久,才颓然地松开了,叹道:“三百万两啊,可惜能有本事取下他头颅的就那么几个,还他妈的都是他朋友。”
说着掌柜的又拍了拍小铁肩膀:“这件事咱们别管了,写个条子传回幽州就行,我们俩还是好好地当养鸽人吧。”
“那杀猪的那单生意?”
“兼职嘛,赚点外快老大不会怪罪的。”
转着转着,顾惜风又把段二狗带到了醉仙楼,二楼临窗要了个座位点了些茶水坐了下来。顾惜风端起茶壶给二人杯中斟满了茶水,道:“你想做的事情,无外乎三种解决办法。第一种最简单,你等会儿去找几捆荆条背上,赤个膊跪到孙家门口去认怂,孙家最多羞辱你一下,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段二狗一挥手:“第二种”
“第二种也容易,孙家那母子俩为什么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你?因为你一无所有,没钱没地位,没背景更没人罩着你。试想若现在你背后站着以为比孙家强势百倍的势力,他孙家敢动你么?说到底不就是养了几个打手开了几个黑赌场么。他就那么牛逼?你想想。”
段二狗沉思片刻,道:“这个也算了吧,我没那么强有力的朋友,唯一想要拉拢我的还是孙家的亲戚,见着孙老虎就不敢大喘气。”
顾惜风笑笑一副我很理解你的样子继续说道:“我最后的建议,取而代之,记住,合理利用规则。其他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想想吧。对了,这个剑鞘送你。”
说着说着顾惜风将自己的长剑剑鞘取下递给了段二狗“我先走了,这地方不错,好好享受享受,准备迎接腥风血雨吧。”
段二狗拿着剑鞘也离开了,还不忘挖苦顾惜风一声:“真抠门儿。”
顾惜风笑笑,也不说什么骑上马就走了。
夜幕很快降临了,段二狗躺在厢房里面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眠,翻身翻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终于受不了了,起床披上衣裳走出了门,在小院子当中的磨刀石上坐下。抬头就看着满天星斗,心中烦躁无比:向孙家低头受辱还是取而代之呢?
要想取而代之似乎毫无头绪,孙老虎混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是自己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扳倒的?
若是低头负荆请罪去呢?段二狗心中勾画了一下自己赤裸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倒在孙家门前请孙老虎孙少虎孙家母老虎绕过自己的画面。想了两想他都觉得自己满身血液沸腾了,太他奶奶的丢人了,坚决不能这么干,干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妈妈的,想办法搞垮他的产业,迫害他们家里人,我就不信他们家那么强力呢!!段二狗暗暗发狠,决心听从内心的狂野召唤,搞定孙家,取而代之。
屋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嘎巴”声,段二狗警觉地回头扫视着屋顶,明亮如水的月光下,一只黑白毛皮的大花猫正在屋顶上轻盈飞奔,似乎在追逐一只老鼠。段二狗顿时失笑,这是马瑶养的那只大猫,黑白两色,重达十几斤,没想到作为一只猫它的体重竟然能压碎瓦片,真是太奇葩了。
屋顶上,飞奔的花猫突然停了下来,它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趴着的人影,人影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花猫,花猫却弓起脊背,露出尖尖犬牙,一人一猫诡异地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