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狗夺路而逃,不过倒了门口却被人拦住了,拦住他的人是他的大冤家温良玉,段二狗一阵苦恼,暗道再跟这姑娘纠缠下去那早晚是要两顶花轿一同出门,一天里迎娶两位老婆了。
温良玉叉着小腰,柳眉倒竖,凶了吧唧地竖着一根手指指着段二狗:“你,给我后面学写你名字去!”
段二狗打了个哈哈,一边挤开温良玉柔软的身躯一边往外走,“今天不成,我还要回去整顿赌场呢。”
“你这些事不是都交给乔松雷手下人负责的么?”温良玉抱着段二狗的胳膊用力往后拉,“我换了这么一身衣服去见匡辅姐弟总有点不舒服,你去给我压压场子嘛!”
段二狗一愣,打量了两眼温良玉身上衣服,这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似乎没有别的女装了一样,换上的竟然是段二狗买给她的两套成衣里的另一套,稍微有些不合体,不过倒也衬得身姿窈窕,婀娜多姿。摸了摸鼻子,段二狗使劲儿盯着温良玉胸口起伏的曲线看了两眼,满脸疑惑地比划了一下:“你怎么还没马瑶大呢?”
温良玉一愣,什么没有马瑶大,不过看到段二狗在空中画着弧线的双手她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羞恼地缩了缩肩膀,一个裙中脚踹了过去。段二狗嘿嘿连声,知道自己无意中戳到了别人痛处,不过作为一个流氓无赖他才不会为这点事烦恼呢。最多就牺牲一下时间去陪她镇镇表弟表妹们的嚣张气焰吧。
带着温良玉来到后院,段二狗便后悔了,赵家再怎么说也是知府,就算再清廉总还有一帮服侍的小丫鬟和老妈子的。段二狗没记错的话这些小丫鬟可都明里暗里对着温师傅大送秋波的。今天一个长相酷似温师傅的女人突然出现在后院,竟然还陪着那个猥琐无比的二狗子一起进来了,小丫鬟们顿时觉得世界都晦暗了,为什么温师傅的姐妹会看上这个土包子!有人则在羡慕老温家的基因,温师傅那么帅气,他的姐妹竟然也这样美丽,真是没天理了,为什么自己没有分到一点那样美丽漂亮的基因呢?
段二狗带着温良玉在后院穿过,对于女版的自己在后院引起的轰动,温良玉心中不由有些小得意,老娘还是很有些姿色的么,不过对于那些所谓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言论她就把那么认同了,这明显就是一朵怒放的大牡丹插在了一坨狗屎上啊,只是这坨狗屎竟然还挑三拣四!
书房里赵匡辅已经等了很久了,却总是不见温师傅的身影,小朋友打定主意,再等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温师傅再不出现他就悄悄溜出去,骑上大马去找干爹玩儿去,反正姐姐沁娘肯定不会告发自己的。过了好一会儿了,温师傅还没来,赵匡辅便坐不住了,悄悄地溜到窗边准备逃跑,这时候书房门口却想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他趴到窗口偷偷瞄了一眼,来人穿了一身大红,竟然是老爹,赵匡辅吓了一跳,赶紧蹑手蹑脚走回座位,对着正在安安静静写大字的姐姐呲牙一笑:“爹来了。”姐姐沁娘不为所动,她本来该干什么就在干什么,爹来了肯定不会责罚她什么。
赵匡辅见姐姐没能理解自己的求救信号,急忙自己动手,飞快地从姐姐面前的纸堆里抽了几张放到自己面前充当自己的习作成果,随即又提起笔,一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模样在砚台上舔了下笔尖,念念有声:“今有一人,入人园圃……”
赵修德推门走了进去,看见调皮捣蛋的赵匡辅竟然还能安下心写大字不由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看他到底是在写大字还是在画王八。凑来一看,嗨,孩子学乖了,竟然真在写大字,嘴里念念有词分明是《墨子》里面的《非攻》篇啊,果然是我的种,天生的君子啊。赵修德感慨万千,一张儒雅中年老白脸愣是笑开了花,不过翻了翻旁边几页习作之后,赵修德开着花的老脸顿时就变得红彤彤,恼怒地一把揪住赵匡辅的耳朵:“这是你写的?”
赵匡辅踮着脚,呲牙咧嘴,泪珠滚滚:“是我写的!就是我写的!”
“好好好,那你倒是说说‘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出自哪里?你写这个做什么?”
赵匡辅扭头求助姐姐,不过姐姐已然有些被父亲大人的狂暴之举唬住了,脸色煞白,连连摇手。赵匡辅脑筋一转,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肯定要被打上一顿了,当下脑筋急转,突然想起母亲最近在教姐姐《女戒》,自己想听听却被老娘推过去找温师傅背唐诗去了,真无趣想来姐姐写的极有可能就是《女戒》了。当下脚尖踮得更高了:“说出来就不准打我。”
赵修德被气笑了:“好,说出来就不打你!”
“是《女戒》!阿妈最近在教姐姐读这个,我也听了几句就记住了!”
赵修德哑口无言,确实是《女戒》不错,不过小朋友你的智商爹很清楚的,听几句你就能写出来?你真当自己是神童啊?
这时候窗外传来段二狗说话的声音:“难道做女人还跟做和尚一样有清规戒律么?”
一个磁性而圆润的声音答道:“不是清规戒律啦,就跟你们江湖人要讲究信义,武林中人要讲究武德一样,这是要求女人们要注重仪态,品德修养的。你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不用知道这些的。”
段二狗继续道:“可是我有妹妹的,我可以是流氓但我想把妹妹培养成淑女,这样才能让她嫁个好人家啊。”
那个声音慢慢靠近书房的门了,赵修德放下了儿子,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对话,只听那个圆润的声音问道:“你妹妹多大?干嘛不把她带到冀州来?”
段二狗的话音里面似乎充满了自豪与怜惜:“她身体不好,冀州冬天太冷了,怕她生病。不过她很聪明,今年大概八岁了吧。我十二岁那年捡到她,师父随便猜了个年纪,捡到她那天就成了她的生日,我们这群人都是有一天过一天的,没什么讲究的。”
门被推开,赵修德堆着笑打算看看段二狗脸上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刚刚从赵修德眼皮底下逃跑,现在却又再一次送上门来了。不过显然段二狗对他的出现没有感到惊讶,本来就是在人家家里,见到家长还不正常么?吃惊更大的是赵修德自己,他一根手指颤抖着指向穿了一身水绿襦裙,外罩嫩黄比甲,面如桃花娇俏可人的温良玉,一时反应不过来地:“你你你你你……你怎么……”
温良玉没料到赵修德会出现在这里,一时口中讷讷,不知如何作答。一张俏脸立刻烧得通红,低下头不自在地扯着身上的襦裙。
段二狗眼睛转了转,看看温良玉再看看赵修德,突然嘿嘿笑道:“赵大人你还不知道你这位学生是个大姑娘么?哈哈,她怎么就能藏得那么好呢?”
赵修德一脸黑线:“只是他突然换回了原来的打扮我不习惯而已,匡辅,沁娘,来见见良玉表姐。”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跑了过来,沁娘抓住了温良玉的裙角,匡辅则往段二狗身上爬了过去,不过爬到一半便被亲爹揪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对全新出炉的表姐施了个礼:“表姐。”
表姐很茫然,搂着沁娘害羞扭捏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赵修德说:“姑父,我想做回我自己。”
赵修德笑笑:“本来就没让你装男人,不过是你自己把自己封闭在里面罢了,想通了么?”
温良玉坚毅地点了点头:“使人强大的不是外表跟装束,而是内心。”
段二狗不明所以,将这样的心灵鸡汤嗤之以鼻:“这什么道理哪儿悟出来的啊,你不是每天下午坐在树底下打坐吧?高僧!”
说完段二狗就等着迎接狂风暴雨了,他已经像一只翱翔在海浪铁云间的海燕那样做好了心里准备,不过迎来的却是小溪里跳跃的小浪花,温良玉温婉一笑:“是你给了我启示啊。”
“我?”段二狗指着自己鼻子,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还能启发这么一位读书人?
“你看你也不过是个要饭的花子,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你打扮得像江湖少侠么?”
“孙少虎可比我像多了,白衣白马亮银枪,活生生一副赵云赵子龙模样。可他还不是一个草包么。”
“所以我也不用继续装男人了,做大事何必在乎男女身?”温良玉神情轻松了许多,对姑父施了个礼:“姑父,还请你帮我正个名,让家里人都知道一下我是你侄女,不是侄子。”
赵修德抚着长须笑了笑,突然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温良玉立刻脸孔煞白,不知从何答起,嘴唇哆嗦着瞟了瞟段二狗,段二狗动作轻微地摇了摇头又捏着拳头轻轻晃了晃,示意自己帮不上忙,撒谎这类事不是长处,因为他一向用拳头解决问题。
赵修德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侄女跟段二狗,把他们私底下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以他过来人的身份自然明白侄女跟段二狗虽然有些暧昧,但绝对没到一起出去钻草窝的分上。看着面前尴尬地找着借口的一队小年轻,眼睛眨了眨计上心头:“你们不会背着我偷偷出城了吧?”
温良玉跟段二狗难得一致地同时挥着手否认:“没有没有。”
赵修德奸诈一笑:“可是城门守军说看到你们出城门而且听到你们说什么土匪之类的,你们不是背着我去摸连云寨的底去了吧?”
段二狗正要说自己只是出去看看卧虎寨的产业,连云寨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不熟。没想到手却被人抓住用力掐了一把,温良玉冲他挤了挤眼睛,讪讪笑道:“那个,确实是去连云寨了,不过没什么收获就是了。”
赵修德一拍大腿:“哎呀呀,二狗啊,就说你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嘛,瞧瞧还不想让大家知道你为我们出了大力,真是谦虚低调啊。”
段二狗满脸愕然,自己又那么高尚么?正想反驳,却又被温良玉掐了一把,一腔话全堵在了心底,自己总不能说其实昨天他是跟温良玉夜宿卧虎寨,两个人两张床啥事没发生吧,自己相信别人会信么?那刚刚做回女人的温良玉的声名就算被自己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