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失踪三年的大皇子忽然回归,还是长宁公主出面牵头,自然不会有人质疑其身份真假。
虽然众人都看得出司周行不受慕帝宠爱,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慕帝做出一副失而复得的慈父模样,一旁的容妃即使牙狠得痒痒也要陪泪,大臣官眷们更是齐齐道贺大皇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至于为何失踪,是否被人谋害,却无一人提起。
皇后诞下龙凤双子时,钦天监的预言被捂得死死的,皇帝对大皇子已然心生芥蒂,顾全皇家颜面也遂皇后之意,遮掩了此事。
故多年来,满朝文武勋贵看得出皇帝不喜欢大皇子,却不知真故,只以为是忌惮皇后娘家权势过盛,故意打压。
迟迟不立皇储,在旁人眼里便是一个信号,一个庶出皇子也有机会登上龙位的信号。
虚伪的关心客套中,并非全无真意,刑部尚书手里死死握着酒杯,被妻子甩了无数个眼刀子,终究还是没有忍耐住,站了出来。
“陛下,大皇子受帝命往蜀地巡视水患,失踪一事蹊跷怪异,还请陛下准允,彻查此事。”
慕帝才端起的慈父面孔听了这话稍凝,“爱卿所言甚是,只今日毕竟是登科宴,追究刑狱之事未免不适,还是改日再议吧。”
刑部侍郎是个暴脾气,素有冷面阎王之称,当初慕帝提拔也正是看中了他的刚正不阿,如今却成了一根扎脚的软钉子。
“席间登科新才,日后也会入朝为官,替陛下分忧,并无不适。”刑部侍郎跪拜道,“谋害皇嗣,还意图扰乱平患进程,此事不可徐徐图之,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有了第一个领头羊,自然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有如刑部侍郎一般为公理者,也有亲近国舅一家者,还有心怀各异的。
无论目的如何,等臣子哗啦啦跪倒一片,慕帝的脸终于黑下来了。
容妃一直不发一言,此事才忽然开口,柔声劝道,“陛下莫要生气,大人们也是忧心国本,毕竟大皇子乃皇后嫡出……”
谁不知道慕帝如今最忌惮的就是大皇子背后的舅家,容妃此话一出,无异火上浇油。
但慕帝到底是征战天下,一统南北的君王,压下心头的怒火,“既如此,今日席宴也不必继续了,就在这儿,咱们论论是非。”
皇帝一声令下,适才还热闹的宴会立刻散去,没站出来的官员自回家去。
山桃离开前看了一眼跪在最前端的司周行,隔着距离不辨其颜色,但见他姿态放松,应该已有应对。
公公引着山家三口离开大殿,到一岔路,忽来一宫娥,“山小姐,公主请您一叙。”
“公主……你是说长宁公主?”山桃如今身份,能有牵扯的也只有这位司周行的胞姐。
得到肯定回应后,山桃安抚住父母情绪,带着燕草随宫娥而去,路过宫殿虽换了匾额,但大体未改,颇有物是人非之感。
最后停在了一处敞明之殿,山桃望了一眼,此处并非是公主所居,应该是皇后寝宫才是。
进了内殿,已坐着一名贵气女子,正是刚刚在殿上带司周行来的长宁公主。
“你就是山桃?”长宁公主挥手免了她的行礼,“既是皇弟恩人,不必拘礼,靠近些坐。”
等山桃落座她手侧,看清山桃模样的一瞬,长宁公主一时愣住,“怎会如此像……听闻你是蜀地苍江县人士?祖上可有迁居故土?”
这话问得有些无头无尾,山桃想了想青山村的祠堂,摇头道:“并无,家祖未曾离过故土。”
除了这奇怪问题,两人聊得还算投缘。
想必山桃祖宗十八代已经被长宁公主查了个遍,知道自己弟弟下落怎会不担心他身侧之人。
山桃幼年的坎坷,和如今岐黄之术的道路,让长宁公主对她颇有好感,笑道,“你小小年纪,难得精通医术,听闻还治好了不少妇人病症。”
“公主过誉,民女不过是医者本分。”山桃不卑不亢道。
“席间你也听闻了,母后近来身体不适,宫中虽有太医院,男子却始终不便。医女又难得医术精通,想请姑娘为我母后,诊治一番。”
无论山桃的医术究竟如何,都不会比得过太医院这些世代家学的医者,长宁此举,要么是试探山桃,要么是不信太医院的诊断。
对此山桃到不怕担责,若诊治不准,还有年纪小这个托词,再者是司周行的母后,能出力她也不想冷眼旁观。
只待山桃点头,还没说诊脉工具,长宁已经兴冲冲地拉着她进了皇后寝殿,宫娥也早备好了诊脉之物,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山桃只当对突然冒出来的药箱视而不见,皇后还在沉睡,面有倦容,长宁唤了半天才转醒。
“宁儿怎么……这位是山桃姑娘?”
看来皇后对山桃的存在也知道不少,省去了寒暄,直接开始诊脉。
一般太医需要悬丝诊脉,山桃是女子又年幼,没了这层顾虑,上手诊脉肯定更加准确。
粗感脉象,和太医诊断的也相差无几,不过是因为劳心劳神加之近来天气转寒而起的乏累之症。
山桃观皇后面相,除了倦意,忽见鬓发处有一道不明显的血丝,心下漏了一拍,立刻调动仙术,将皇后的脉络胫骨统统看了一遍。
在一旁长宁公主眼里,便是山桃神情由轻松转为凝重,最后眼神有些放空,一副玄而又玄的模样。
此事寝殿内,除了三人,还有几名侍奉宫女,山桃收回手道,“娘娘凤体欠安,却乃过劳之象,民女曾习过一套推拿手法,可略助娘娘安眠。”
皇后要去衣,左右自然不能留人,最后只留下了长宁公主在侧。
亲自禀退左右,皇后才缓缓开口,“此时无旁人,你可尽言。”
原是已看出山桃言外之意,山桃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娘娘脉象难断,但血脉已然瘀阻,并非劳病,而是……中毒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