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出京都的悠哉悠哉不同。
山桃和司周行返程时昼夜不停,走得是掩人耳目的偏僻近道,让容妃派来埋伏的人扑了个空。
刺客还等候在他们返程的路上,司周行却已经带着此次捉拿的贼寇以及作证的卢狄,入宫面圣。
庸王卧薪尝胆里通外敌豢养私兵,容妃身后的花家可能掺和其中,与庸王勾结。
当证据一点点铺陈在眼前,慕帝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些东西不止是慕朝之患,更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个是自己唤为儿子逗乐的庸王,一个是自己宠爱多年甚至有皇嗣在侧的宠妃。
“好,好得很。”慕帝越是暴怒,语气越是冷静,“你此番替你母后寻医本是尽孝,许是感动上天,有了这番收获更是对慕朝有大功。此事先不要声张,让兵部接手此事。”
司周行低头应下,并不居功自傲。
看着这个自己几乎忽视了半生的儿子,慕帝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个在襁褓中会拉着自己手指笑的娃娃一转眼竟然已经长成了能上阵杀敌的郎君。
慕帝案上还摊开了一份请安的奏折,是庸王这些日子怕慕帝恼怒他妾室之事,日日更加安顺,一口一个儿子不孝。
看着那刺目的儿子二字,慕帝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皇后诞下双生子时,钦天监的星象之言。
“父亡于子......难道,这星象之说,实则指的是庸王?”
慕帝心头浮现出这一猜测,越想越觉得可能,要说儿子,司周行几乎难见他一面,恐怕加起来都没有庸王叫得父皇多。
“父皇,庸王不过是您的手下败将,此次私兵已了,顺藤摸瓜还可反击外敌,不足为患。”司周行见慕帝长久无言,又进言道,“花家前朝便为护国武将世家,如今又有容妃娘娘在后,和庸王之人牵连,恐污花家名讳,也伤及父皇颜面,更该早些查清才是。”
花家有容妃撑腰,平时也没少挤兑司周行的势力,甚至是皇后母家也多有争端。
如今司周行却全然为慕帝考量,一点也不避讳提及有子嗣的容妃,反而更让慕帝安心。
“吾儿所言不错,此事父皇会派人暗中调查。”慕帝心念转动,再看司周行难得多了一丝温和,“你此番之行颠簸,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司周行行礼退下后,也没出宫,而是往皇后住所赶去。
身后追来一位内侍,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留步,陛下刚刚赐下赏赐,殿下若要去见皇后娘娘,那这赏赐奴才便送往殿下府邸?”
让这些人精似的内侍巴巴上来献殷勤,不过是因为当今还未立下太子。
原以为大皇子不得圣心,多半要落在容妃之子身上,没想到还能有转圜。
司周行却宠辱不惊,甚至谦逊有礼,“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殿下折煞奴才了。”
公公刚走,司周行还没离开慕帝寝殿,便看见了一华丽歩撵款款而至。
容妃抱着才三四岁的皇子,见着司周行也未下歩撵见礼,只随意让人停下。
“本宫居然不知殿下寻医归来了?此行怕是辛苦,皇后娘娘若知晓殿下一片孝心,说不定会少咳嗽一声呢。”
司周行并未与她起争执,他最憎恨也最了解自己的父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不会熄灭。
容妃被司周行当做空气无视,自是憋了一肚子气,下了歩撵便换上了一副委屈的可怜模样。
没想到却被慕帝身边的内侍拦在了门外,“陛下正在忙政务,娘娘请回吧。”
皇后那头,山桃正领着师父为皇后把脉。
若不是山桃见识过皇后所中的毒药,也难以辨别皇后的脉象。
更别提现在皇后早已被山桃秘密治好。
师父虽未知全貌,但对山桃这个徒弟是信任的,号完脉对外依旧是同样的说法。
皇后凤体违和,乃辛劳之兆,亏虚难补,只能徐徐将养。
离开时,师父看着山桃深深叹了口气,“原以为你父亲如今身居高位,你便可做个逍遥自在的大夫。没想到涉及了皇家...师父知你聪慧,但万要保重自身。”
山桃冲着师父深深鞠躬,“山桃不敢忘师父教诲,也并非贪图权势富贵,必不做伤民之事。”
司周行到的时候,宫里只剩下了皇后和长公主以及山桃,三人有说有笑,完全不像外界传言皇后命不久矣。
“好了,你们陪我说话也累了,自去吧。”
等司周行给皇后请完安,便被下了逐客令。
三人便改在长公主寝殿议事。
“外事已料理干净,內闱之事,便要交给皇姐了。”司周行执壶为山桃和长公主斟茶。
长公主粲然一笑,饮下热茶,“你们打了漂亮的一仗,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落后。容妃,和花家,一个也逃不掉。”
说完,长公主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山桃,轻咳一声,“花家别的便罢了,不过如今的家主也是嫡支最后的子嗣,还是北朝长公主的小舅舅,此番花家难逃,他可也落不着好。”
司周行自北朝而归,还带回了北朝长公主的尸首,明面上什么也没做,暗地里却将当初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个除去,也就剩下了依靠容妃的花家。
偏偏如今花家家主还是北朝长公主最小的舅舅,不理人间事,整日寻仙问道开炉炼药,完全不顾及花家的事,只是个空架子。
但以司周行以往对北朝长公主的相护,长公主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多问一句。
出乎她意料的,司周行将问题递给了山桃,“桃桃,你怎么看?”
山桃想起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小舅舅难得沉默了。
花家满门武将,偏偏最小的幺儿是个陈情山水的主儿,有兄长在边境,有长姐在中宫,也无人约束他。
被养成旁人眼中的纨绔公子,却也因此逃过了北帝对花家的屠戮。
“若花家先祖在天有灵,恐也不愿花家从护国良将变成欺压百姓的伥鬼。”山桃的话并非贬谪,反而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司周行轻轻拍了拍她的衣袖,转而对长公主道:“无论是傀儡还是旁的,留着花家也不过是为先烈蒙羞,皇姐自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