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睛朝堂之上,跪着一排正装华服的男女,三拜九叩之后,众人高呼“万岁”,这时王座之上的男人赶忙着急的站起身来,几个大步上前,扶起为首的一个面色红润、须发皆白的老者:“平身,众爱卿平身。”
虎王曹凌锐今日身着黄金虎袍以示郑重,秃秃的头顶上面的怒吼宝冠此刻已经有些歪斜,毕竟没有头发,宝冠也难固定。如何维持这位虎王的威严形象,可是虎贲礼官们最为头疼的问题。
随手推了推宝冠,曹凌锐继续说道:“老白啊,我说你们家族可是大功臣,我不是都说了么,以后这些俗礼,你就免了得了。”
虎王大大咧咧的说话让一旁拖拽皇上披肩的礼官微微摇头。好在白景琦还算有几分眼色,赶忙答道:“王上恩典,白家上下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然而君臣之纲乃为国之根本,不可因臣一人而废。”
“哎呀,这话说得绕的。”曹凌锐挠挠头,头上的怒吼宝冠差点滑落下来,曹凌锐只好单手托着宝冠,一边还不忘对身后的礼官抱怨:“都说不要穿这劳什子的行头,这礼已经算行过了吧?”
礼官赶忙上前半步,向着虎王鞠了一躬后,恭恭敬敬的答道:“王上,册封安远侯白景琦及五品诰命夫人白文氏的仪式已经完成了。”
“哎呀,你倒是早说。”曹凌锐一把拿下头上晃晃荡荡的怒吼宝冠,随手丢给礼官,拉着白景琦的手说道:“白爱卿,你给我讲讲这虎牙关的事啊。”
“哼!”两边分列的朝臣中传出一声冷哼,接着便是秦征那故意能让朝堂之上人们听得一清二楚的“低语”:“丧家之犬尔尔。”
此话一出,原本一片祥和的虎贲朝堂,一切的声响皆齐齐退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位刚刚被封为“安远侯”的白景琦要如何面对。即便无人再像秦征那般出言不逊,眼神中的不善与鄙视却是异常的分明。
白景琦作为白家家主,隐忍的功夫正如他那一身功法一样深不可测。然而他身后的一个身影却正在摇晃颤抖,双拳紧握,似乎随时就要失控。白景琦意识到身后此人的状态不对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身影已经从众人间蹿出,几步腾挪便来到了秦征面前。
一缕冰锥悄无声息的抵上了秦征的咽喉,水力仙法冰封决。守在大殿的侍卫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要那人再一推手掌,秦征便会被冰锥刺穿。
电光火石之间,却是白景琦闪身夹在了秦征身前,“你退后!”白景琦怒喝一声,手指轻点,拳头粗细的冰锥便应声碎成几节。
侍卫们这才一哄而上围住了白景琦与那使仙法的男子,朝堂上面一时剑拔弩张。大滴的汗珠从那男子的头上滑落,刚才一时冲动,竟在虎贲朝堂之上以仙法威胁虎贲重臣,这罪过,恐怕即便是要了自己的脑袋也是承担不起的。
白景琦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忍,终究还是按着那男子转身跪向曹凌锐:“王上,此子生性冲动愚蠢,便是九死也不能弥补刚才的罪过。请王上发落!”
那男子低下头颅,即便不为自己身家性命,身后却还站着白家上上下下六十余口。终于,他还是向着虎王拜了三拜:“罪臣万死!只求王上放过罪臣家人!”
新晋贵族安远侯在此次入侵玄境之行动上,居功甚伟,然而满朝虎贲权臣却无一人将白景琦放在眼里。原因无他,自古叛贼难获尊重,白家作为玄境第二大的修真家族,这次整族叛变并将虎牙关作为投名状送给了虎王,虽然此举让虎贲接连拿下了福季、永宁、金水三座城池,也为白景琦自己换来了个安远侯的名位,但在虎贲众臣眼里,看待白家人还是相当不屑的。
而刚刚几乎手刃当朝宰相的那名男子,若是齐一鸣此时在此,便会惊呼一声“城主大人”。他便是金水城主薛荣,福季、永宁、金水三座城池被屠城的消息,即便是身在虎贲的他也有所耳闻。只是谈论这些的,都是一些面色兴奋、口沫四溅的虎贲人罢了。
身为金水城主,薛荣倒是尽职尽责,甚至在任的六年间,还被金水百姓送上“薛青天”的名头。而薛荣对与金水城的感情至深,甚至超过了他岳父的想象。若不是薛荣还有着白家女婿的这样一个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做出叛逆之事。即便对于玄境王,从心里薛荣早已没有几分忠诚,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不能抛下金水不顾。
白景琦面色复杂的看着薛荣,这个他亲手挑选的乘龙快婿人品正直可靠,当年正是因为此,自己才放心的将幼女白晶下嫁于那个当时在朝中毫无根基的薛荣。这么多年来,凭借自己这个岳父的权势,更是加上薛荣自己的努力,他终于爬到了金水城主的位子。白景琦明白对于金水城薛荣倾注了多少的心血,可是他还是低估了金水被屠城带给薛荣的刺激。
心里的念头如同脸色一样五味杂陈,若不是刘家欺人太甚,把自己白氏一族逼到了几乎难以在玄境立足的地步,自己这个白家家主又何以会出此下策,叛国重罪,这可是会遗臭万年的啊!话说回来,接连三城屠城,虎贲军队,真是丧尽天良啊!然而越是如此,白家便越无退路,其实从虎牙关关门大开的那一刻,白家的命运便被迫和虎王、虎贲国联系在了一起。白家如今的老小六十多条性命,以及今后的一切,只能寄托于虎贲了。
“哎呀,好身手!有空跟我切磋两招,如今我烈虎爪的技艺都生疏了。”曹凌锐漫不经心的几句玩笑,一瞬间便将白家的灭顶之灾化于无形。白景琦感激的望向虎王,诚心实意的为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叩了几叩。
而薛荣更是深感不可思议,以为自己必死的他,此刻还不能相信曹凌锐竟然没有一点追究自己在朝堂之上袭击丞相的意思。劫后余生的薛荣满面愧疚的望了望身怀六甲,因为紧张而面色惨白的妻子。也许该卸下所谓的尊严,只为了家人能活于这样的乱世。薛荣把身体跪得更低,脑袋重重的在石板地面上叩着响头,直到额头渗出一股殷虹的鲜血。
“什、什么!就这样算了,那个玄境的小子,他,他刚想杀了我!”惊魂未定的秦征这会儿才看出虎王竟然打算轻易饶恕那个胆敢袭击自己的玄境叛徒,秦征可不是腹中能撑船的宰相,正相反,与他被讽为“鼠目宰相”的三角小眼睛一样,他有着相应的睚眦必报的心胸。
“朝堂之上运用功法就是杀头的大罪,更何况他,他还袭击重臣!”秦征站在几排侍卫身后,略略感到安心,虽然出身魔功世家,但是生性喜爱弄权的他功法平平,若不是因为秦家的地位和他的宰相身份,在虎贲之内少有人敢惹他,单论魔功的话,怕是秦征还比不上这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个侍卫。
“哦,秦爱卿,你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嘛!”曹凌锐继续为白家的这位女婿开脱,明眼人都看出虎王这次是不准备对薛荣计较什么。想来倒是大势如此,虎贲刚刚接收虎牙关,又一举拿下几座城池,现在就拿白家人开刀,有点卸磨杀驴的意味。更何况虎王的胃口大开,还指望着白家这些对玄境知根知底的人继续为自己出谋划策呢。
秦征若是能有些眼色,怕是早也看出了虎王的用意,然而自负嚣张如他,却还想开口继续争辩。
“行了,秦爱卿受惊了,赐你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回家好好休养几个月,不必再上朝劳累了。”曹凌锐不等秦征再开口,说了句退朝便匆匆离开大殿,留下满腹心事的白景琦、满腔怨恨的秦征以及满脑子疑惑秦丞相刚刚究竟有没有尿裤子的一众朝臣们,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