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多久?齐一鸣完全没有印象,这里的一切都是灰暗而单调的,仿佛这世界不知经历了什么,只剩下一片尘埃废墟。在这里,齐一鸣无法施展魔功,甚至不能跑动,就连基本的呼吸,都成为了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每一次吸气,无数的粉尘吸入口鼻,让齐一鸣几乎窒息,只得大口咳嗽,然后再继续痛苦的吸气。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艰辛,齐一鸣不知道自己从醒来之后走过了多远,一百里?还是一千里?灰蒙蒙的天地让齐一鸣难辨方向。干裂的嘴唇提醒着齐一鸣连日来没有水喝身体的干涸,可这里又怎么会有水呢,这里根本什么都没有,除了令人绝望的看不到边际的灰色。
小菊怎么样了?无法再与小菊联系,齐一鸣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来到这样一个灰暗的世界。难道这就是悬崖下的世界?无边无际的灰暗和尘埃,自己侥幸没有摔死,却会被困在这里无法解脱?最近一段时间,齐一鸣越来越感到绝望,这里实在太单调了,没有任何生命,甚至没有色彩。耳中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挪动双腿踩在那不知道有多厚的尘埃上面发出的轻微声响。
恐惧、怀疑、绝望、不甘,各种莫名的悲观情绪充斥着齐一鸣的内心。齐一鸣摸了摸腰间那两条还有温热的长鞭,这是这几日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力量,在这里齐一鸣的心中总是冒出各种沮丧的念头,孤立无援,毫无希望,唯独腰间传来的温热还提示着自己是个活人的事实。
继续前行,也许就此倒下放弃会比较容易,可是,也许还会有着那么一分的希望,齐一鸣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此刻身体只是机械的麻木前行。即便在多年之后,再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齐一鸣都坚信,那便是末日来临的感觉。
眼前出现了那一道不属于灰色的色彩时,齐一鸣以为自己已经陷入幻觉,但这感觉未免太过真实,伴随而来的还有“汩汩”水声,以及吹拂到面颊上的那一丝丝清凉水汽。即便是幻觉,也真的再也走不动了,齐一鸣像个朝圣者历经千辛万苦的到达了心中的圣地一样,再无牵挂,一头栽倒下去。
冰凉的溪水冲刷着齐一鸣满是灰尘的头发,干涸的身体不需要任何指令便开始牛饮清冽的溪水。一边呛着水,一边贪婪的想喝的更多,齐一鸣剧烈的咳嗽着,不断吐出大量的黑灰浓痰。洁净的水流带走了齐一鸣的满身尘埃,而脑袋里那些绝望沉重的念头也一扫而光。一身轻松的齐一鸣从溪水中坐了起来,伸出双臂,用力舒展向上,那里有着一望无际湛蓝天空。
一阵大风刮过,齐一鸣浑身颤抖,接着喷嚏一个有一个的爆发出来。“好冷!”齐一鸣哆哆嗦嗦的从小溪中爬了出来,这才注意到,这并非是什么小溪,而是秋水河上游的源头。自己进山之初,就是在离此地不远的一片梅林为师父寻得了几枝上好的雪梅,准备回去让九娘作为酿制“醉梅香”的原料。
大片的雪花打着转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开春以后竟然又下起了雪?正好,上次收集的雪水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正好趁此机会再从新收集一番。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齐一鸣深感庆幸,要是打着为师父酿酒找材料的幌子出来,最后两手空空得回去,想必师父那脾气是不会轻易饶了自己的。至于为何耽搁了这么久,齐一鸣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那片令人绝望的灰色天地,大雪势急,放眼望去,整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其实连齐一鸣自己都不敢确定,那片灰暗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过,那种发自内心的冰冷绝望,更让他此刻不会再去回头探寻。
“罢了!师父问起,就说不慎跌入悬崖,耽误了行程吧!”身上浸透冰水的衣物结出粒粒冰渣,齐一鸣试了试运行魔功,出其意料的顺利,沿着血脉运行的魔功带着令人温暖安心的力量,只运行了两周天,齐一鸣就感到身体恢复如常,连贴身的衣物也变得干燥舒适了。
“先回去吧,免得大哥师父他们牵挂。”齐一鸣心想,至于那个一头水蓝秀发笑容干净的身影,记忆中悬崖上被抛弃的一幕浮上心头,还是让这一切深埋心底吧。
当一头乱发、衣衫褴褛的齐一鸣出现在六皇子在巨丘城的府邸时,几个脸生的侍卫把他当做叫花子拦在了门外,无论齐一鸣怎么说自己就是住在这里,离开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罢了,这些侍卫都好不为所动,甚至几乎要拳脚相向。就在齐一鸣忍无可忍,打算用魔功把这些无理取闹的侍卫教训一番的时候,外出采办九娘倒是适时出现在门口。
“小四七!”九娘吃惊的将手中的菜篮都掉在了地上,“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好容易躲开了九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热情拥抱,在侍卫们诧异的眼光中,齐一鸣昂首挺胸的进了小院。
“九娘大人,这些侍卫怎么都是新人,袁大哥他们呢?”袁大哥便是当初与二哥一起进山,巧遇从那山洞中逃出的雷刚与齐一鸣的那队黑衣人队长。
“他们随六皇子去虎睛城了。小四七啊,这大半年你去哪儿了?”九娘拿出手绢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鼻涕眼泪,看见齐一鸣头上还有些污垢,又把那手绢伸了过来。
齐一鸣赶紧躲开身子,这才反应过来九娘的话,“大半年!我出去了明明也就一月左右的时间啊!”
“哼!你还知道回来!”冷冰冰的声音吓得齐一鸣一哆嗦,师父这回看来也是动了真怒了。
“师父!”齐一鸣只喊出这两字,就再无法说什么,太多的信息汇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平白就丢掉了半年的时间。这时间内大哥、二哥,师父他们又该怎样操心着急。而玄境国内,娘亲又怎么样了?
“收拾洗刷干净,跟我去闭关。”容不得齐一鸣辩解什么,曾虎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留下齐一鸣在原地呆立。
九娘看看齐一鸣,又看看离去的曾虎,终于还是摇摇头,叮嘱了齐一鸣一句:“你还是快点按你师父交代的办吧。”便追着曾虎的背影而去。
“这是何苦呢?”九娘好容易赶上了大步流星的曾虎,“那孩子失踪那段,你天天都让六皇子派人去山里寻找,自己也去了雪山不下五、六回。如今他总算平安回来了,你又这样不冷不热的?”
“哪里有这样不省心的弟子,害得老娘还以为真是自己师徒缘分太薄,凭白的伤感一阵子!”曾虎气呼呼的说道。
“其实他也是个孝顺孩子,”九娘把刚刚齐一鸣交给自己的雪梅和雪水拿在手中,“你也看得出这大半年不论发生了什么,那孩子都受了不少得罪。可是如今回来了,还是惦记着先把这些给我,让给你酿酒!”
“我何尝不知道他是个本性纯良的孩子,只是,九娘,你也知道的,这天下,要大变了!”曾虎停住脚步,望向远方天空,神色颇为担忧。
“事态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九娘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曾虎都颇为心神不宁,还常常乱发脾气。
“秃胖子那里已经连续六日没有任何消息了!”曾虎叹了口气,“这天下,再不是那个你我可以纵情逍遥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