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最近一段日子是雷刚的魔功精进,还是此刻他救齐一鸣心切,雷刚这背负一人全力奔跑的速度竟比他以往独自一人极速跑起来还要再快上几分。
“快!再快点!”雷刚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只盼着这个方向不是死路,能够将齐一鸣带出洞穴寻个安全的地方进行救治。
不知疲倦奔跑的雷刚此刻只恨自己没能长出一双翅膀来,能够带着齐一鸣逃出生天。齐一鸣为了不让雷刚受到大战波及,早早想好了让自己在岔道口躲避的主意。自己毫发无损,而力战褐尾逆鳞的小弟竟被自己摘得毒果几乎要害死。雷刚心里,无穷的悔意如潮水般的翻涌,小弟,这次你可不能再抛下大哥了!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死的!
泪水模糊了双眼,雷刚一手托着齐一鸣担心他滑下,一手举着两人最后一只火把照明,也腾不出手来擦拭。到了此刻,雷刚才发觉自己一直不曾换过姿势,此时举火把的右手早已麻痹僵硬,而托着齐一鸣的左手更是没了知觉。雷刚几乎已经耗尽了自己的体力,稍一停顿,所有的疲惫如潮水般的向他袭来。
偏偏此时火把也不争气的熄灭了,雷刚心里一惊,仿似这是什么暗示,而背上的齐一鸣也几乎没什么呼吸了。一直如同一座雄峰般傲然挺立的雷刚,随着内心的伤口的决堤,整个人也垮塌下来。麻木的身躯再也支撑不起一丝一毫的分量,雷刚双腿弯曲,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不——!”
嘶哑的嗓音正如雷刚此刻干涸的心灵。跪卧在地上,雷刚悔恨的用双拳击打着地面,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再次失去至亲的感觉,仿似一双无情魔手,撕开了雷刚内心深处最疼的伤痕。而雷刚背后的齐一鸣,则软软的滑到地上。感觉到背后一轻的雷刚,从悲痛中回过了神,黑暗中,一双大手迅速而轻柔的在身边摸索,当他摸到齐一鸣尚有温度的身体时,便一把把少年抱在了怀中。
雷刚用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自责在此刻是无用的。如果是小弟,一定不会如此轻易放弃的吧。雷刚又抽了自己一巴掌,不再无谓的伤心感怀。再次背起齐一鸣的雷刚,步履坚定的继续朝前走去。
光——面前白茫茫的光点如同一群顽皮的精灵般拨弄着雷刚干涩疲惫的双眼,此时的雷刚早已精疲力竭,把齐一鸣带出洞去这一简单又执着的想法,支持着木偶般的雷刚一次又一次的抬起重如千钧的双腿向前再多走一步。
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先是眼前的白色光点,现在是耳边的奇怪声音,雷刚感觉到,自己也已到达了极限,身体和生命的。
然而雷刚不知道,其实他已经走到了洞穴出口,往前不过再有十来丈的距离,便是阳光明媚的另一番风景。他更不知道,洞口的岩壁后面,埋伏了一队弓手,他拖着疲惫身子的沉重脚步声,早已让这些警惕的弓手们严阵一带。数十只箭头,闪着冷酷的寒光,瞄准洞口的方向。
“不要放箭!”
雷刚仿似听到这么一句,洞外刺目的阳光令他晕眩,这个魁梧大汉,轰然摔倒在洞穴出口,若是此时从山顶观看,便会发现雷刚和齐一鸣双双倒地蜷缩,如同两只无助的幼蝉。数十个黑点迅速将两人包围,如同发现猎物的螳螂般磨刀霍霍。不远处,一名黄衣男子迎风而立,深邃双眸目不转睛的望向雷刚,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弟——”雷刚惊叫着从梦中惊醒。
周围一片宁静,雷刚此时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帐房之中,虽然席地而卧,却是铺了上好的糜子皮毛,柔软而舒适。触手可及的顺滑感受让雷刚这个行家都不住要赞声,真是好皮料。如此完整又品相上乘的皮毛,雷刚自己也不过猎到过一回,还拿去给了小弟雷明的先生作为供养。
小弟,小弟呢?雷刚这才想起昏倒前背着齐一鸣似乎是找到了洞穴的出口,又似乎是遇到什么人。好在一转头间,雷刚便看到了齐一鸣此刻正躺在帐房里侧温暖的炭火盆旁边。
齐一鸣呼吸平稳,脸上也再没见到那些绿、黄之气游走,雷刚略略放心,又仔细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炭火盆内搁置着满满的红松碳,这会儿火焰正盛,不时发出“噼啪”的爆裂之声。这红松碳是木炭中上好的品种,采用雪山中生长极慢但却极为致密的红松为原料,在那土窑中烧制。不同于一般木炭一天便可烧成,红松碳需在那高温的土窑中细心烧制三天三夜,中途不可漏烟亦不可开窑,否则一窑的木炭都会前功尽弃成为废品。雷刚邻村边有一户人家姓方,便以卖红松碳为生,那是祖上传下的手艺,可是精细得很。这红松碳烧好之后,几乎无烟无灰,点燃之后还有那么一点原木的木香,很受玄境国中的达官贵人特别是那些太太小姐们所喜爱,到了前朝,还被钦定为皇家专用的木炭。
不过据方老爷子说,他们家的红松碳被选为贡品之后,日子反而比过去还要更难过一些。朝廷每年定额要他们家上供五百斤红松碳,他和两个儿子从盛夏时节红松木质最好的时候开始起窑烧炭,在那三伏天最热的日子里日夜守在窑边掌控火候,到了秋末收贡品的时间不过勉强能烧出五百多斤。而那些收贡品的官吏们还要从他们这里强收上几十斤红松碳,却是分文不给,朝廷下拨的贡品款项到了方老爷子他们手里时也早已被克扣的所剩无几。他们又不敢私下偷卖红松碳,被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就这样,每年辛劳,也不过换得全家勉强糊口而已。
雷刚年少时好奇心重,倒是厚着脸皮从方老爷子那里用整条的鹿腿换来过那么一星半点的下脚料红松碳。雷刚当下便偷偷拿回去和雷明一起烧了,那木炭却是无烟无尘,又带股清香味,时至今日雷刚都印象深刻。所以今天见到这红松碳,雷刚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想起以往那些生活经历,黄公子等人的狰狞面目又浮上心头,“啪”一声,却是雷刚不知不觉手上用力,捏碎了一块一旁备用的红松碳。突然的声音吓了雷刚自己一跳,这才想起还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竟然如此走神,真是大意。
可是又是什么人救了自己和小弟,还带到了这处所在。看这帐房虽简单,布置却是极为精心和惬意,矮几上的莲花香炉,镶着宝石的杉木脚踏,连雷刚这个粗人都能在这些细节中看出这位主人品位不凡。更何况,能用的了红松碳的人家,不是大富即是大贵,这样的人,怎会与自己或是小弟有什么交集呢?
帐房布帘一掀,一个身影闪进了帐中。
帐外的寒风夹杂着片片雪花一齐溜进帐中,有些被迷了眼的雷刚眯缝着眼睛警惕的盯着来者。
头戴紫金宝冠,身着淡黄长袍,脚踏雪狼皮靴子,一个俊美的男子形象映入雷刚眼帘。
“雷大哥,别来无恙!”那男子神色平静,声音却有一份难掩的喜悦之情。
雷刚此时依旧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可这声音却是极其熟悉的,竟然是那个人!雷刚顿感意外:“邵兄弟,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