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白的通道。
上方出现一个时隐时现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流逝,微光越来越大,逐渐演变为亮丽的光圈。细微的轰鸣声传来,仿佛千万野兽在遥远的山坡上齐声嘶吼。
通道不那么昏暗了,但蚂蚁还在加速爬走。
一个巨大的铁球笔直坠落下来,先前的光亮便是它的底座发出的。黑蚁即使竭尽全力也快要绝望了:它太小了,太弱小了,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复存在。它看不到强光的降临,但震动声已经告诉它,死亡将至。
拼尽最后一口气,趴在铁墙上的黑蚁又多挪动了半厘米,可强光已经抵达它的不远处,这次连它平日里太阳都不怎么看得见的眼部终于看见了强光。可是它在下一秒便化为了灰尘……那努力爬行的一共十一厘米半,被磨灭的没有一丝踪影。
铁球落到了一处带有白圈的位置缓缓停了下来。下方仍然是深不见底的通道,但球前方却出现了漩涡状的图案。轻轻的咔嚓从球身发出,球体和漩涡门都逆时针旋开而来,一群人鱼贯而出进入了门内。
“会长,实验室我们已经清理过了,所有仪器也已搬运至指定处”一个看起来血丝密布的瘦弱男子颇为激动地向旁边的人说,“现在只差您主持仪式。”
被称为会长的人眼神有些沧桑,也有些茫然。他站在房间中,处于整个实验室的中央,一时间心中充满了感慨:一百多年的打拼,虽然中途冬眠了几十年,但按照实际年龄来算,他也已经有七十多岁。无数人出生入死的奋斗,只是为了一个机器的启动——他们所有入会成员的意志与信仰。
“各位,你们说我们坚守这么久,究竟是实现理想还是步入深渊?”会长的眼神虽然不再那么茫然,但是却浮现出一丝犹豫。
“老甘,你不是一直说,正是因为大家都坚信自己信仰的路,我们才一同共聚一堂,创立了天印会。怎么现在开始难以抉择了?”一个年龄同样很大的女子皱了皱眉头,拿出一个小方框,向空中投射出一大片姓名,“你可别忘了兄弟们的牺牲,更别忘了你的老婆孩子是怎么死的。要犹豫就该在上百年前犹豫,现在犹豫算个什么事?”
会长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中央的一个暗红色按钮。用苍老到声音都有些嘶哑的喉咙吐出几个字:“映射计划启动。”
四面八方的白衣工作人员迅速地忙碌起来,一个个闪烁着特异光辉的仪器开始缓缓地震动。实验室中央有一个较大的椭圆仓,中间躺着的人睁开眼睛。
“小林,计划启动了,以后就都得靠你了。”会长对躺着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同时敬了一个礼,“为了人类。”
“为了人类。”四十来号人齐声喝道,庄重地举手敬礼。这里有黑人、白人、黄人,来自世界各国的天印会分部的指挥官此刻眼睛中都泛着丝丝泪光,但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擦,保持着敬礼一动不动。
躺在机器中央的是林尘。一位得了癌症晚期的患者,但由于拥有极高的学识,被天印会劝说而来,成为了代号:映射计划的实行者。他此刻已经被封锁在了仓中,无法说话。但他明白这些老者流泪的原因,到最后活着的只有他一个,所有人都得消失,不仅是这些指挥官,甚至还有他的亲戚们。可他已经接受过心理训练,忍住了喷涌而出的悲伤。
“虚空质能提取器正常。”
“反物质备用能源正常。”
“灵体共鸣仓运行正常。”
……
一声声报告传入会长的耳中。不安越来越强烈,这几天由于计划的启动他就一直做梦,睡不着,现在不祥的预感已经旺盛到影响他的听觉了。
“会长,十枚记录球和记录盒正常,可以启动了。”
最后一声报告的传来仿佛下了通牒,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按上深红色按钮,仿佛自身遥在天边,越来越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剧烈的不详反倒在这时候消失了,空气变得沉寂,一种压抑的氛围在无形中散开。
毫无声音的实验室似乎完全停止下来,不禁让人怀疑启动的成功性。呼吸声在空间中有些沉重的回荡,气氛越来越压抑。
不过还是启动成功了。
陡然间一声剧烈的轰鸣响起,无数的数据在全息投影上飞速滚过。诸位指挥官全部凑到了盛放着十个小球的柜台旁死死的盯着它们看,生怕看丢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啊!”一声尖叫从旁边传来,但很快被轰鸣声压盖下去。会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研究员的身体开始淡化,而她本人正在惊恐的望着自己,叫出声来。
还是开始了。会长叹了口气,由于时空的逆转,历史已经被改变,他们这些未来出生的人们全都将不复存在。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即便是东海岸边的一只蚊子扇个翅膀,都能导致西海岸的龙卷风产生。百年的变动,根本不可能再容得下他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些机器都开始淡化,然后发出错位的卡顿声。这时候一片惊叫声传来:
“会长!九号记录球改变了!”
“会长!七号记录……”
天印会的会长心口一紧,急忙赶了过来,这时汇报的人一个比一个惊恐,已经报到了一号记录球的改变,于是他便径直走向最后方的小球。
砰!两三台机器同时炸裂,整个房间混乱不堪,连实验室都开始诞生虚影。绝大部分的人都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会长和一位研究员。他抓住柜台使自己站稳,然后掏出了发热的一号记录球,随后一声惊呼,连自己都被吓倒在地!
“不!”他冲到传输机旁,竭尽全力锤着按钮,可这已经无济于事。闪烁不定的全息投影上年赫然显示着巨大的三个数字:100。进程已经结束了,无法被更改。本来就白发苍苍的会长一脸颓然瘫倒在地,身体也消失在了空中。只剩消失前最后说的一句话在墙壁上产生的回音:
“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