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垒,某四线小城市的一个小物流经理,月收入在八千左右,农村老家有栋新盖没几年的二层小楼,名下也有一辆贷款买的国产车代步,然并卵,这样的条件在他们那个四线小城,仍然是一个大龄单身狗,仍然一辈子也买不起市里的一套房子,成为高大上的城里人,摆脱那个卑微的农民工身份。万一公交车上有个大妈想让他让座,仍然可以不屑的啐他“乡巴佬,泥腿子”。
时近中秋,虽然只管着一个市的业务,手下总共不过十几个大头兵的空头经理,然而还是摆脱不了一些人情来往。尤其现在这个年头,阿猫阿狗的客户都把自己当做“甲方爸爸”,那叫一个傲娇金贵,稍有一点侍候的不到位,那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各种给你找难堪。好像他跟你来往不是为了做生意似的,纯粹就是为了找补一下别的地方卑躬曲膝丢掉的面子。这天刚好赶上周六,图书市场上的古玩一条街有人摆摊。刘垒骑个小电动车,溜达了一圈儿,找到一个相熟的包袱摊,跟老板订了十几个石英岩的“独山美玉”手镯。一再交待别用树脂那种低劣货色,外包装要高档精美,专家鉴订书要仿真,标价要狠,然后留下五十块钱的定金,敲定了这份按标价成交额足有两三百万的“大生意”。顺手又摸走了摊上的一个样品,没办法,办公室还有个新来的会计大姐呢!万一也找他要中秋福利,这不就有东西打发了嘛!当然,这不是刘垒存心糊弄客户。玉石这种东西嘛,你标个十二万八千块钱是这块玉石,放地摊上卖十块钱三个也是这块玉石。而且无论男女老少,什么家庭环境,教育背景,你送他一块玉石都不算跌份儿,他拿着转手送人也不寒酸。最主要的,公司也不给他报账,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下午回到店里,帮着卸了几箱中秋节期间搞活动用到的金蛋。金蛋这种东西嘛,见过的都知道,因为怕运输途中碰撞碎了,纸箱外面都会额外钉一层木框架。不知道哪个木框架上的钉子没钉好,刘垒帮忙搬的时侯就被划破了手指,见了血。当时也没当回儿事,找了一个烟屁股里的海绵按了一小会儿,连个创可贴都没用。忙忙碌碌到了晚上,其它人已经下班走了。刘垒最后巡视一遍仓库,准备走人的时侯,看见有一个托板上货物摆的不整齐,踮起脚尖伸手整理了一下。谁知道刚好碰到中午划伤的囗子,又碰出血了。他就回办公室他自个儿的办公桌旁,打开柜子找常备的医药盒子。物流上么,经常搬搬抬抬,免不了有个磕磕碰碰的。这方面经验倍儿丰富的刘垒的医药盒子里常备的那叫齐全:有碘伏,酒精棉球,创可贴,云南白药气雾剂,红花油,正骨水,伤疼膏等,用来处理伤囗。他随便这么伸手往柜子里一摸,没有摸到医药盒子,反而摸到了他今天顺回来的那个号称“独山美玉”的镯子。这镯子本来冰冰凉凉的,碰到刘垒流着血的手指,忽然莫名其妙的起热了。刘垒就觉得手上的血口子忽然就“奔流”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吸的刘垒觉得有些儿头晕,软绵绵的瘫坐到椅子上。好在只有那么极短的一小会儿功夫,那个奇怪的镯子便停止了吸血,然后本来已经光线暗淡的仓库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光斑,就像一个放大的镯子,外环淡黄,内环青濛。然后更诡异的是淡黄光圈笼罩到的一整托盘货物就在刘垒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刘垒吃了一惊。业务纯熟的他自然记得那是一块电池,某个食品厂的货。别看小小矮矮的一块儿,其实重量足有六吨。因为食品厂的接货人周六、周日不上班,只有等到周一上午才能给人家送货上门。本来大车直接顺路往厂里一卸,能挣1200多块钱运费,但是今天周六没法送货,要用叉车卸到仓库里,等到周一再用叉车挑出去,然后雇一辆至少四米二的小卡车(低于四米二的轻卡载重吨不够)给客户送到指定地方。叉车装卸两次亏四十块钱,另雇一辆小卡车跑一趟短途至少亏两百块钱。因此白天的时侯刘垒还打电话和总公司负责调度的“肚子疼”杜副总经理吵了一架,骂了几句“傻叉”,质问他为什么不安排到下周一再发货过来,害得他负责的分公司要亏掉两百多利润。做为总公司三股东小舅子的杜副总自然也没给分公司小经理刘某人留面子,亲切问侯了刘某人的母系亲属,然后狠狠挂了电话,并在某小群里放话要某些人小心着点,吧啦吧啦……正因为白天搞的不愉快,所以刘垒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一块儿电池就价值二十多万。现在被光圈搞得无影无踪,等明天其他人来上班,报给总公司某小经理盗窃公司货物价值二十多万,这都够蹲笆篱子了。再说了,就算能够不蹲笆篱子,这二十多万他要怎么赔,难到去卖肾么?
逼不得己,刘垒去工具箱抄起一把大扳手,战战兢兢的靠近了淡黄光圈,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扳手伸了过去。再然后,瞪大双眼的刘垒发现伸进淡黄光圈的合金钢大扳手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大半部分,只剩下他手中的一小截握柄,而且那断囗非常之丝滑,好像它原本就应该是那个模样。刘垒吓的连扳手握柄也扔了进去,之后又狠掐了自己几把,证明不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而是有物品真的消失不见了。做为资深网络小说书虫的刘垒接下来神经质的一边往光圈里扔随手拿到的小物品,一边念叨着“虫洞?传送阵?空间裂隙?时空穿梭门?……”下一刻,刘垒也“嗖”的一声,从仓库里消失了。
光圈的另一侧是一处荒野山林,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在一旁哗啦啦的欢快流淌着,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深且浓密的野草丛上,借助月光打量,刚才消失的电池,断裂的大扳手以及被他下意识扔过来的木板、卷尺、裁纸刀等,都散落在草丛四周。刘垒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抓着真实不虚的泥土和野草,忽然泪流满面。